當下他只得硬著頭皮道:「勒個委座是衝著本人來的,大家莫要怕!跟大家莫得關係,大家還是坐起塞,菜都快涼了——」場中的來客聽他這樣一說,也都將提起來的小心收了起來,一些人重又入席,另一些人側目而視的人則將身子扭了回去,拿起了筷子。
李黑娃強作鎮定,請柯好古和趙通玄入席,又叫李氏兄弟和彭文龍相陪。柯好古和趙通玄早已餓得兩眼花,適才獲救不免狂喜,連肚餓也忘了。這時回過頭來,聞得宴席的菜肉之香,各自都先吞了一大口饞涎。兩人操起筷子,餓狗搶食一般,爭先恐後的只管扒飯夾菜。旁邊的人又低聲私語:「跟老子剛剛兒打了兩個餓癆子,又來了兩個。還是兩個道士三。」
李氏兄弟坐在邊,見兩人大吃大喝,旁若無人,心道:「原來又來了兩個吃白食的。」臉勉強擠出點兒笑。
馬大麻子和烏光宗對這兩個不之客都大感興趣,不知不覺中又走近了幾步。彭文龍見烏光宗走了過來,不禁一臉不快,裝著去舀肉湯,將臉轉向一邊去了。那道士趙通玄卻不忌葷辛,只顧將大塊肥肉往自己嘴裡塞進,其下嚥之勢讓馬大麻子也暗自心服:「勒告兒道士三吃嘎嘎比老子還凶嗦!他給老子恁克吃,要把李黑娃都吃得喊天了。」
柯好古比趙通玄差了些,但仍然吃了不少魚肉。兩人一言不地只顧吃喝,席間只聽兩人咀嚼之聲此起彼伏,經久不息。兩人就著肉、菜、湯之類都嚥下了三大碗米飯,這才各自打起飽嗝來。彭文龍在旁邊道:「兩位老師,來,我彭文龍敬你們一杯!」向、趙二人見他作軍官打扮,吃不準他的來頭,想起適才就在軍兵身吃了大虧,怎敢怠慢?連忙施禮:「彭長官你客氣了,應該我們敬你一杯!」
彭文龍見烏光宗站在邊,忽地心中有了計較,笑道:「我們三個喝酒又有啥子意思?要喝大家一起喝!」說罷站起身來把馬大麻子和烏光宗拉入座中。
柯好古見烏光宗長得斯文,先有了幾分好感:「不知這位是?」馬大麻子道:「勒是烏秀才,烏光宗。」烏光宗連忙還禮:「我在鄉下念了幾年私塾,算不啥子秀才。」柯好古道:「烏兄弟你謙虛了!像你樣的年紀,這樣的才學,前途自然無可限量!」烏光宗見柯好古和謁可親,話語誠摯,內心感動,豪氣頓生,大聲道:「既然柯大哥看得起我,我先敬柯大哥一杯!」
彭文龍本待看烏光宗喝酒出醜,不料這呆子倒和柯好古你一杯我一杯的幹了起來,看他的酒量,並不在自己之下,一時不禁氣餒。馬大麻子自慚形穢,不敢過來和柯好古對飲,「嘿嘿嘿」的訕笑著向彭文龍和胖道士趙通玄敬酒。
李氏兄弟這時便也過來和彭文龍他們作一塊兒飲酒。彭文龍要壓倒烏光宗,便大聲道:「今天告兒李老太爺辦生基酒,趙老師又來光臨。我逗借花獻佛,先敬趙老師和兩位李老弟一杯!」說罷,向眾人會起酒杯。趙通玄本也是貪杯之人,此時肉菜已飽,唯有酒水尚未足意,聽到彭文龍這樣說,呵呵大笑著站起來,笑道:「彭兄弟你高看貧道了,來,同飲此杯!」李氏兄弟也舉杯一飲而盡。
馬大麻子心中十分不悅:「彭文龍你個舅子,你莫非硬是沒看倒我嗦?」因此大聲道:「我說彭當官的,你啷克不喊老子跟你喝丫?」彭文龍大笑道:「麻子兒,當然要喝,今天大家都是兄弟伙,要喝逗划拳塞!」馬大麻子一聽正中下懷,馬大麻子一聽正中下懷,笑道:「你娃耿直!」一捋袖子,伸出右手來;彭文龍也伸出右手,兩人將手輕輕一碰,便劃起酒拳來:「亂皮柴,哥倆好啊!四季財!馬大麻子:八匹馬六六順!馬大麻子:七個巧……」
趙通玄被撩撥得興,按捺不住,也加入戰團。他本是山東人,昔年四處遊歷,曾到過四川,並曾與人鬥酒,竟對川中划拳飲酒之風知之甚詳,儼然是箇中的好手。一時間彭、趙、馬三人喝酒划拳之聲大作,旁邊好事之人也都紛紛過來圍觀。三人見眾人圍了過來,更是心情大佳,吆五喝六也加倍的賣力。李氏兄弟酒量欠佳,哪敢加入其中?倒完全作了陪襯,坐在條凳大驚小怪。
柯好古見彭文龍三人大聲划拳,大肆干擾。便拉著烏光宗遠遠的坐到一桌空席去。烏光宗對考古之學大有興趣,便問:「柯大哥,勒克考古學是一門啥子學問?」柯好古道:「這考古學是一門既有我們老祖宗的智能又引進外國的一些技術和理論的很有用的學問,分門別類著實不少。比如又分考古地層學、考古類型學、民族考古學、行為考古學等等,幾乎包括了所有人類的一切活動和文化遺跡。」
烏光宗卻甚是疑惑:「柯大哥本來是學考古的,啷克又是啥子歷史系的?」柯好古笑道:「怪不得你奇怪了,現在絕大部分中國學者都認為考古學是歷史學的組成部分,中國的考古學一直是在歷史學的範疇內進行工作和研究的。中國不是沒有考古學,只不過以前不夠全面,不成系統,如宋代的金石學,就是考古學的雛形。所以咱們中國,考古學專業大都被放置在歷史學系。但西方的考古學則全然不同,比如美國的考古學被作為人類學的一個分支,和民族學等其它學科共同構成研究人類的形成和展的一門大學問。」
烏光宗雖然從小讀遍四五經,但於國外之事卻是瞢然不知,因此柯好古每說幾句,他便要詢問數個問題。柯好古見他求知若渴,只得耐心詳加解說。兩人一個學通中西,虛懷若谷;一個卻好學好問,虛心求教,因此聊得甚是投機。說到得意處,更是天馬行空,神情飛揚,古物之外,詩詞典故、野史逸聞更是無所不談,一時大有相見恨晚之感。
然而院中大多數賓客卻無此雅興,只顧縱情吃喝,吆五喝六。酒宴正進行得熱火朝天,忽聽有人大聲慘叫:「唉喲!」「遭不住了哦!」「啷個得了哦!」「溝子都遭你踢腫了哦!」場中之人大嘩,一起向院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