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雖然嘀咕不已,但仍是裝著十分樂意的樣兒,一齊道:「苟師座您逗放一百二十個心!勒條路我們走了嘿多趟了,路兒好走得很,我們人多,抬起來又輕拋拋的,我們一哈兒逗抬起切了,包你滿意!」
一個憲兵忽然想起什麼,連忙報告:「師座!我還有件嘿重要的事向你報告!」
「給老子,嘿重要的事?那你還不快點說?」大肚子軍官吼道。那憲兵連忙如竹筒裡倒豆子似的將遇見柯好古的事給苟師長說了,說得大肚子軍官不停的點頭。
柯好古在店裡窗戶後偷看,越看越覺不妙,正要找地方躲藏起來時,那幾個憲兵已經衝進店來。
幾個憲兵不由分說的揪住柯好古,將他綁了個結結實實,連推帶攘的押著出了客店。客店的老闆點頭哈腰的陪著笑臉相送,心裡暗想:「勒哈脫了摳摳了!勒幾告兒瘟神總算送走球了!阿彌陀佛!」柯好古見這幾個憲兵此時象不認識自己一般,窮凶極惡,對自己的態度急轉直下,一時回不過神來,更不知道辯解告饒。
幾個憲兵把柯好古推到苟師長面前,一起道:「逗是勒個老二,他嘿懂啥子古董,苟師長要找啥子古董硬是用得著哦!」
苟師長見柯好古被幾個憲兵五花大綁,假意斥道:「給老子球莫名堂!老子要整人!快點把人家放了!硬是不尊重人家有知識的人嗦?」幾個憲兵散了開去,將柯好古圍住,一個人去將柯好古身的繩索鬆了。
苟師長呵呵一笑,道:「柯老師你不要怕!我勒幾個木戳戳的手下嘿不懂事,你不要跟他們一般見識!」柯好古見他說話還算客氣,連忙抱拳:「苟師長,久仰久仰!鄙人有禮了!」不料對方卻沉下臉來,怫然不悅,臉肥肉抖了一下,顯然勉強忍了下來,沒有作。
柯好古有點莫名其妙,旁邊一個憲兵提醒了一句:「你啷克直呼我們師長的大名塞?硬是不曉得鍋兒是鐵倒的嗦?」苟師長緩顏一擺手道:「算了,算了,不曉得老子會整人,哪逗算了。鄙人名字逗叫『苟師長』,又將將爬到師長的位置。」
柯好古這才明白過來:「哦,原來是這樣!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冒犯之處,還請苟師座多多海涵。」他見苟師長惜名如金,也就不敢再稱其為「師長」,以免直呼其名。
苟師長這才笑道:「聽說柯老師對古董嘿有研究,鄙人勒幾天正在搞一些掘工作,急需嗆您勒樣的專家,硬是要麻煩您搭一哈手哦!」
那幾個憲兵卻在琢磨:「給老子有知識的人說話硬是嘿不一樣嗦!啥子『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是啥子意思哦,聽都沒聽倒說過!」
柯好古入川已久,倒也聽明白了苟師長半通不通的「四川普通話」,心想:「你說得倒挺輕巧,『搞一些掘工作』,你姥姥的,不是挖墳掘墓卻又是什麼?」但眼下形勢,根本容不得自己有所開脫推辭,只得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苟師長又道:「恁克搞,你們幾個切張木匠家裡把壽材抬回切,柯老師逗跟著先到我老家切歇兩天。給老子好好的招待柯老師,要是沒招待好,老子要整人!」
那幾個憲兵連忙立正:「師座放心!柯老師我們保證送到家。」心裡卻都叫苦不迭:「勒哈安逸了,老子們一共只有八告兒人,又要抬棺材,還要看倒勒個哈戳戳的老姐,勒老姐喊聲迢球了,老子們都是貓抓糍粑——脫不了爪爪,他給老子嘿明顯逗是待整老子們塞!」
苟師長又叮囑道:「老子中午要切蔭涼壩李黑娃那點吃酒,黑了一定回來。你們把柯老師請回切,好好招待,跟老子順便饑佑一哈兩個老疙兜。聽倒沒得?」
幾個憲兵連忙答應:「是!聽倒了!請師座放心!」心裡都道:「老子曉得,你給老子還是待整人!你屋頭那兩個老不死的老疙兜更曉得彎酸人!」
苟師長說完便示意抬滑桿的漢子:「走了,走了!」四五個兵士在前領路,兩個漢子憋紅了脖子才將苟師長抬了起來,「嘿咗嘿咗」的喊著號子,抬著滑桿跟了去,另有七八人跟在後面,遠遠的由東邊走了。
那八個憲兵則押著柯好古往西行去,一邊走一邊大罵苟大肚皮不是東西。八個憲兵押著柯好古走了幾里山路,來到幾間破舊的木房前面。只見房子四周堆滿大堆圓木,右邊一間屋子大門敞開,望裡看時,只見一個赤膊漢子正在「叮叮噹噹」的用鑿子鑿削木頭。
八人來到門,嘰嘰呱呱的向那漢子說明來意。那漢子正是張木匠,兩邊說得清楚,張木匠便領著眾人來到旁邊的倉庫之中。只見倉庫左邊角落裡,赫然是兩口好了土漆的棺材。
張木匠道:「苟師長嘿久逗訂做了勒兩個壽材,錢早逗付清了。你們八個人,安逸得很,剛剛兒四個人抬一個。繩繩兒和棒棒兒我勒點都有,放心!繩繩兒和棒棒兒我張木匠不得要你們的錢。」果然棺材旁邊放著竹槓繩索等物。張木匠說罷便自顧自的出去了。
八個憲兵看著偌大的兩口棺材和一個大活人,心裡都想:「狗師長他老先人板板!把老子們硬是算得夠,點縫縫兒都沒得了!勒哈硬是沒得哪個松活咯,安逸了。」幾個人瞅瞅棺材,又瞅瞅站在一旁楞的柯好古,個個愁眉苦臉。
八個憲兵堵住了倉庫的大門,低聲商議起來。一個憲兵忽然眼睛一亮,低聲道:「那逗沒得屁眼兒法了,把勒鴨娃兒裝待棺材頭,抬回切算球了!」另一個也道:「對頭!勒道只好恁克搞了塞,我們等哈兒抬棺材,喊聲他迢球了啷克搞?」其餘人也都表示同意。
八個憲兵堵在門口議論幾句,也不管柯好古答不答應,七手八腳的將柯好古揪住,這才向他謝罪:「唉喲!柯老師硬是對不起嘎!師座有令,不好生點他跟老子逗要整人!我們硬是沒得辦法,只好把你放待櫃櫃頭,等一哈兒我們抬著你回切,你逗待裡頭睡瞌睡塞!我們逗老火了哦,抬起你到處迢!」
柯好古知道要拒絕已不可能,心裡大罵:「你姥姥的說得好聽!一群混帳東西!」臉卻強顏道:「咳,咳!不要緊,只要你們給我留了縫兒透氣就行,否則,我在裡面悶死了對你們也沒有好處,你們說是不是?」
憲兵們一起道:「勒個你逗放心塞!你死球了我們有啥子好處塞?我們跟你留條縫縫兒逗是!」說罷幾人前將柯好古架了起來,橫著放進棺材,一個憲兵忙不迭地將棺蓋合,只剩一寸來寬的縫兒。
八人將柯好古弄進棺材裡,見對方並無逃走之意,這才商量如何抬走這兩具棺材。由於裝著柯好古的棺材重了許多,八個人都不願意抬,相互推諉,最後實在無法,有人便提議按年齡大小分配:「四個年紀大的先抬裝得有姓柯的老二的櫃櫃兒,等一哈兒歇氣逗換過來抬。」
八人這才各自點頭,於是四人一組,抬了棺材各自路。
柯好古在棺材裡只能看見外面的一線天色,對這棺材抬到哪裡一無所知,連東南西北方位也全無概念。只感覺棺材被憲兵們抬抬歇歇,歇歇抬抬,一共在途中歇了四五次。
此時已近中午時分,幾個憲兵又累又渴,不停叫喚:「給老子歇一哈!整點東西吃塞,老子餓啪了腳了!」只聽眾人都有同意之聲,「堂」地一聲,似乎幾個憲兵將棺材抬到了一個平台之,穩穩的放下了。
接著便聽見幾個人的腳步聲往一側而去,另有兩人在棺材旁閒聊,自然是留下來看護棺材和柯好古。
柯好古在棺材裡想起一日來的遭遇,不由得自怨倒霉。雖然他對喪葬之俗不以為意,但今日卻毫沒來由的給人裝在棺材裡,做了一回活死人,怎麼想心裡也是鬱悶非常。
怪只怪自己太愛管人閒事,這一下橫生枝節,弄出事來,不知如何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