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見柯好古只瞧得雙眼亮,全情投入,也就不敢打擾他,卻等得有些不耐煩,開始竊竊私語:「給老子,勒老二眼睛都看盧球了,我看勒克家什怕不是個啥子好東西嘎!」「
柯好古思忖半晌,這才莊重說道:「依本人推測,這個縱目人面像原也許就是古代巴人和蜀人鑄造的東西。,。,。大概是用於繫掛於大型祭祀建築物或圖騰柱,用於祭祀祈禱。先秦以來青銅器物大抵不會作如此形狀。看樣子也不像是仿造。」
那幾個憲兵連聲問:「值不值錢塞?我們是待荒坡坡高頭挖出來的。」又七嘴八舌的道:「苟大肚皮一句話,整得老子們一個二個天天深更半夜切挖別個的墳山,挖了狗毛啷多墳山,都沒搞到著,有一回還差點撞鬼大爺。前天半夜三更又切挖,默倒挖的是墳山,結果挖出來嘿多人骨兜,還挖出來恁克個怪家什。駭得老子們都迢回來了。」
「你們幾個給老子老起缽缽兒倒迢得快,還是老子們幾個把坑坑填回切的!要不然還不曉得好多鬼大爺來找你!」「你默倒勒個缽缽兒輕巧嗦?嗆他媽一砣大石兜,幫球重,把老子們幾個人老費了力,個個整得汗爬水流!」
柯好古見這幾個憲兵自承其事,毫無忌諱,愕然道:「哦……原來……這個……這個是稀世珍寶!無價之寶!」
那幾個憲兵倒還是聽懂了「稀世珍寶」、「無價之寶」這兩個詞兒,個個都如釋重負,相對吁了口氣道:「給老子勒哈台算倆脫了,勒哈老子們逗再不得嗆個月啷克了塞,天天兒整得花眉日眼臉青面黑的!」
「給老子被墳山頭死鬼大爺的後人攆得到處迢,勒些老二說老子們把他們的先人挖出來擺起,個個氣得臉紅筋脹的,說逗只要我們活恁大點兒,把老子們攆起飛,唉呀!勒哈硬是了然了。」
柯好古見這些兵痞全無古董是國家文物的概念,在他們眼裡「挖人祖墳」遠比盜竊文物更覺理虧,不由暗自苦笑,知道就算勸他們罷手也是徒勞。
幾個憲兵並沒有忘記感謝柯好古,便請他一起喝酒吃東西。又不停地問:「李白是啥子人?」「蜀道難又是啥子意思?」如果李白老先生在世,也得給這幾個大字不識一籮筐的傢伙氣得直吹鬍子。柯好古只得又解釋一番。這幾個傢伙倒是有些求知若渴的樣子,連聲稱柯好古為「柯老師」。
柯好古被眾人恭維的不禁有些飄飄然,先前的矜持不快悄然散去,一邊與幾個人喝酒,一邊又說這個縱目人面像是「文物」,又可叫「古物」。
他見這幾個憲兵聽得聚精會神,興致一來便收不住口,說「文物」這個詞兒要追究起來,可以追到戰國時期;不過以前這樣的東西一般不叫「文物」,比如宋代金石學家都稱之為古器物或古物,而明清兩代則叫做古董或骨董。
這幾個憲兵聞所未聞這些新鮮稀奇的玩意兒,一個個都豎起耳朵聽他鼓吹。不一會兒都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個個都向他敬酒,還送他回房安歇。
第二天清晨,幾個憲兵又來相請共享早點。柯好古卻之不恭,只得相陪。席間忽聽店外一聲呦喝:「苟師座到!」
那幾名憲兵乍聞之下,臉色大變,一個憲兵慌忙抱著那只縱目人面像,七八人一擁擠出店去。柯好古甚是好奇,放下碗筷,躲在小店窗戶後面,透過縫隙向外望去。
只見店外來了不少人。一個大腹便便的軍官模樣的人正從一架滑桿下來。滑桿前後是兩個滿頭大汗的漢子。十餘個兵士圍在四周,個個神情嚴肅。而出店的那幾個憲兵正挺直腰桿,齊刷刷地向這個挺著大肚子的軍官敬禮。
那軍官擺了擺手,幾個憲兵誠惶誠恐的稟報:「報告師座,我們待坡坡高頭挖了嘿多天,台挖到了勒克銅罐罐兒。您看一哈要不要得?」大肚子軍官踱前來,從那憲兵手中接過青銅人面像,出「噫」的一聲,顯然有些吃驚,接著釋然道:「怪不得幫重一砣,給老子恁大一個嗦?」一本正經的看了幾眼,臉顯出讚許的神色,幾個憲兵互遞眼色,心裡竊喜。
苟師長將青銅人面像遞給旁邊的副官,道:「給老子收好了。等柳司令回來,老子逗把勒幾天找的東西拿起切塞駝子。」那副官連忙立正:「要得!」苟師長糾正道:「給老子說『是』,啥子要不要得,搞忘切了嗦?」那副官忙道:「要得!哦,『是』!給老子說起來還是沒『要得』安逸。」
苟師長一臉不滿意的道:「你給老子吹空龍門陣還得行!一正場合就稀了。一句話教了幾天還教不轉,別個說你精靈,你有低丁兒精靈氣氣兒嘜?老子不是看到你是老子的侄娃二,老子台不提你來當老子的副官。」那副官笑道:「ど爸你說得嘿對塞,我本來木起都沒得改了,沒得你ど爸待勒點紮起,我苟袍少啷克穿得勒身衣服兒?」
苟師長道:「你把勒克缽缽兒送回師部,再到蔭涼壩李黑娃那點來找我。」那副官笑道:「哦,是!我曉得,李黑娃是鎮巴縣巴山場『福益社』的龍頭大爺,他辦生基酒,老子也切吃兩杯酒,整幾塊嘎嘎,ど爸你看要不要得?」苟師長道:「你給老子還曉得勒些嗦?把東西送回切再說,弄折了老子要整人!」那副官笑道:「ど爸你逗放心嘛,我肯定整得巴適得很,你信我的話不得拐嘛!」說罷帶著兩個憲兵護送縱目人面像去了。
苟師長看苟袍少走遠,搖搖頭,自言自語的道:「給老子不曉得我那老不死的老漢兒啷克給死砍腦殼的孫娃子起恁克個名字!」
那幾個憲兵連聲奉承:「苟師座你勒個ど爸硬是好哦,對侄娃二硬是照閒得很吶!」苟師長歎了口氣道:「給老子說個二年半,不照閒又能爪子塞?勒大種告花子從來那天告兒逗都不昌盛的咯,勒哈硬是搞慣了檯子,一天兩頭圍倒老子鍋邊轉。」一個憲兵笑道:「不是有句老話說『不圖鍋巴吃,哪個圍倒鍋邊轉』嘜?苟師座,嘿多人都感念你的仁義塞!」其餘幾個憲兵也都隨聲附和。
苟師長臉笑容綻開,似乎很是受用這句話,忽地大聲道:「你們勒幾告兒人挖寶的任務完成得嘿不錯,值得獎賞——不過但是,你們還要切住個事情,住好了回來我一起重重有賞,要是住不好的話,老子把醜話說待前頭,不但挖勒克罐罐兒的獎賞黃了,老子還要整人!」
那幾個憲兵本來笑逐顏開,興高采烈;聽到後來卻樂極生悲,一張臉也變成了苦瓜臉,最後更是嚇了一大跳,連忙一齊應道:「是!是!」
一個憲兵腦子轉得快,試探著問道:「師座說的莫非是苟老太爺……」苟師長皺眉道:「逗是塞,兩個老疙兜待張木匠那裡訂做了兩副壽材,也活不倒幾年了……你們幾個切把壽材給我抬回切!抬不回切老子要整人!」
幾個憲兵一起道:「莫非抬回師座老家?」苟師長道:「是塞,你們幾個都切過的,給老子抬錯了老子要整人!」
幾個憲兵心裡都想:「你跟老子會整人,老子們還不曉得嗦?兩個老疙兜住得浪跟遠,你跟老子叫我們抬起切!嘿明顯勒逗是整人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