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科幻小說 > 鬼神秘案

龍騰世紀 第十一章 狗屎娃之歌 文 / 鬼神秘案

    他一時動了遊興,再也按捺不住,就在路旁尋了一根硬木棒防身,興沖沖的大步出了村子.

    行出數里,都是起伏的山坳和層層梯田,梯田中水光泛起,倒映著山色,透出不盡綠意,一片旖旎的田園風光。幾個山民荷鋤掮犁,走向田間地頭。山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原可與世無爭,自足自樂。如果沒有塵世喧囂,戰火侵擾,塵世間的一點安靜詳和都應藏在這窮鄉僻壤之間。

    六月的天氣,大巴山一帶氣溫已高,霧氣被陽光化開,連山間的風也漸漸熱哄了起來。走了一陣,天雲彩漸厚,太陽沒進雲層裡去了,這才涼爽了些。

    烏光宗極少出門,這時看見這幅田園景象,也不禁心胸為之一爽,人也變得精神煥起來。山路向東向北而去,天鍋凼也一點點在遠處放大,彷彿一個久違的老朋再不停招喚著他。那山的輪廓也越來越清晰可辨,照這樣只消再走不到十里路程,便可到天鍋凼山下,尚能在中午之前山,烏光宗興致來,不自禁的加快了腳步。

    忽聽有人在大聲吟唱:「狗屎娃兒,打夾夾兒,黑咾家,偷蒜苗兒。」

    他知道這是自小聽慣的童謠。四川話中常帶有兒話音,很多時候不管什麼東西總帶個「兒」字作後綴。至於那個「黑咾家」,其實就是「黑了家」。川話中「了」字念咾家」就是「晚」的意思,全國其它地方的方言中也有相近的詞語,比如「黑家」和「黑天家」或「黑嘍家」等說法。

    在大巴山地區,人們那時候都經常出外採集肥料。也許整個四川盆地,往大了說甚至整個西南三省都有此現象。怎麼採集?那就是叫半大不小的娃娃,一手提著竹編的筐子,一手拿著一個竹夾子,滿山遍野的找狗屎,然後用竹夾子把土狗們拉的屎揀到筐子裡帶走,俗稱「狗屎娃」。

    當然也有大人幹此行當,但為數極少,畢竟大人們都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時候農村的娃娃們幾乎都是「狗屎娃」出身。這些狗屎娃出外收集肥料,經常把竹夾子打得「啪啪」著響,用意大概是為了嚇跑村子裡的土狗。

    那時候村子裡幾乎家家都有土狗,狗子們不受約束,經常漫山遍野亂跑,狗子們也不知道大煞風景這一回事,在山野之間到處拉屎。種田的人缺肥少糞,因此這狗屎也成了人們競相搜集的寶貝,個個趨之若騖,一時間「狗屎娃」也成了山野間一道獨特的風景。順之而來關於「狗屎娃」的童謠便由此應運而生,雖然童謠裡誣蔑狗屎娃偷了人家的蒜苗,但那是戲謔的意思,並非真有其事。

    當然也有拾牛糞的,但牛糞肥力不及狗糞,而且牛糞形狀碩大醜怪,黃黑不堪,不及狗屎的五顏六色,嬌小玲瓏。在狗屎娃眼裡,兩者確有天淵之別,實不可相提並論。

    烏光宗聽見有人唱「狗屎娃之歌」,便知道肯定有人提著筐子揀狗屎,果然小路一轉,只見左側小路旁的一個小山包,一個身材修長的清秀少年提著一個竹筐,大約十六七歲,滿臉通紅的彎著腰,正用竹夾子幹活呢。

    路旁邊一塊大石頭,坐著一個又矮又胖的中年漢子,嘴裡唱的正是那「狗屎娃之歌」。

    此人臉坑坑凹凹,一臉大麻子;一雙眼晴又圓又小,好似兩粒黑豆;一張滿是鬍鬚的大嘴卻甚是肥厚,一開一合吟唱之際,露出幾顆黃黑的板牙,顯然被大煙熏過;頭包黑帕,帕色黑中帶紫,污穢不堪,帕中還插著一枝汗煙桿;身穿著一件嶄新的醬紫色乾淨袍子,十分寬大,但卻短得連兩個膝蓋也露在外面,袍子外面胡亂地套了一件又髒又破的褂子;下身顯然穿著一條陳舊的灰布褲子,油膩膩的直泛光,用一雙山裡人常穿的棕襪紮住褲腳;腳卻莫名其妙地穿了一雙全是污泥的滿窩子草鞋。

    舊時川人多以白帕黑帕包頭,川西壩子的人多以白帕包頭,而川北山區及與陝西接壤之地則多以黑帕包頭,這是因為白帕易髒,而黑帕髒了不易看得出來。

    這種習俗乃是當年川人為諸葛亮披麻戴孝而來。當年位極人臣的諸葛亮死後只留下「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頃」,可謂兩袖清風。愛戴他的百姓們便心甘情願地為諸葛亮披麻戴孝。

    但是三年將一米多長的白布拖在身後勞動時很不方便,漸漸地人們就把孝布纏在了頭。到了後來,頭帕不單表達了對諸葛武侯的懷念之情,還增加了許多用途,比如抽煙的人常將汗煙管插在頭帕內;婦女也常將針頭棉線之類卷在帕內。幹活時可以用它做護腰,出門時還可以用來包東西。因為這麼些用途,在紅白喜事時,頭帕還一度成為川人相互贈送之物。

    這個矮胖子繼承了祖先的傳統,將汗煙管插在了頭帕之內,好像一枝奇形怪狀的簪子。烏光宗認得這個矮胖子就是最近一夜暴富的馬大麻子,這小子最近很是招搖,居然窮開心戲弄狗屎娃。

    烏光宗雖然生於香之家,卻對「臉朝黃土背朝天」的窮苦農家充滿親近之情,見馬大麻子嘻皮笑臉的嘲弄這個身體單薄的少年,心裡暗暗有氣。當下把用來防身的木棒丟在一旁,一聲不響的走近,看馬大麻子又有何做作。

    馬大麻子早已注意到旁邊來了一人,一瞥之間,已認得此人是前保長的寶貝兒子。這小子長得白白俊俊,聽說還不到二十歲就選了十幾個漂亮大姑娘,沒想到這小子不知好歹,竟然一個也沒看。

    「他老漢兒的啄木官兒遭李黑娃搶了,他好嗆還沒得個啷克嘛,給老子還是雞腳神戴眼鏡——假裝正神嗦?」

    更讓馬大麻子很不高興的是:今天這小子穿了一襲淡青色綿繡長衫,手拿一柄髹漆硬木折扇,一邊走一邊輕扇慢搖,揮灑自如,顯出一段儒雅瀟灑的氣度。與自己的形象相比,真如草雞比鳳凰。

    俗話說「人窮志短,馬瘦毛長」。雖然最近自己陰差陽錯了財,但完全不懂穿衣著裳,再說畢竟不如人家長得高大體面,現在就像眼晴裡面進了沙子,怎麼看這小子怎麼不順眼兒。更沒想到卻和這小子兩廂一站,反倒襯得這小子風度翩翩,好不英俊瀟灑,自己完全承擔起了「烘雲托月」之功。

    想到自己活了三十多歲,還是光棍一根,連婆娘也沒討到半個,不禁心頭無名之火竄起。他一心想在烏光宗面前抖抖威風,這時就唱得更來勁了。

    那少年抬起頭,一雙烏溜溜的大眼掃了烏光宗一眼,這才提起筐子下了小山包,了小路往回走。烏光宗見那少年面色黝黑,但眉目清秀,有一股英挺靈慧之氣,心道:「勒個小老弟要是生得白一些,那逗更伸抖了。」

    馬大麻子見少年走近,忽然從大石頭跳下,攔在路中間,嬉皮笑臉的說:「嘿嘿,小娃二,給老子站倒起!」那少年愕然道:「你要幹啥子?大路朝天,各走半邊喲,是好狗你逗別擋大路哈!」說話之際露出白玉般整齊的牙齒,更顯得英氣逼人。

    馬大麻子笑道:「嘿嘿嘿,小娃二嘴巴硬是會訣人哈,你給老子雖然長得逗嗆黑牛屎鍋巴,但硬還是細皮嫩肉、油光水色的,你要是個女娃二逗好了,嫁給馬老爺,包管你一生安逸得很,呵嗨得很,用不著揀狗屎,要不要得?」

    那少年見馬大麻子橫住去路,一雙小眼還不懷好意的往自己身亂瞅,言語不堪,大有戲弄之意,不禁心裡有氣,大聲喝斥:「你……你快點讓開!聽倒沒得?」說話聲音透著青澀稚氣,卻又嬌嫩婉轉,倒不像是粗裡粗氣的農家少年。

    馬大麻子哈哈大笑,不但不讓路,反而伸手去捏那少年的臉蛋:「給老子硬是個惡婆娘!還沒過門逗日訣老公。臉嘴兒生得硬是要得!嘖嘖……給老子硬是可邪了,不是個婆娘家。」

    少年見烏光宗在佇立在旁,關切之意溢於言表,一張俊臉更加羞得通紅,懊惱之下,右手拿著竹夾子向馬大麻子橫掃過去。馬大麻子一看乖乖不得了,竹夾子面還沾有不少黑黃之物,連忙往旁一閃。卻不忘涎皮癩臉:「野!小婆娘兒冒火了嗦?沒得事,給老子怕啥子怕?馬大爺嘿希奇你……」

    少年逼開馬大麻子轉身就走,哪知馬大麻子存心作弄他,從後追,抓住那少年兩隻細長的胳膊,嘴裡還油腔滑調的唱道:「ど妹生得喲——白如銀,想死山裡頭喲——多少人,多少活人喲——想死了,多少死人喲——想活人。」

    馬大麻子一口四川話倒也唱得宛轉動聽,但是這詞兒聽起來多少有些不大對勁兒,這曲兒最後兩句是說有的人因為想那個「白如銀」的ど妹,死了。為了女人至死不渝乃至丟了性命的人,古往今來自然多如牛毛,這倒也罷了;但有的人已經死了,居然卻還想著山裡那個「白如銀」的ど妹,做了鬼還對女人念念不忘,死後仍然「不渝」,這可就有點不可理喻了。

    烏光宗聽著哭笑不得,不禁微微皺眉。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