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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章 烏家大少爺 文 / 鬼神秘案

    「你莫看我們今天兒勒克房子爛朽朽的,屋頭逗只得勒塊先人板板兒還看得過切;以前你祖祖的祖祖住的房子在周圍團轉是數一數二的,房子又大,屋基嘿好;多們大的院壩,院壩邊邊兒是一條大石板鋪的梯坎兒,兩邊多大兩根樹子,一根是核桃樹,一根是恨兒樹。」

    這是我曾祖父給我祖父說老輩人的故事時講的一段話。無非是鼓勵祖父努力讀,重振家威。他夫婦中年得子,自然對兒子寄寓了厚望,希望他出人頭地,光耀門楣。然而兒子長大成人,自己已是遲暮之年,人生易老,不如意者十之**,能有一子伴膝也算萬幸了。

    那塊「先人板板兒」厚重結實,刷著一層黑漆,曾祖父與曾祖母兩個經常擦拭,依然錚光瓦亮。這祖宗牌位寫著我家祖的名諱:烏天賜。然而一旦祖父問及烏天賜是誰,曾祖父便張口結舌,不知所云,說不清這烏天賜是自己哪一輩祖先。

    我的祖父那一年剛滿十九歲,他的長相幾乎就像是和我曾祖父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濃眉斜飛,大眼珠子,蒜頭鼻,高額頭,尖下巴;白淨臉膛,高高大大,也算一表人材。衝著我曾祖父的面子,為了我祖父的親事,十里八村的媒婆差點踏破了我祖父家的門坎。

    我曾祖父姓烏,字承嗣,那時候可是十里八鄉有頭有臉的人物,說明白點就是憑著自己讀了幾年私塾,算是半個秀才。他一直與當地的頭面人物掛著點關係,又能說會道,終於混到保長的位置。我祖父後來說,曾祖父一輩子後悔的事就是當時沒看準時事,先是過於相信「蔣委員長」,後來卻又不問世事,以至抗戰以後家道中落。

    我祖父是保長的兒子,自然面子也頗風光。雖然當時保長有那麼點權力,但烏保長卻是個本本分分的人,主要是祖遺風端正,從不坑蒙拐騙,一直信奉祖宗傳下來的金玉良言:「萬般皆下品,唯有讀高」,吟詩作賦那是正理,「臉朝黃土背朝天」去拿鋤頭耙子那是沒得出息的。

    然而幾輩人下來都沒有混一官半職,直到我曾祖父這一代,總算是混出了點人樣兒,當了保長。於是在鄉里鄉親眼中也都有了一幅艷羨的神色,時常可以接受別人的巴結討好。

    那時候國民黨為了清剿大巴山的紅色根據地,鬧得很凶,但烏保長卻始終是明哲保身,置身事外。他固執地認為「中國人不應該打中國人,要打逗去打小日本」。憑著這條他一直保持著中立,大巴山紅軍的游擊隊也曾找門來,烏保長捐了些錢財米糧就沒有再與游擊隊來往。

    蒙了祖的福蔭,烏保長讀了一輩子,自然也免不了苛求我祖父,還專門給他請了一個私塾先生。俗語道:「皇帝重長子,百姓愛ど兒。」我祖父是家中的獨苗,「香爐缽缽兒」,自然成了父母眼裡的心肝寶貝。

    私塾先生傾心教誨,我祖父本又心性聰敏,到他十八歲,已然學有所成,雖不能稱才高八斗,卻也可說文采出眾。其時科舉早已廢出,我祖父除了不寫八股文之外,其餘古體詩、近體詩、格律詩、長短句、對聯等無一不精,連教我祖父的私塾先生都說,我祖父是他五十年教生涯中最聰明的一個,「腦殼兒空哨得很」。

    當然我祖父的文化水平與我這半吊子貨色是不可相提並論的,那可真成了班門耍斧子,孔門吊袋。此中緣由,與後來我家中生的重大變故有莫大干係,暫且按下不表。

    因為我曾祖父是保長的緣故,有不少媒婆看中了他的獨生寶貝兒子,總是托人來說:「烏保長嘎,你老太爺呵嗨啊……嘖嘖……您家少爺定了親事沒得?啊!還沒有嗦?勒個事你逗交給我辦好了,我給你家少爺說的勒姑娘兒,長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睛睛,嘿有默子……你問她會不會住屋頭的事啊?你放心嘛,人家勒姑娘兒是得廳堂,入得廚房,織麻紡線,裁剪衣裳,樣樣都會……」給老子這媒婆的嘴就是會說,說得烏保長一高興,便讓這媒婆叫了姑娘門相親。

    誰知他寶貝兒子一看就直搖頭,不是說這個太土氣,那個長相難看;就是說這個太胖,那個又太瘦。總之左右不如意,把興高采烈而來的媒婆一個個氣得險些跳河無疾而終。直到眾媒婆無一例外的乘興而來,大敗而歸,個個倒足了霉頭,叫苦連天之後,大家這才弄明白烏家少爺不是個省油的燈,然而這走馬燈一般的相親仍然毫無結果。幸好烏保長只有一個寶貝兒子,如果多生幾個這樣的,那還不得給活活氣死?

    現在我想起來也覺得並不奇怪,以我祖父的才學,他那是要找個知達理的女子,古語說得好:「才子配佳人。」我祖父可能是抽空讀了些「才子佳人」的歪,加之有云:「中自有黃金屋,中自有顏如玉」,而教先生是不來講解這後一句的意思的。那他就會胡思亂想起來,推究起來他可能就受了這方面的影響,眼睛長到了頭頂,一般的姑娘根本不在他眼裡面。

    我曾祖母烏葉氏賢惠能幹,忙裡忙外,將烏家整治得井井有條。除了種地種菜養豬養蠶之外,還養了成群的雞鴨和一頭牛。烏光宗平日裡閒空時也幫著母親種地,挑水施肥,放牛割草,所以身體並不似一般生般柔弱,長得頗為壯健。但農活幹得多了,父母又覺得他是「秀才」,幹農活太丟面子,因此只是讓烏光宗就近幹些母親欠體力的活兒。

    烏葉氏勤勞持家,與人無爭,但為了兒子的終身大事心力焦悴,幾月間彷彿老了十來歲,總是苦口婆心的說:「光宗,我說你哈,你莫要眼睛長到腦殼高頭切了,細乖細乖的恁給有默子的妹崽哈,你啷克一個都看不起塞?」光宗是我祖父的名字,他大名就叫烏光宗,大概我曾祖父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希望他「光宗耀祖」。也是我曾祖父就生了這麼一個兒子,如果再生一個,非得取個名叫「烏耀祖」不可,可見我曾祖父想光宗耀祖都快想瘋了。

    總之媒婆們找來的姑娘沒有一個讓烏光宗滿意的,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老例把雙方都折騰得筋疲力盡。這相親的事直到曾祖父辭掉了保長才算不了了之。媒婆們看重的是「保長」的權勢,現在既然曾祖父不再是保長,她們也就不來自找麻煩。背地裡免不了說些風言風語:「勒克烏家肯定是輩子住了缺德事,保長的爪木官兒也遭別個搶了,該球遭!阿彌陀佛!二天再有好妹崽都不要歎給勒一家人。」

    曾祖母自然不是聾子,於是一家家的找門去,指著媒婆們的鼻子,大罵媒婆們是「濫娼婦」和「梭葉子」。媒婆們自恃以一張巧嘴混飯吃,吵架之術自然也是爐火純青,於是群起應罵,卻不料曾祖母平時木訥少言,實際卻是少有的箇中高手,大巧不工,大辯若訥,輕描淡寫般罵將出去的話卻有五丁開山之力,萬夫不擋之勇,格外讓人難以招架。

    媒婆們雖然罵得花裡呼哨,實際的根底卻甚是輕浮膚淺,相形見絀;等到罵到面紅脖粗之際才知道遇到了高手,不免馬失前蹄,悔之晚矣,一個接一個灰溜溜的敗下陣來,各自都暗地裡直叫苦:「勒克台叫背時喲!默倒烏老太婆平時不多言不多語的好相欺,哪曉得訣起人來硬是沒得改,ど不了台!扯伸腳桿走哦,莫去惹她!」「住你媽的啥子鬼媒哦!勒還不是抓些蛥子到腦殼高頭摳嘜?」

    雖然吵架以曾祖母的大勝告終,但曾祖父卻覺得很丟面子,何況得罪了媒婆,要想找人說親從此就變成一件為難的事。曾祖父看著兒子倔強任性,不懂父母的心思,也就說不體量父母的苦心,更是焦頭爛額。

    這天日三桿,曾祖父鋤草回來,踱進房,見兒子形銷骨立,神色憔悴,看著一本《全唐詩》,兩眼直。曾祖父見他氣色一天不如一天,生怕他弄出什麼病來,萬般無奈之下只好建議:「宗娃二,各人聽倒起哈!你出門切耍一哈塞,天天在屋頭躲倒起。去轉一哈,身體也好些塞。」

    「要得嘛!我勒逗切耍。」

    過了一會兒,曾祖父象想起什麼,又說:「記倒起:莫到處迢,莫到天鍋凼那點切,逗待屋則邊耍。哦,對頭!你吃點飯再出切,一哈兒逗要少午了哦!」

    「曉得,哪個切那點耍嘛。老漢你硬是囉嗦得很!」

    烏光宗嘴裡雖然答應,心裡卻驀地一動。他鬱鬱寡歡,在家中也無人陪他談心,早已是百無聊賴,聽父親如此說,心想出去走走也不錯。

    他鑽進廚房,燒起土灶將冷飯剩菜熱了,扒了一大碗飯,胡亂吃了幾夾菜,又喝了幾口冷米湯。這才跟父親打聲招呼,走出家來。父親見他吃得馬虎,免不了又說了他幾句。

    他漫無目的走著,不知不覺已到村口,遠遠的便望見天鍋凼半山腰那座寺廟,古木掩映之中,僧捨佛殿儼然可辯,透出一股佛門特有的莊嚴肅穆之氣。他知道大巴山多有豺狼虎豹,但虎豹多在大山深處,這天鍋凼鄰近村落,除了些野雞野兔野羊之外,倒也沒有虎豹等猛獸出沒。

    他從小就聽說過地獄寺之名,卻因為村子裡關於這「地獄寺」的恐怖傳說,一直沒有去寺裡玩過。心裡的好奇心越重了,想去一探究竟的心思也越來越迫切。他一向自恃膽量大,要不是父母看護甚嚴,依他的脾氣也許早就去「地獄寺」一探究竟了,現在終於機會到了,自然把父親的忠告拋之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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