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大漠風塵日色昏,紅旗半捲出轅門。前軍夜戰洮河北,已報生擒吐谷渾。
出生入死,、鐵甲磨穿、豪氣干雲、威武雄壯……
可惜,我們是那吐谷渾。雖還沒給擒住,但眾人狼狽逃躥,潰不成軍,依照目前情形,落到人家手裡也是遲早的事兒。
雪狼族雖只有數百人,但甚是嗜血好殺,只有一個大頭兵也敢嗷嗷叫著拚命追,就跟打了雞血似地。更何況沙匪們只顧護了我和九皇子等人奔逃,哪裡還敢回頭交戰?塔古兒和那十數名高手絲毫不離左右。我琢磨著倘若這當兒趁亂逃命,估計這幫狗才定然會立下殺手!
若是按著我以前的脾性,死道不死貧道,早就聳擁著五萬開槓帶著我和蕭板板逃開了。只是現下和老七、蕭四舞等人交情日深,九皇子又是我的徒兒,倪歌仍舊昏迷不醒,老子心底下一百一千個想逃,可是卻怎麼做得出來?
不要臉沒關係,哥們兒不在乎。但如果連良心和情份都不要了,那老子做人也忒失敗了!反正還沒到最後一刻,就算要賣,也得賣個好價錢不是?拿塊糖就想換老子的地道戰連環畫,那破事老子八歲那年就不幹了!
所幸一路行來,馬匹與駱駝備用頗多,眾沙匪個個騎術精湛,將我等牢牢地護在中央,一路向北演末路狂奔。雪狼族人追出十餘里,漸漸被塔塔兒率領的三百箭營隔阻於後。那塔塔兒與塔古兒生得一模一樣,想來是同胞孿生兄弟,一頭金,眼若銅鈴,鬍鬚戟張,雙手各掄一柄大爺,呃,是大斧,看去無比勇猛。
奔出一個時辰,忽聞背後傳來潮水一般地咚咚聲,那聲音低沉悶喑,但卻震得人心驚膽顫。塔古兒提刀喝道:「黑無常,你帶一百人馬回沙巴克,白無常,你帶一百人馬直驅向西。冰狂劍,你帶二百人馬阻敵,其他兄弟護好客人,隨我趕往盤龍戈壁,不得有片刻延誤!」
眾沙匪轟然應諾,瞬間分出三拔人馬,各自奔行而去。那黑白無常與冰狂劍均是當初跟隨於櫛沐風身後的高手,此時櫛沐風不在,便依塔古兒馬是瞻。令行禁止,無有不遵,由此可見櫛沐風御下極有法度,驕傲者必有其驕傲的資本。
雪狼族大軍緊追不捨,與我等距離最近時幾乎已能清楚窺見敵人的猙獰面目。塔古兒雖然分出數批人馬誘惑,但雪狼族有備而來,便只追趕我們的這一支人馬,一眼望去遮雲蔽日,衣甲鮮明,至少亦有數萬人馬。
近千餘箭營沙匪,在櫛沐風與白狼交手時便已折損近百,後來塔塔兒帶走三百,再加黑白無常與冰狂劍帶走者,現下已只餘一百多人。倘若對陣迎敵,估摸著雪狼族無須衝鋒,只要馬踏而至,呼吸之間便能將其盡數化為過眼雲煙。
一路疲於奔命,郡主與蕭板板均是面目潮紅,五萬開槓與她二人同乘一騎,左右照應,百里長空父子護了倪歌,虧得他二人騎術了得,否則早給拋下了。眼看著夕陽西下,天近黃昏,敵軍兀自追擊不止。眾人都是心下驚慌,沙海茫茫,一直這麼下去,嘛時候是個頭啊!騎著高頭大馬看似很威風,但被老七背在背,顛跛的哥們兒胃都要吐出來了。說句老實話,哥們兒輩子暈車,這輩子改成暈馬了!
不過一旦天色黑透,到時候大夥兒便有脫身之望。白日裡一眾沙匪看守的極嚴,便是逃得一陣,亦會給追,徒惹笑料而已。再等盞茶功夫,待黑夜襲來,依眾人的身手,逃脫便較為容易。值此惶惶逃命之際,縱然塔古兒等人有所防備,但一來雪狼軍趕得甚急,二來有五萬開槓這個奇兵,在場之人焉有其一招之敵?
我打定主意,悄悄跟老七說了,然後讓他挨個兒傳訊。待眾人次第知曉,均是衝我微微含笑。沒聽人說嗎,爹親娘親,不如黨的恩情深。生命好,愛情好,不如自由好。人家為了自由,不連這兩樣東西都捨得拋下嗎?
此時一輪紅日早已墜落西山,眼前!景物漸漸模糊。五萬開槓一面縱馬奔馳,一面回過頭來,皺眉問道:「方塊七,你那蝴蝶蝴蝶滿天飛,流沙流沙滿天飛,嘛時候能唱給我聽聽?」
「急什麼?」我叱道,「小爺正編詞兒呢!」這是我讓他們動手的暗號,一旦哥們兒開口大唱,便意味著讓五萬開槓等人動手。不過現下天色還不是那麼深沉,再等片刻罷,八十一難都熬過了,還不好意思見如來啦?
過得片刻,哥們兒心下正覺急切難忍,突見前面不遠陡地亮起一片火光,似有許多幢幢人影而立。塔古兒勒馬停下,叫道:「是國師麼?」
那邊有人應道:「塔古兒,木橋已鋪就,過澗!」
塔古兒大喜,喝道:「兒郎們,分開兩邊,護送客人先過。」
眾沙匪們同時將馬一拉,分向兩邊。哥們兒心中一愣,登時轉為黯然,tnnd,早不到晚不到,老子剛打好壞主意,你他媽就奔到盤龍戈壁了?遙遙一晃,隱約可見黑乎乎一片高聳突兀的陰影。近前則是一道寬逾數丈的深澗,下面黑洞洞地,一時也瞧不見底。心下登時大為沮喪,正欲開口吟唱,讓五萬開槓硬來。突見火光一閃,一名老者縱身從遠處一躍而至,問道:「後面追擊的便是雪狼族的大軍麼?」這老者頭頂珵亮,臉色慈祥。他手中持著一支火把,火光亮處,只照得他身泛起一道奇異的光圈,他衣衫破舊縷爛,赤足而行。
塔古兒當即拜下身去,答道:「是。」
那老者點了點頭,輕聲道:「去罷!」他頓了一頓,接道:「雪狼族來勢好快,卻不知得了什麼風聲?」衝我等看了一眼,復又說道:「方少大名,如雷貫耳。老衲有幸請得方少來此,當真是大滇之福。」
我見他從對面一掠而過,身影似慢實快,甚至在空中帶起一道殘影,心中著實大吃一驚。但看這份輕功,可連五萬開槓亦差之太多。這老者眼睛溫潤如玉,神色平和,便似已達返璞歸真的天人境界。心中突地一動,道:「尊駕是百草苦行僧?」
那老者一撫珵亮地頭頂,微笑道:「老衲正是百草,今日與方少一見,幸何如之!」
我微微一歎,示意五萬開槓等人忍捺,接道:「素聞百草人乃是天下四大宗師之一,今日一見,倒是小子有幸得很!」
說話間,咚咚之聲愈加沉重,雪狼族大軍已不足百米之遙。百草和尚右手一伸,道:「方少請!」
我等無奈,只得隨著塔古兒由木橋之過澗。但見眼前簇擁著許多大滇人馬。回頭一望,百草人輕輕拍出一掌,那木橋一端登時墜落。百草人轉過身去,赤足行得數步,喝道:「老衲百草,恭迎雪人大駕,不知陰風師弟可在否?」
樹的影人的名,百草這一聲喝聲音並不如何響亮,但人人聽得清清楚楚。雪狼族大軍倏地止住,駐足停下。百草緩緩向前而行,只聽語聲低微,似人與人敘話。過得一會兒子,雪狼族中一人大聲喝道:「走!」
百里長空歎道:「不想百草宗師之威,竟致浩然如斯!」
塔古兒道:「諸位客人請!」
我心中好奇,忍不住道:「塔古兒,你們大滇國的國師不是女的麼?」
塔古兒瞟了我一眼,道:「誰跟你說的?」
我一指百里長空,道:「他。」
塔古兒道:「我們大滇是有一位女國師,但誰告訴你國師只能有一位了?」
我一愣,禁不住瞠目結舌,靠,百里長空說得不清不楚,我他媽自是想當然了。五萬開槓湊近我身邊,輕聲問道:「怎麼不動手了?」
「你打得過百草和尚嗎?」我沒好氣地道。
五萬開愣怔住,直到隊伍走出數里之外,方才搖頭道:「我沒把握。」
九皇子問道:「怎地快到了這盤龍戈壁,那塔古兒也不先打一聲招呼,倘若他早言語一聲,豈不是更鼓舞部屬志氣麼?」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答道,「老江湖都知道,就算最勇敢最能打的戰士,能熬得過冰天雪地,鐵血暗夜,但往往會在黎明前的那一刻死去。」
「因為心裡太過放鬆了!」我接道,「很明顯,塔古兒明白這個道理。望梅止渴只有曹操能做得出來,跟空城計一樣,丫也只能玩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