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路七八日,蕭板板與郡主已是大見憔悴。便連我和九皇子等人,亦是面有菜色。一眾沙匪倒是習以為常,若無其事。
大滇國本是遊牧民族,世代以女性為王,男子地位低下,只管種地和打仗。俗輕男子,女貴者鹹有侍男。在尊元帝未曾打下龍朝這片江山時,大滇便已立國數十年。《新龍》記載:「自金末以來,西北偏遠之地立東女國,乃西羌之別種……俗以女為王,後稱大滇。東與破月、雪狼接,南與惡魚、香江為接……」
香江源自帝國十萬大山中的天望山,由此曲折往西南,繼而轉北,穿行於自天望山地向北方的沙漠延伸出去的山麓坡地之間。大滇國經數百年休整繁衍,至此已是好生興旺。成為帝國邊界勢力最為雄厚的一個國家。
據傳大滇國的女王每五日一聽朝,處理軍國大事,另外還有一位女國師協助女王管理國家。蘇毗國的王位由女性終身把持,後繼者也必須是女性。至於其他軍國大臣,則可為男性。女王的丈夫被稱為金聚,不可參與國事。女王向中原王朝所遣使者,雖然都是男性,但他們的職責只在執行命令,不能決斷國事。因此史稱:「凡號令,女官自內傳,男官受而行。」
大滇國出產有等黃金,還有黃銅、硃砂、麝香、犛牛、蜀馬、駿馬等。國中尤盛產鹽,與西域諸國都有貿易往來,具備相當殷盛的國力。龍朝帝國只有騰龍和懷陽兩府產鹽,因此亦是大滇國每歲最大的購銷商。
說句老實話,哥們兒怎麼想也覺著這大滇國女人當家作主,有點兒跟那什麼大不列顛女王那意思,要是丫挺的也叫什麼伊麗傻白,哥們兒跟丫套套近乎,也算是國與國的交流了。一路行來,眾沙匪看守雖嚴,但大夥兒根本沒打算跑路,因此行動倒也算是較為自由。櫛沐風和我們聊過兩次,無非就是家大業大想和龍朝分庭抗禮而已。九皇子不用說了,只要有他在,只要給予一定的扶持,這廝肯定是要回帝國折騰一番的。而哥們兒的重要性更是凸顯出來,試想一下,玻璃、火柴、肥皂哪一樣拿出來都代表著會有大筆銀子進項。
這一日隊伍正行,忽見前面沙匪一陣亂,跟著十數人連聲慘呼。櫛沐風眼睛一瞇,大聲喝道:「兒郎們,客人為要,塔古兒,依計而行。」言罷,身子縱起,撲向前方。
一名隨侍在他身邊的大漢將手一揮,眾沙匪登時拔出刀劍,將我和九皇子等人團團圍了幾重。但聽他嗔目大喝:「有敢逃者,殺無赧!」這人頭金黃,眼眸湛藍,手中持了一柄彎刀,想來是西域人氏。
眾人翹而望,但見前面沙霧騰騰,敵人弓箭不住射來,沙匪們先前稍有慌亂,只不過是給打了個出其不意,現下早已依據地勢,回箭還擊。但敵人居高臨下,還不曾露出身形,已有數十沙匪慘死箭下。
櫛沐風怒道:「白狼,可敢與我一戰否?」他雙手輕揮,近前箭支均給遠遠劈開,但一時之間,卻也並不敢就此沖。」
過得片刻,但見敵人箭勢稍緩,一人於坡頂現身,腰畔帶刀,手握長弓,大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老朋了!」
櫛沐風喝令一眾沙匪停手,怒道:「白狼,你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今日是故意找茬生事麼?」
那人約摸三十多歲年紀,身材極瘦,!臉坑坑窪窪地儘是傷疤,有的傷口幾可見骨,一看之下狀如惡鬼。倘若他是個女子,跟板磚似地蕭板板一比,蕭板板用不著整容,立馬就成美女了。這樣的人莫說打架了,太陽落山之後你要看一眼夜裡就非得做惡夢不可。
五萬開槓一笑,道:「他要叫做黑狼黃狼都成,可臉跟過油炸了似地,還叫什麼白狼,那不是騙人麼?」
「這人不簡單!」百里長空正色道,「其師乃是四大宗師之一,素與櫛沐風之師百草和尚齊名,常聞其帶了一幫雪狼族人,在大漠戈壁之間來去如風,無人可擋,今日一見,如淵嶽峙,果然名不虛傳。」
五萬開槓愣了一愣,道:「卻不知其功夫如何?倘若能與姓櫛的不差下,倒也可以與他交一交手。」他微一停頓,又道,「我一直覺得四大宗師在我腦裡記得好熟,卻又想不起來,你倒說說,是哪四大宗師?」
百里長空沉吟道:「四大宗師,二十年前江湖中便有這般說法,並稱一奇二怪三藍梅。一奇,說的是咱們帝國的武候,姓武名破道,其人在佑元年間,曾做過天下兵馬大元帥,後來辭官歸去,隱於山澤。二怪,便是櫛沐風與這白狼的師傅了。一個叫做百草和尚,一個叫做陰風道人,據傳二人同出一門,但武功卻大不相同。百草和尚是大滇國人氏,陰風道人卻是雪狼一族。兩人昔年交惡,各守其族,行事亦正亦邪,甚少履足中原。至於藍梅,卻是名女子。只聞其名,不見其人,行事更為神秘。二十年前,江湖中一連生了近百起大案,死者均為窮凶極惡之輩,現場只留一朵湛藍梅花,此舉令江湖中人聞之色變,輕易不敢提之。後來不之為何,再無其絲毫消息。」
五萬開槓眼中閃過一絲茫然,一屁股在沙地坐下,臉色莊重,閉口不語。百里長空歎道:「天下之大,能人輩出。五……五兄功夫已是世所罕見,櫛沐風雖比你稍遜一籌,但亦是人中僑僑者。似老夫在蒼月府枉稱什麼大俠,單以功夫而論,差得實在太遠。」
「那白狼既然敢伏擊櫛沐風,當眾叫板,想來亦不會輸於他了,」老七深深歎息,「兩大宗師座下,焉有泛泛之輩?我一向自認用功刻苦,卻連金銀二老都敵不過,這十多年苦練,難道便練到狗身去了麼?」
「這就叫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我笑道,「莫再說了,狗咬狗一嘴毛,老櫛要與那隻狼動手了!」
便在說話的這當兒功夫,櫛沐風與白狼已是越說越僵。想想也是,師傅都不對付,何況徒弟乎?不管在哪裡,不管到了什麼時候,恩情這東西很容易忘掉,但仇恨卻更容易世代相傳。小到見面如同陌生人,老死不相往來。大到見面就掐見面就掐,不見面想著怎麼掐……
唉,冤冤相報何時了,往事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