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二皇子不願意瞧見蕭板板,但哥們兒唱歌,自來都是與她配合。冬梅不愛這個調調兒,聽聽還成,唱是死活不肯的。無奈之下,只得在遠處設一羅帳,我和蕭板板入內而坐,撫琴鼓瑟,開始表演。
待到唱完,眾人盡皆愕然。二皇子不滿道:「郡主要聽你們唱曲,你們這是學狼嚎呢?」
我急忙高聲致歉,答道:「這曲子乃是新近排練,還沒唱熟。不過小子有一曲子,適合女子所唱,倘若……」
郡主淡淡地道:「讓靜衣學了罷,她的嗓子還過得去!」
二皇子隨聲附和:「那個誰,讓她退下罷!」
蕭板板大是氣惱,臨走時狠狠白了我一眼,悄聲道:「我說我不唱,你非要我唱。就算要唱,唱那《滄海一聲笑》多好,還非要逞能唱什麼《離歌》,這下獻醜了罷!」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蘭舟。
雲中誰寄錦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心頭。
黃衫侍女靜衣不但是一副好嗓子,人也十分聰明,不過半柱香工夫,已然學會了唱這詞兒。一曲既終,二皇子撫掌大讚,說道:「這不比剛才那個曲子好多了?詞好,曲兒也好。方少當真難得,不但文成武就,詩詞亦是這般多變,或剛或柔,或如大海之雄壯,或如傷花之怒放,難得,難得!」
郡主螓輕垂,微風襲來,面輕紗飄忽捲起,露出潔白如玉的半副面容,當真是千呼萬喚方始出,羞抱琵琶半遮面。便是如這般半遮半掩,綺眷陡增,更是令人暇思,浮想聯翩。心間自然而然的生出欲要一觀卿之廬山真面目的念頭來。
她輕啟朱唇,問道:「靜衣,可將這詞學會了麼?」
靜衣施個萬福,柔聲道:「回郡主,奴婢已記下了!」
郡主道:「方少才華橫溢,張口成詩。這份兒詞滿是相思無奈之意,詞之婉約,便如出自女子之手,倘若不是聽方少親口吟之,焉能相信?似此以景隱喻,亦景亦情,可否以男兒之風再作一詞?」
二皇子興致勃勃地道:「方少之才,素為天下讀人所景仰。既然郡主歡喜,方少不妨多作幾。我這妹子最愛吟詩作賦,過些日子完了大婚,便再想如今日這般請方少作詩可就難了。」
郡主眼睛一亮,柔聲道:「正是如此,在京城好好的,誰知皇就指了婚事,那《紅樓夢》可就不能日日看到了!」言下甚有幽怨之意。
二皇子笑道:「這還不簡單,寫之人便在此處,他日一旦出稿,二哥便遣人快馬與你送來。」
郡主喜道:「我早知二哥疼我,這可多謝你啦!」
二皇子笑容滿面,道:「你知道便好,咱們兄妹之間,何須如此客氣?只怕給皇叔知曉,又要怪我太過寵你了!」
郡主嬌哼一聲,微嗔道:「才不管他呢,平日裡盡說疼我,可皇一指婚,他也不幫我求情,讓我在京城多住些日子。這蒼月府雨水太多,可也不知住不住得慣!」
他二人談笑片刻,哥們兒心下已又選好了另一詞抄襲,我既有前世恁地多的詩詞墊底,只是一部《唐詩三百》,就足夠我扛好一陣子了。不過話又說回來,這確實也是個忒費腦子的活兒,我記憶力雖好,但要一的想起來,並且不出什麼大的紕漏,確實也太過難為自己個兒。
數聲鶗鴂,又報芳菲歇。
惜春更選殘紅折,雨輕風色暴,梅子青時節。
永豐柳,無人盡日花飛雪。
莫把ど弦撥,怨極弦能說。
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夜過也,東窗未白孤燈滅。
這詞是誰寫的我給忘不了,不過俺瓊瑤姐1
在她裡給改編過,而且那幾句我也記得,只不過哥們兒抄襲成癮,還是覺著原版的東西好一些!
嗯,哥們兒不但有處詩情結,還有處詞情結!!!
看得出來,郡主的眼睛又亮了。太有才,有時候也是一種過錯!「你是天底下最難得的奇才!」她跟我說。
「我知道。」我又犯了老毛病。
二皇子一怔,隨即哈哈大笑,「真沒看出來,你一點兒也不謙虛。」
「來來來,你我共飲一杯,再作一慷慨豪邁的,老是兒女情長,那就難免英雄氣短了!」他舉起酒杯望著我笑。
「成!」我仰頭一飲而盡,說道:「小子命賤,不勝惶恐。但既得貴人扶持,那便捨命陪君子罷!」
二皇子搖了搖頭,說道:「你如此多才,只需日後行事穩妥,總能過些好日子的。」
待我將岳飛岳爺爺的《滿江紅》抄出,靖康恥等句改過。二皇子果然拍案叫絕,說道:「大好男兒,原該如此。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好句,好句。依我說來,男兒在世,當心懷家國天下,欲令民族富強,百姓安康。濟達天下,指點江山,揮手伸處萬里外亦能令人所恭,笑絕群倫。至不濟,亦要憑三尺劍鋒,遊戲江湖,令敵血濺十步之內。遙而望之,思而覷之,不負來這人世走一趟矣!」
郡主嗔道:「二哥好是好,就是老想著這麼殺敵立功縱橫天下的念頭,那不成一介武夫了麼?要我說呀,還是文武兼濟,施恩天下的好。」
二皇子微笑道:「倘若你是男兒之身,只怕便不會這般想了。」
我輕聲附合道:「二皇爺所言極是,犯我帝國天威者,雖遠必誅之!邊關不寧,何談百姓安居樂業也?」
二皇子全身一震,動容道:「好一句犯我帝國天威者,雖遠必誅之!方小刀,你當真沒有令我失望!」他望定我,一字一頓地道,「倘若你從無過錯,單憑此句,便能讓父皇視若股肱。文治武功,張口便來,我真是想不透,世間怎會生你這般人物?」
暢談良久,天色漸漸昏暗。後來郡主漸漸有些疲倦,卻兀自強撐了精神低聲說話。二皇子見狀,便提出散了。臨走時,郡主令兩名侍女推我回去,一個是黃色衣衫的靜衣,另一個個子較高,搽了濃粉,喚作秋雲,卻是郡主令人新喊來侍候的,說是要送了給我。二皇子也道,依我這般才華,倘若老是要那個醜陋之極的丫環服侍,可也忒埋汰了。
便當著他的面兒,郡主玩兒了一把瞞天過海,將我的替身換了過來。只是我琢磨著以她郡主之尊,暗中藏了一個男子,倘若傳了出去,豈不有辱清譽?後來問過冬梅方知,原來替換我的那廝,竟然是一個太監。
當晚蕭板板又埋怨我半天,還是那破歌的事兒。其實我知道,她是怕丟了我的面子。她不知道的是,她現下是我心目中最可愛的『雙兒』,我早就不曾在乎她的容顏好看與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