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悶在房內,當真是無聊之極!不過幸好還有蕭板板和冬梅陪我聊天斗牌為戲,要不可悶也悶死了!
期間二皇子統共找我飲酒三次,只有一次是為蒼月公世子作陪。哥們兒抓住機會慇勤巴結,暗裡卻為蕭板板謀取脫身之策。在我再次提出新創一曲,要與世子聆聽,世子果然相問隨侍的丫環可曾換掉了麼?
又過兩日,二皇子差人相請,說是郡主要見。我和冬梅、蕭板板盡皆大喜,知道機會已至,當下讓二女推我共往。柔郡主和二皇子亦分別住在這佳郁園中,二皇子住的是望天樓,柔郡主則住在齊雲閣。院中花香鳥語,清新怡人。待到行至齊雲閣樓下,伺立在門畔的一個侍女將手一攔,嬌聲道:「郡主與二皇爺令方大才子前去浩然亭相見,請隨奴婢前來。」
她領路先行,往南走了數百步,自假山邊一片紅花叢中穿過,現出一條斜徑。走不多遠,眼前豁然開朗。但見西面是一個湖泊,中有水草,極盡清幽,並無半點塵埃俗氣,微風輕來,碧水泛波。園內林木蔥蘢,花草繁茂,樓閣參差,亭台掩映,景色宜人。湖心有片小島,其停著兩隻小小扁舟。東面則是一道斜坡,那浩然亭便建在斜坡之,只見一名白衣女子坐在亭中石凳之,二皇子負手而立,遙望湖中風景。旁邊四名侍女垂手相侍。
一眾走至近前,那侍女緊行幾步,輕聲道:「稟郡主,方大才子到了!」
此時方才看清,那白衣女子青絲如雲,衣袂飄飄,頗有俏妙仙子之態。只是面籠了一片白紗,朦朦朧朧,觀之不清,額頭肌膚白皙光滑,反而更增一絲神秘清雅氣息。只聽她低聲說道:「有請」!
二皇子似笑非笑,淡淡說道:「方少博學多才,卻連我皇妹都知道了!」
我心中一凜,知他精明強幹,手下頗多高手,莫非瞧出了什麼蛛絲馬跡?當下答道:「不敢!小子胡鬧,有礙郡主與皇爺清聽!」
二皇子冷冷地道:「你敢直闖大內,威脅父皇,可還有什麼不敢的?」
我抱拳行了一禮,忙道:「小子有罪,自知萬死不恕!」
二皇子擺了擺手,道:「昔日之事,莫再提了。今日是郡主聞你大才,想要見你,進來罷!」他向避在後面的蕭板板瞧了一眼,又道:「你們都下去罷,方少的丫環亦是異乎尋常,切莫驚嚇了郡主!」
蕭板板臉有黯色,躬身行禮退後。冬梅將我推到浩然亭內,亦跟著離開。郡主眼光轉向波光嶙嶙的湖面,清聲道:「你便是研製出火柴、玻璃等新鮮物件兒的方小刀麼?」
「是。」
郡主並不轉,忽然一聲歎息,接道:「這一年多來,方少之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想不到竟是個殘疾少年……哎,可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才華太過,不免為天所嫉!」
跟我拽文?誰不知道,老子最在行的就是抄東西了?隨口奉承道:「郡主所言極是!老天關了你一道門,必然會再關你一道窗,呃……我想想,有點兒亂,應該是必然會再為你打開一道窗,小子落至如此下場,實是自個兒作孽,怪不得他人!」
郡主螓輕點,道:「那說的也是,老天還是很公平的。你做的惡事,老天自然要罰你!」
我有心想說我命由我不由天,但這當口二皇子在旁虎視眈眈,哥們兒倘若稍有出口不慎,萬一惹得他看不過眼,便是不要我的性命,可也要讓我吃些苦頭了。
卻聽二皇子說道:「方少的才氣,我也是極為佩服的。不過其中多有犯禁惡俗之言,譬如楊過竟想要娶他師父小龍女為妻,置人倫綱常於何顧?視教化風氣於何物?如此喧嘩取眾,顛倒黑白,徒惹人笑矣!」
他微一猶豫,又道:「依我說來,這神鳥俠侶和射鳥英1
雄傳的名字俱都極俗,意境不免落了下乘,如射鳥英雄傳裡的郭靖一般,忠厚誠實,有仁有義,心懷家國天下,這一些都是極好的。方少筆鋒,通俗易懂,不妨在這方面多多下些功夫。」
郡主淡淡接道:「倘若他做事循規蹈矩,也便不是方小刀了。二皇哥,你也讀過他的麼?」
二皇子哈哈一笑,大聲道:「我先前不是說過麼,方少的才氣,我也是極為佩服的。一篇《洛神賦》令天下才子震動,文章做的四平八穩,詩詞歌賦樣樣來得,你二哥雖然才疏學淺,為人笨拙,文章好壞,卻也能瞧出來一些的。」
郡主蹙眉道:「世當真有這等女子麼?方少能寫出此賦,必定是目有所見,心有所感的了?」
這些對話忒無營養,二皇子語中帶刺,不熱不冷。先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這種事兒我見的多了。與這位柔郡主聊過數句,哥們兒已然感受出她依稀是個清冷柔弱多愁善感的性子。先前我與九皇子、韓太傅商議,便是將逃離之事繫於她手,一來二皇子不會起疑,二來九皇子曾說她對我的那部《紅樓夢》極為癡迷,心底善良,與他的關係也遠較二皇子為好,已然允諾出手相助了。
冬梅離去時,右手垂於腰間,食指彎曲成環,與拇指相扣。意思便是告訴我,扮我替身的那位,已經在伴在浩然亭外的四位侍女之中了。這計劃不敢說萬無一失,但我和閆大當家等人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這法子較為穩妥些。且不說此次前來蒼月府的御林軍只聽二皇子一人號令,便只他身邊的護衛裡亦不乏幾多高手,只需對我嚴加看管,依我殘廢之身,單憑著蕭板板和冬梅兩女,無論如何也是逃不出他的掌控的。一待到了懷陽、騰龍二府,那裡是他的地盤,再想逃脫,更是難如登天!
因此眾人商定,逍遙樓尋一面貌與我相似之人,哥們兒則將治鹽之事妥善教之,再留些詩詞曲子令其背熟,待柔郡主大婚時借其之力使個偷梁換柱之計,想來二皇子未必能立時瞧出。再者說來,那面貌與我相似之人,我曾親眼瞧過,除了身材比我略高一些,便如與我是孿生兄弟一般,也不知逍遙樓從何處找來,不過私底下一想,哥們兒即知逍遙樓早就防了二皇子來這麼一手。俗話說,人老精,鬼老靈。韓太傅和閆大當家在官場宦海闖了一輩子大風大浪,倘若比三歲娃娃還好糊弄,那才是天大的笑話。哥們兒只是沒想到,柔郡主居然也肯出手相助,成為逍遙樓的一枚棋子,悄悄掩藏下來玩潛伏,玩臥底無間道。不過不知道她跟姚晨相比,誰的演技更為高明些?或許,是我以前小看了九皇子,這廝還當真能於亂軍之中早就埋下了一著奇兵!
郡主的這句問話讓我想起雷小魚,心內忍不住頓覺酸楚。怔了片刻,方才答道:「回郡主話,小子是沒有福氣見這種九天仙子的,只是心嚮往之,以致胡亂寫了幾筆,吐詞昏妄,不值一提!」
二皇子笑道:「方少過謙,縱觀帝國下,如今鋒頭最勁,最為炙手可熱的捨你其誰?不過你年歲尚輕,當知何事能為,何事絕不可為,不然難免自討苦吃。」
我點頭道:「多謝教誨,小子銘記於心。日後倘若機會,定當結草啣環以報!」
二皇子笑吟吟地道:「只需你有這份心,那可就比什麼都好!」他與我互視一眼,突然間同時笑了起來。他自是以為我的意思是只要能將我從逍遙樓手裡撈回來,我便會追隨其後。哥們兒心下想的卻正好相反。徜不是他,我們方家又怎會落到家破人亡這種地步?
郡主歎道:「亂寫幾筆,你亂寫幾筆便能令天下人彈指相贊,可也太謙虛了罷!前幾日我聽婢女傳唱一個曲子,說是你寫與我大婚的,叫做什麼《花好月圓》,這事可是有的?」
她不等我回答,又道:「我聽著這曲子雖與別的戲文大不相同,但也挺有趣兒的。聽聞你時常狂飲高歌,秋芳,你去備幾個精緻小菜,且請方少高歌一曲。」
我說道:「小子粗通音律,焉敢污了郡主靜聽!」
二皇子適才得我報效之言,這時興趣轉佳,也道:「聽聞小刀這幾日又有好曲子現世,今日風和日麗,不妨唱之,以助雅興。」他皺起眉頭,接道,「不過當日和你同唱的那名女子,可是說什麼也不能讓她來了,嗯,回頭我賜兩名侍女給你,免得讓人恥笑。」
郡主道:「方少高才,我手下有幾名婢女,倒也頗通音律,適才我瞧你那丫環容貌太過駭人,便著一人與你前去,學些曲子回來,給我聽著解悶兒。靜衣,你去罷!」
一個黃衫侍女自亭外柔聲答道:「是」。這女子個頭不大高,一張瓜子臉兒,豆蔻年華,容顏俏麗,頗是可愛。郡主道:「靜衣也學會了這曲子,方少不妨與她合奏一曲,倘若有甚差錯,盡可出言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