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紙寫了這八個字,用來表示我的不滿,然後讓蕭板板將它貼在門。不過蕭四舞這孫子和我混得熟了,對此不屑一顧,和九皇子等人逕自闖了進來。
換過了房間,冬梅身也中了數道劍傷,在別處將養。我右肩抹了金創藥膏,用布條包了。雖然仍是痛得厲害,卻已不再流血了。
「你覺得怎樣?」九皇子在我床邊坐下,輕聲問道。
「不怎樣!」我淡淡地道。失血太多,腦袋暈眩的厲害。身子虛弱,便連說話亦是有氣無力,「我都答應幫你了,幹嗎還要衝我下手?是韓太傅給你出的點子麼?」
九皇子一陣愕然,忽然漲紅了臉面,怒道:「此言怎講?」
他不等我回答,又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先前便說過的。逍遙樓是我的地方,倘若我要對付你,用得著這些下流手段麼?」
他的聲音柔和下來,接道:「我是真心實意的拜你為師,難道在你眼裡,我便是這種人麼?」他想拜我為師,我卻並不大認可他這個徒弟,是以仍讓他以平常稱呼相待。眼見他神情端重,不假作偽,再則這事兒也不大可能,當下勉強一笑,說道:「開個玩笑,何必這麼當真?」
九皇子歎了一歎,正欲再說。忽見房門處一人閃入,躬身向九皇子行了一禮,說道:「此事全因我逍遙樓護衛不力,請爺責罰!」這聲音尖銳刺耳,說話的那人須皆白,老態籠鐘,覷其服飾,原來竟是個太監。
九皇子轉過頭去,欣然道:「此乃迅星思慮不周所致也,焉是閆公之過哉?」
那老太監向我瞧了一眼,說道:「適才老奴已瞧過冬梅身劍痕,只是並無眉目,想來是賊人故意隱瞞,不願我等瞧了出來。那人下手狠辣,決然不會就此罷休,我等當加強防衛,不可有絲毫鬆懈。老四,你與方少爺交好,此事便由你全權負責,務須保得方少爺安然無恙。若虛,你負責追察此事,切忌洩露絲毫風聲。嗯,這幾日要見方少爺的,一律推卻。嘿嘿,我逍遙樓難道便是要來便來,要走便走的麼?」
他這一番說話,蕭四舞和那中年文士凜然而遵,九皇子更親手搬了一張方凳讓那老太監坐下。那中年文士姓文名普,字若虛。那老太監直呼其名,顯然地位更在其。自我被關押在逍遙樓以來,從未見過逍遙樓的大當家,瞧著眼下眾人對他的態度,想必眼前這老太監便即是了。
九皇手揮手令蕭四舞等人離去,那老太監卻留了下來。二人互望一眼,仍在我床邊坐下,那老太監正色道:「置辦正明報是方少的手筆,此事不但你一眾兄弟知道,聖亦是心知肚明。前些日子眾位皇子前來與方少爺搭訕,卻只得些詩詞文章等無用之物。方少爺除了幫過二皇子制鹽外,火柴、肥皂等物,幫的卻都是九爺。現下正明報一出,成雲薄為之流放,那二皇子應已明白,方少爺是拉攏不過去的了。而前來行刺的這人武功高強,劍法了得,應該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想來二皇子也甚是忌憚方少爺的能耐,一旦讓他行刺得手,咱們這一著奇兵可算是就此毀了……」
他緊緊皺了眉頭,看去更添幾分蒼老,接道:「監察院和錦衣衛中,自然也有此等高手,這兩處與義宗均屬二皇子一黨。慕容世家的是與其有姻親的老七,老五則有一部分的軍中勢力,老八控制著大理寺和江湖中的白蓮教,其中亦不乏武功高手。老三與龍虎山的張天師走得極近,禮部和工部均有他的人在,內閣次輔丁子高亦糾結了一幫官員,多次在聖面前提議立他為太子。唉,算來算去,咱們只有逍遙樓這個小小的機構。二皇子勢力最大,最得聖恩寵,我瞧有膽做此事,必然是二皇子無疑。」
九皇子遲疑道:「我想亦是如此。唉,倘若沒有您和韓太傅與我撐腰,什麼太子之位,哼,便連與大哥雪恥亦是想也不敢想。」他衝我說道,「方少,你放心,這一劍之仇,我遲早要給你找回來。」
其實我也知道此事是二皇子的嫌疑最大,不過哥們兒
在監牢裡給人關了一年多,又受過諸般毒打折磨,竟不由自主地變得多疑起來。九皇子性格穩重,仁義重情,正是熱血澎湃的少年,我這般想他,不免嫌得有些齷齪了。
在這封建帝制的政治文化中,天無二日,國無二王。凡是有資格坐皇帝寶座的人,凡是想爭皇帝之位的人,是先要被控制直至**被消滅的對象,小孩子也不行,帥也不行。因為這個位置不是人人都有資格坐,所有的小弟都想當扛把子,可是扛把子只有一個,如果你有資格,既使你不想當,別人也當你是危險人物,也會想法子將你除掉。
現實是如此地殘酷,皇帝的兒子不好當。這個扛把子的位置,是不同利益不同集團鬥爭的結果。作為集團的腦,或是有資格當這腦的人,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父子兄弟之間都可以真刀真槍的動手,你死我活,所以殺起來一片一片。
在這一點,甚至還不如黑社會。至少,哥們兒還從未聽說過黑社會裡有父子掐架的。這並不是說黑社會好,而是因為它比較小。再大的黑社會,也不過是把尿壺,自然有人給你劃好圈子讓你在裡面玩,想怎麼玩怎麼玩,一旦你想出圈子了,或是惹他們生氣了,那這黑社會也就該被整散了。其實說穿了,黑社會倘若能在一個國家當家作主,他必定也不會整天砍這個殺那個,他也會打著一些為多數百姓爭取最大利益的幌子,少數服從多數,個人服從集體。因為,整個國家都是他們的了,還用得著黑麼?他們就漂白了,就該輪到另一些勢力單薄的成為黑社會了。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九皇子也許是逼了賊船。當然,我想他自個兒心裡也明白,這賊船不也得,去了還有機會駛到彼岸,不的話則肯定要翻船落水。如今聖元帝春秋鼎盛,又樂於看兒子們鬥來鬥去,彼此爭寵,皇帝之位自然是能爭則爭。
據傳在姬朝時,姬景公這位真正掌握生殺大權的一代國君,了年紀,可能有點兒老年病。讓一算命先生給批八字算流年,結果這廝可能是活膩味了,跟姬景公說,您老咧,活不過今年吃新麥子的時候了。
姬老哥一聽當然不痛了,到了當年新麥子下來的時候,把算命的叫來,捧著飯碗說,你看,你說朕活不到吃新麥子,朕這就吃給你看!不過,你得先給朕死,誰叫你算得不准!說罷,叫人把算命的推出去砍了。
姬老頭子端起飯碗,剛要吃,突然覺得肚子不舒服,跟左右說,不成,朕得先去趟茅房,說著放下碗出去了。左右侍衛左等右等,飯都涼了,還不見皇帝回來,咋回事啊?趕緊分頭去找,最後,在茅房裡現了姬老先生,原來掉進了糞坑裡,已然甍了……
後來有人讚揚說,姬老先生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殉難於廁所的帝王……帝國尊元帝聞及此事,曾大笑道:「生於幽門,死於糞門……」
一向以文筆簡潔有力著稱的《國事錄》,僅用了一句話描寫這一件事:「將食,漲,如廁,陷而卒。」
又一清國的皇帝清盧,十七歲即位,年輕有為。清國也國勢鼎盛,諸侯皆懼。哪哪兒都好,就是有點犯倔,愛跟人家比力氣。見誰都不服不吝,尤其看不慣大玩意兒。二十三歲那年外出,瞧見京都慈雲寺的大鼎,較勁了,聽說一位姓龍的大力士能舉起來,非說自己也能舉。結果還真舉起來了,可是沒扛住,掉下來砸斷了大腿,擱著當時醫療條件也差點,連個麻沸散都沒有,沒兩天就掛了。
還有一位更牛比,也是清國的。不過不是皇帝,是個王,崑崙王清在野。這位清同學也是個好胚子,天生的身強體壯,勇力過人。跟人單挑從來沒敗過,更不帶咬耳朵的。清同學不愛金銀美女,就喜歡跟人打架。後來了癮,又找不到對手,索性在自己的封地裡養了一個很大的熊苑。沒錯,是跟熊玩兒。裡面養著棕熊、灰熊、黑熊、白熊……
總之,清在野成天嘛都不幹,就琢磨著怎麼跟熊掐架,還為此請了多位磚家,大家沒事就聚到一塊兒研究。隔三差五的,進熊苑揪出來一隻熊一頓胖揍,英雄罷,牛比罷!不過有一天,英雄失了手,遇著厲害熊了,打著打著,給撓死了……
幸好,聖元帝跟這些不著調的皇帝不沾邊兒。憑心而論,他算是個好皇帝,勤勉持正,一點兒也不胡來。國家治理的是昌盛繁榮,國富民安。外夷被抽得遠遠逃離,輕易不敢泛邊。或許丫挺的喜歡看兒子們互相掐架也沒什麼大不了,這就像一場運動會,得冠軍者繼其位。也許聖元帝想創造一種屬於自己與眾不同的教育方法,只可惜,賭注忒大了點兒。無論將來哪個兒子坐了皇帝,其他和他爭過扛把子的,能保得住性命麼?
好了,閒話至此,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碼一午了,累了。孔子云:「中午不睡,下午崩潰!」
孟子云:「孔子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