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內黑暗不見天日,幸好每日飯食不曾短缺。堪堪挨過三個多月,天氣漸漸變冷。我衣衫單薄,但體內真氣流轉自如,是以並不畏懼寒冷。蕭板板來的卻漸漸少了,更多的時候,是一個聾啞老僕送些冷飯過來。
這一日白天挨過數十竹板,到得晚間,我痛的實在是睡不著,但見自己臂、臉、胸腹、腿儘是被毒過的血痕,遍體鱗傷,著實慘不忍睹。心裡卻有一絲歡喜,這幫狗日的下手,已然是愈來愈輕了,想來是怕我一命嗚呼了罷!
四肢的鎖鏈也給去掉了,日日酷刑,手腕腳踝處被鐵鏈磨得青紫腫漲,倘若還給鎖著,用不著別人動手,只怕也會自行廢掉。這牢房不過兩丈方圓,我躺在地多日,早就煩躁不安。蕭板板在時,還能和我聊一會兒,倘若她不在,我便只能修習長生訣打時間,只盼著內力能夠早日凝聚,方有機會逃脫牢籠。
真氣行走了一個大周天,忽然間一冷一熱兩道氣息分從丹田奔向任督二脈,瞬間突破數道大穴,一道抵達頭頂百會,一道卻流向足底湧泉。小腹部一陣難以忍受的刺痛,我只覺身子一軟,全身真氣陡地消失不見,腦中「嗡」地一聲,就此人事不知了。
待到清醒過來,先聽到自己聲嘶力竭的呻吟,接著感到全身各處的劇痛,腦中昏昏沉沉,左手一撫,竟然燙得驚人,原來是了高燒。自我煉這長生訣以來,這是第二次患病。一般來說,內功一有小成,雖非百邪不浸,但身子既有真氣護體,便極少會有小災小病。而一旦生起病來,說不定便有性命之憂。
如此時昏時醒,也不知過了多少時日。忽覺一道暖暖的汁液流入腹中,味道極苦,卻有種淡淡的涼意令人神智清醒。睜開眼來,原本晃蕩黯淡的燈火一時灼得我眼睛痛,當下閉目半晌,再次睜開時,一眼便瞧蕭板板的那張板磚臉,她將我摟在懷內,神情無比溫柔,嘴巴鼓起,有著不一樣的羞澀。只是,板磚臉依舊是板磚臉!
她右手端著一個青花大碗,左手環抱著我的肩膀,看到我醒過來,「撲」地吐出一大口黑水,喜道:「你醒了?」
「真好!」她又說。
我駭了一大跳,情願自己沒醒,傻傻地盯著她的嘴巴,卻是不敢問。
蕭板板臉色一紅,銀牙一咬,忸怩道:「這是熬好的藥汁,可是你嘴巴閉得太緊,喂不下去,所以……」
我不由得一顫,禁不住淚落如雨,如果不算前世,這可是哥們兒地初吻啊!這個板磚妞兒,我多想把我額頭刺的那三個字免費贈送給你。
「你怎麼哭了?」蕭板板柔聲道,「是不是傷口痛的厲害?」
我搖頭,拚命搖頭。我說我很感動,從來沒有想過,除了家人以外,還會有人如此肯為我犧牲。我還說我將從此銘記在心,日後你若有事需我幫手,在下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蕭板板抿嘴淺笑,居然頗有幾分動人好女兒顏色。「方少爺,你不用跟我客氣,表哥很佩服你,說你是有真本領的人。」她很認真地道。
「倘若我有真本事,便償會給人關在這裡了。」我搖頭苦笑,「你救我一命,又這般費心費力的照看我,在下著實心中感激。再則說我不過是少爺身子奴才命,如今又是別人階下之囚,哪裡當得起你這般喊我。以後,便叫我小刀罷。」
蕭板板又是一笑,手掌在我額一探,叫道:「哎呀,退燒了。菩薩保佑,你總算熬過來了!」
「不是菩薩保佑,是你保佑才對,」我微笑道,「板板,幹嘛對我這般好?」雖然心下有了準備,但這兩個字叫出來,哥們兒還是覺得無比拗口。
蕭板板一怔,臉色有些黯然,低聲道:「我一瞧見你,便會記起我弟弟,這許久不見,也不知他過的好不好!」
「自然好,」我咳嗽兩聲,藉機從她懷抱中坐直了身子,接道,「好人一生平安!」
蕭板板盯著忽明忽暗的燈火,喃喃道:「好人一生平安,好人一生平安……但願如你所說才好!」
「這句話是很有道理的,」我安慰她,「你瞧我,我就不是什麼好人,現下可不就不平安了麼?」
蕭板板看了我一眼,忽地轉過頭去,肩頭聳動,我聽到她嘿嘿的低笑聲。在這一刻,我竟覺平安喜樂,身的諸多傷處似乎也不那麼疼痛了。
過了好大一會兒,蕭板板回過頭來,含嬌帶嗔地道:「哪有人說自己不好的?」
我歎了一口氣,悠悠地道:「我家有萬貫……」
蕭板板笑道:「那不是很有錢麼?」
「偷來的。」我接道,「總以為自己武功好,能夠叱吒風雲,縱橫來去。卻不想這一次連家人也給連累了,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我心裡亦是記掛得很。」
「好人一生平安,你方才不是說過的麼?」這下換成蕭板板來安慰我了。
「嗯,」我狠狠點頭,「好人一生平安,他們是好人!」天底下或許就我這麼一個壞人,這不,給關起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和蕭板板聊得很開心,我們整整聊了一個晚,就跟當年我第一次網學會用qq把妹妹一樣,一樣有雞情,一樣不覺得疲累。也許是被關得太久,也許是因為太寂寞,自那天之後,我再也不覺得她的板磚臉難看了。
次日蕭板板沒來看我。第三天沒來,第四天也沒來。
我告訴自己那沒什麼,不過就是無人聊天而已。我一天天的盼望,失望,等到第十天,終於變成絕望。
這一天,是我的生日。心底的聲音一次次的響起來,我想看到她,我想給她一個驚喜,她是我的恩人,我要想法子報答她。
記得前世看那些穿越小說,那些主角總會做些新鮮玩意兒出來,借此家致富奔小康,然後擁有更多。我琢磨來琢磨去,對於現下這個時代,最容易賣錢的,不是玻璃,不是肥皂,不是香水,不是k47,嗯,這個我也造不出來,人家都已經申請破產了。
火柴,只有火柴,只有這最為平常最不值錢最不起眼最離不開的東西,才能在很短的時間內擁有龐大的市場。打火機效果更大,但我一樣造不出來。
帝國雖然物富民豐,但一個火折子也需要一兩多銀子,這幾乎是一個小戶人家一個月的開銷了。這東西易於攜帶,它是以白薯蔓浸水田中濃,取出捶之勿拆,再再捶,曬乾,加硝五錢,璜兩,松香四錢,樟腦末一錢,擰為繩,晚間燃之似無火,一幌即亮。
或者用很粗造的土製紙捲成緊密的紙卷,用火點燃後再把它吹滅,這時候雖然沒有火苗但能看到紅色的亮點在隱隱的燃燒,就像灰燼中的余火,能保持很長時間不滅。需要點火時只要一吹就能使它復燃,不過吹是很有技巧的,需要突然、短促、有力送氣量要大。不用的時候,要放在特製的竹筒中保存。
火折子在行軍時最為常用,平常人家燒火做飯之後,則是將未燃盡的乾柴埋於浮灰之中,以便再次煮灶時用。因此才會有「賣乾柴和木碳」這門行業。
哥們兒小時候用自行車鏈條做過簡易的駁殼槍,填火藥之後,一經撞針撞擊,便會出一聲輕響,冒出一股白色煙霧。前世火柴頭的主要成分是三硫化二銻和氯酸鉀,火柴桿是用木質鬆軟的白楊木或是松木做成的,它的前端用石蠟和松香充分浸透,火柴盒的一側,塗著紅磷和玻璃粉。這一種比較麻煩,我想用的材料是自然磷,這東西在帝國極為常見,雖然用來做火柴不大安全,但卻比火折子更為方便和便宜。
在秦代時,寡婦清這個最早的女企業家,那可是秦始皇眼中的「一姐」,出巨資修長城,為秦始皇陵提供大量水銀。晚年被接進宮,封為「貞婦」。歿後,秦始皇又下令在其葬地築「女懷清台」,以資表彰。嗯,就是那個被項少龍搞的琴清,她用丹礦提取水銀,家資無數,禮抗萬乘,名顯天下,豈非以富邪!
至帝國一代,於礦山所取諸物較多,只不過不像後世一般取那麼彆扭拗口的名字。像什麼氫氧化鈉、氯酸他媽的甲之類多麼難聽!自然磷於礦山中提取,更有紅磷、白磷數種。世人皆以無大用,只有極少數練丹的道士才用此物。
倘若教會了蕭板板做火柴來賣,既便她不善經營,但總應該能賺不少錢,也算是報答她這些日子以來對我的照顧。再則說來,哥們兒稀里糊塗的穿越一趟,總得留下點老子曾經來過的痕跡。
只是,她為什麼總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