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日,到了寶慶。再往前行數百里,便是帝國的北面屏障——惡魚關。此關依山傍水,扼守南北寬約數十公里的狹谷地帶,峽谷南部的奔月河,又為惡魚關憑添一道屏障,地勢天成,攻防兼備,素有「拒敵於外,扼掌帝國咽喉」之譽。古往今來,金戈鐵馬,邊塞烽煙,不知有多少大仗在這裡打響,不知有多少大好男兒埋骨於此。
開國尊元大帝曾在此大敗塞外惡魚氏,贊此關曰:「……夫大漠無際,風雲廣浮,九衢縱橫,星漢俊馳。依關山而憑中原,帶九泉而坐平川。仰雲低,巍巍雄關者也……平沙周廣,復添以雲羅,大兵龍盤,言歸途於茲道。中居天險,服控遠族,固庇朝宗。於是百業起而興置,商旅通以絡繹。至若九鎮佈置,經絡河山,扶持北闋,蔭護百靈,祥居神明。滅風塵於賊道,揚旌旗于歸旅。斯言惡魚,居九鎮之西極也。橫矗狹域,阻河西之瓶塞,遙立天陲,控大漠之往來。騰烈馬於西谷,試寶刀於敵寇,鳴急鑼於北洪,揚旌旗於密陣。風遒勁於層漢,雨橫混於血泉。與凶虜兮幾回戰,護家國兮幾時安?鳴燕急趨,報沙場之如何,殘月低徊,悲亭下之離杯。白雪皚皚,照徵人之寂影,寒霜奏臨,改素顏於玄鬢。至若城堡危聳,墩台接連,阻文殊之山口,隔關山以絕壁。精構巧設,綿綿千里,渾然天成也!與雲城而結障,同山嶽而共守,暗藏弊固,竦立雲閣……據此而豎關,郁靈山之福祉,得天人之扶持,險固振於華夏,偉業世於不朽!」
又云:「……定朝之滅兮,血淚蒼蒼,龍騰大興兮,白骨為樁……」想來他也為一將功成萬骨枯和自己得天下當中的殺戮而感到慚顏罷!
屈指一算,離開寧古塔已有一個多月,眼看著又是新的一年,我也要滿十二歲了。不過因為哥們兒吃的好吃的飽,又有先天功打底,身子骨育的十分優秀,就跟姚明似地。過了惡魚關,向西再行月餘,便能趕到帝國京城。我準備將全家安頓在這裡,讓老爹方天畫雞眼睜睜的瞧著我怎麼一點點的把屬於方家的東西給拿回來。更重要的是,便是逃離寧古塔事,估摸著那個二阿哥也萬萬想不到我們會回到他的眼皮子底下。
一路行來,銀兩一旦花盡,哥們兒便值幾個夜班,盜幾家大戶,金銀自然是越取越多。方天畫雞對此頗有疑慮,數次追問我怎麼銀子總也花不完也似,我神神秘秘地跟他玩了幾招劉謙的魔術,只將這廝看得目瞪口呆,差點兒把我當成善財童子。
途中數次逢遇大雪,道路難行,趕至寶慶,大伙全都累得夠嗆。我只恐方天畫雞和我大娘等人承受不住,便決定在寶慶歇一陣兒,待過了年關再行趕路。在寶慶的一家客棧住了一宿,次日帶著果籃子去買了一座宅子,讓那家人淨身出戶,嘛都沒讓人家搬,花了整整一千二百兩銀子。多虧這銀子來得容易,否則還不得把我心疼死?說來也怪,穿越一回,哥們兒守財情結彷彿變淡了許多。
宅子不太大,卻也不算小,還帶個後花園,反正也住不長久,用不著裝修,路買了四個丫環,家丁就用不著了,魯路和完顏成跟我混了這麼久,不能嘛都不幹,小弟本就是用來跑腿打雜的嘛!待到安頓下來,歇了兩日,瞧著全家人的笑臉,哥們兒心中只覺無限溫暖。只可惜,最疼愛我的老太太不在了!
這一日下午天空中陰雲如鉛,眼瞅著又是一場大雪將至,家裡人都圍坐在廳堂中閒話,新衣年貨俱已備齊,魯路和完顏成幾個小子坐不住,拉著我的兩個妹妹去院門口放鞭炮玩兒。談及方家在杭州西小梅莊的那些家產,方天畫雞倒也不急著催我去取,他大難得脫,性子轉了許多,自覺這一步棋下的再對不過,倘若不是衝著這些銀子,只怕無論是大太子朱迅棋亦或是二阿哥朱迅游,都不會留他一條性命。如今既然兒子長了本事,小小年紀便能有如此手段,銀子直如流水價花出去,渾然毫不在意,心下雖是喜笑晏然,卻倒勸我莫要再如他一般。錢麼?還是花到正地方為好。譬如說這所宅院,倘若稍待時日洽談,定能砍下不少價錢來。
過不多時,鵝毛般的大雪果然紛紛揚揚地下起來,四個姐姐倒還罷了,兩個妹妹年歲尚小,終究是小孩子心性,蹦蹦跳跳地由果籃子牽著去尋魯路等人玩耍。大娘先是微微一歎,拉了我手,微笑道:「你呀,是方家唯一男丁,別什麼事兒都由著她們,這些日子鞍前馬後,我瞧你可累壞了,咱們方家不比當年,還買那麼多衣物做什麼,再過兩個年可也穿不完哪!你年紀還小,就這麼懂事,我……」她說著說著,突然眼圈兒就紅了。
我幫她拭去眼淚,笑道:「大娘,這個您就甭管了,兒子能耐著呢!再說咱們都是一家人,講這些做什麼?哼,我方家的姐姐妹妹,就得要寵著,寵得無法無天才好,打今兒起,誰也甭想再騎在咱們頭作威作福!」
這邊廂正吹著牛呢,便見完顏成風風火火地跑進來,一面跑還一面嚷嚷:「老大,不好了……」
我不悅道:「瞅瞅,瞅瞅,你那點兒出息,多大的事兒啊,就這麼慌張,我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了,遇見事兒別急別怕,鎮定,冷靜,淡然,此乃記敘文三要素……呃,怎麼了?」
完顏成咂巴咂巴嘴,說道:「有人找碴兒,魯路哥跟他們打起來了。」
「打就打唄,有什麼大不了的!」
「他們人多,」完顏成囁嚅著瞄我一眼,「七八個呢,打了有一陣兒了,不過我們沒吃多少虧,就是萱萱和小俏給嚇哭了!」
「哎,你說你事不事啊!得,敢嚇我妹妹,走,出去瞧瞧!」說到這兒我就有些惱羞成怒,草,都跟我這麼長時間了,就知道大魚大肉,可著勁兒糟蹋銀子,正經功夫都練到肚皮了?
出了院門兒,我才知道這幾個小傢伙倒也不是那麼地沒用,對方不但人多,而且帶著傢伙呢,雖然只是幾根油木短棒,但使得還是有鼻子有眼的。瞧這精神頭兒,七八個大人圍攻三個半大孩子不但不嫌臊的慌,揍的還挺來勁兒。
瞧這情形,我琢磨著未必就是咱們的錯,就算是咱們錯了,哥們兒卻也不是講理地人!果籃子多溫柔一女孩子,這時候可也出手了,雖然武功不怎麼樣,但輕功和倪歌有一拼,在人叢裡倏來倏去,騰展挪移,倒還沒吃多大虧。相比之下,魯路給四條瘦不拉嘰的漢子圍著搞防守反擊,油木短棒揮舞不休,這廝習武時間畢竟太短,這會兒雖知道抵擋招架,終究沒練過金鐘罩鐵布衫,眼看著快要撐不住了。
完顏成說的沒錯,我那兩個妹妹果然正站在旁邊哭鼻子呢!我雙臂各抱一個,將她交給自後面跟來的老爹和大娘,笑道:「啊喲,老幾位,忙著呢?」
沒人理我。揍人的還在揍,挨打的還在挨!只有果籃子將我這個大哥看得重,百忙中回過頭來,眼中一喜,揮拳擊向一個肥胖之人。我一打量,草,跟劉剛似地,濃眉大眼,不像壞人啊,就是吃得忒肥了!穿著還不錯,綾羅綢緞,頭戴逍遙巾,玄色大氅,腳蹬摩雲靴,裝備很不錯嘛!
我敲敲院門,提高聲音:「老幾位,聽我說幾句成不成?這大過年的……我今兒個心情不錯!」
「去你媽的!」那個肥胖公子破口大罵,「你算哪根蔥,公子爺……」
我回過頭,「老爹,大娘,媽,你們先回去罷!呆會兒我請他們進來喝茶!」這一路,我老爹沒少見我出手逮那些野兔獐子,也沒少見我欺負人,因此大是放心,隨口叮囑幾句,也便領著大夥兒進去了。
十分鐘後,嗯,我沒表,只是約摸一下,頂多也就有十分鐘時間,這幫威風凜凜揍人不休工作不止的七八個漢子就在那名肥胖公子的帶領下排成一個縱隊進入了我們家的院子。由於院子正對著大門處有一道屏風牆,因此他們的隊形不得不先排成個「一」字,然後又排成個「人」字。
再十分鐘,我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起因就在於這個肥胖傢伙看了我家地果籃子,丫可能有**情結又或是橫行霸道慣了。當然,果籃子其實也不算小了,她大我兩歲,過了年可就十四了。說句老實話,哥們兒的心胸本就不那麼寬廣,你說你多看兩眼也就罷了,這廝居然還敢動手去掐果籃子的臉。這下還沒等果籃子生氣火呢,魯路就不幹了,雖說他們人多,但一來在自家門口,二來有我這武功通天玉樹臨風的老大罩著,嗷一聲衝去就開打了。不得不說,魯路、果籃子、倪歌、完顏成這幾個小傢伙私底下的感情極是深厚,打小就一起混嘛!次在寧古塔,果籃子還悄悄地向曾珂打聽游閒來著,得知他被義宗的一名長老收為弟子,才算放了心。
其實這是個老掉牙的橋段,富家公子,調戲良家少女,這破事輩子哥們兒也沒少干。不過自己調戲人家的女人是一回事,自己的女人被人家調戲又是一回事,這兩者之間得分清楚了,絕對不能劃等號。當下劈里啪啦一頓惡揍,然後一面唱《白毛女》一面罰他們跪到了雪地裡。
常言說的好,一個人的悲傷,如果和另一個人分擔,那悲傷就只剩了一半兒。一個人的快樂,如果和另一個人分享,那就同時有兩份快樂!我讓丫環拎過來兩把小掃帚,挨個兒輪流抽丫挺的,這還不算完,你還得跟果籃子道歉,說對不起。還得跟我說謝謝,大冷的天兒,小爺費心費力地當一回園丁,培養帝國的未來花朵,而且還是免費支教,加強他們的道德建設黨性修養,弘揚優良作風,樹立他們的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強化責任,明確目標,提高思想認識,堅持深入學習貫徹我偷雞摸狗幫的立世宗旨……我都累了一身的白毛汗。
兩把小掃帚交替揚起,只抽得以肥胖公子為代表的痞子集團成員個個慘叫連連,彭彭作響。
「啪!」
「對不起……」
「啪!」
「謝謝……」
「啪啪!!」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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