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中宵,魯路等人均已睡熟,果籃子在另外一間房裡,內力運行一個大周天,現身子仍舊不能動彈,又知今夜必然會有人前來生事,我迷迷糊糊睡了不大會兒,也便醒了——
三更之後,客棧院外果然傳來一陣悉悉縮縮的聲音,我輕輕拍醒魯路,事先摀住他嘴巴以免出聲響,讓他將我抱到窗前,心道:「姓韓的,跟老子玩心眼,你還差了點兒。」日間他肯那麼輕易離開,單單憑著一個慕容世家名頭,便能將人嚇得這般厲害,誰信呢?他當時之所以離去,不過是瞧我抓掉桌子角那一手太過厲害,只怕敵不過我才會如此。倘若老子沒有三兩三,莫說是慕容世家,便是來頭再大些,在這家鄉僻壤,難道他便不敢動我?
我悄立窗邊,凝眸觀望,但見客棧木門「吱呀」一聲被店夥計輕輕拉開,一人閃身而入,低聲問道:「怎樣了?」
月亮如水,那店夥計的模樣瞧得也甚是清楚,但聽他悄聲答道:「回韓爺的話,掌櫃的照足您的吩咐,心下留意,讓小的在此侍候,那幾個小傢伙要了兩間房,天字十一二和十二號,對門兒,沒敢露什麼底。」
那人「嗯」了一聲,斥道:「別叫什麼韓爺,今兒個是知縣大人密囑,悄悄的捉拿這幫小賊,兄弟們都是改扮過的,用不著你了,下去罷,記住,此事切切不可與外人說起,否則老子的大牢可閒得很吶!」
那店夥計身子一抖,低頭道:「不敢,不敢,韓……爺請放心,小的一宿睡到大天亮,什麼可都沒有瞧見。」
那人低聲哈哈一笑,說道:「如此最好,你去罷!」他向後一招手,數十人依次虛步進入,個個都是黑巾蒙面。這人說了房間,又吩咐道:「外面的兄弟且守好了,呆會兒動起手來,定要一舉拿下,倘若這小賊膽敢反抗,格殺勿論!不過話又說回來,能拿活口,還是拿活口,我瞧那小子手底下頗有幾分厲害,慕容家的功夫那還錯的了麼?大夥兒把他丟到牢裡,隨便餓個三五天,套出幾招功夫,可就夠咱們練得啦!」
魯路壓低聲音道:「老大,這麼多人,咱……咱們應付得了麼?」
我輕輕點頭,說道:「你照看好他們三個,這些人我來對付。」當下朗聲叫道:「韓捕頭,月夜來此,好興致啊!」
樓下眾人俱是一驚,各各抬頭望。先前進來那人沉默半晌,答道:「小兄弟這麼晚還沒睡,莫非是在賞月麼?」
我呵呵笑道:「賞個屁的月,小爺沒那麼好雅興,我就琢磨著這半夜三更的,說不定會有耗子野狗之類的打擾我兄弟睡眠,因此不大敢睡,卻沒想到韓捕頭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貴幹?」
那韓捕頭將頭一點,便有十數人執刀闖入客棧內,只聽他大笑道:「瞧小兄弟身手了得,想必出自於慕容世家,卻不知是哪一房?」
「哦,韓捕頭深夜來此,原來是查戶口來著。」我作恍然大悟狀。
韓捕頭一怔,說道:「近來屢有宵小之輩冒充慕容世家子弟橫行直撞,行那燒殺搶掠不義之事,武林同道俱皆視為大敵,韓某為六扇門公差,捉賊拿贓本是理所當然,更何況身為武林中的一份子,此事更是要不遺餘力,小兄弟武藝高強,韓某深以為佩,但日間在飄香酒樓一事,想來那慕容世家財富甲於天下,應該不會為難區區一個酒樓老闆,因此在下左思右想,覺得此事甚為蹊蹺,咱們吃皇糧的,自當為朝廷拚命,保得百姓安居樂業。什麼事兒還是查清楚的好,還望小兄弟能夠給予配合,倘若小兄弟當真是慕容家的子弟,在下絕對不敢說些什麼,但若是欺名假冒之徒,那在下可就無禮了!」
他這一番話繞來繞去,一言以蔽之,卻是給哥們兒安了個卑鄙下流,騷擾百姓的名頭,官面兒的人,果然個個都是偽君子。嘴裡說的天花亂墜,背地裡一肚子男盜女娼。我也懶得跟他攪和,冷冷說道:「我早就跟你說過,別逼我殺我,現下既然你不知好歹,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打今兒起,我告訴你,慕容世家在我眼裡不過就是一根蔥,一碟開胃小菜,你不妨將這話傳到江湖去,且瞧瞧小爺是怎麼橫行天下的,老子的綽號叫做『小方飛刀』,你記清楚了。」小李飛刀名揚天下,哥們兒一直對此既艷且羨,如今既然有機會,咱也牛比一把罷。在前世裡我便能盡力讓自己活得自由自在,更何況在這個無牽無掛的時代。我頓了一頓,接道,「你的人也到了我房外,準備為他們收屍罷,我今天心情不好,只殺三人。」言罷,讓魯路取過一張椅子,面對著房門坐下,靜候敵人到來。
聊過這幾句,完顏成和倪歌業已醒來,兩個小傢伙對我信心滿滿,雖處於如此景地,仍是不慌不亂,在我的教導之下,這支小小的散兵游勇果然有了城管小分隊一般地大將風度。驀地裡一聲喊,房門大開,自外一下子擁進五六人來。哥們兒冷笑一聲,手指輪點,四道劍氣「哧哧」射出,指風到處,中者立斃。另外幾人本已奔到了近前,但見自己人突然倒地,都是吃了一驚,餘人急忙後退,卻仍有一人揮刀衝我疾砍而至。
我右手輕托,捉住他臂腕,左手取過單刀,交給魯路,笑道:「就憑你這三腳貓的功夫,也敢前來羅皂?」抬頭淡淡地道:「還不快滾,都不要命了麼?」
眾人眼見同伴倒在地一動不動,哪裡還敢前動手,當下又一聲喊,爭先恐後地奔下樓去。我復又讓魯路助我轉過身來,雙臂持了那名漢子放於窗外,沉聲喝道:「韓捕頭,今兒個饒你一命,徜有下次,你們誰都甭想活得了。」側頭說道:「你們三人,轉過頭去。」魯路和完顏成三人一愣,依命回頭。我雙手微一使力,只將那人撕成兩半兒,臉身鮮血噴得到處都是。樓下眾人齊聲驚呼,我將那名漢子屍體朝下一丟,接道:「韓捕頭,我的話你記下了麼?」
這幫死條子,平日裡欺負欺負百姓倒也可以,哪裡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了?那韓捕頭只嚇得不住哆嗦,結結巴巴地道:「走……走……兄弟……弟……們,快……快走,這人是個妖……妖……」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妖,我喜歡這個字。神話裡的仙人亦有那麼多的束縛,倒不如做妖活的更自在一些。
魯路等人聽得眾人驚叫,亦是回過頭來,但卻並未瞧見什麼,我本來便是怕嚇著了他們,因此讓他們轉過頭去。此時見樓下眾人慌慌張張地奔出客棧,魯路奇道:「怎麼這就走了?呵,他們那麼多人,還鬥不過老大自己,可真是丟死人啦!」
「不要自大,」我謙虛道,「武功再高,也怕菜刀,穿得再**,一磚撩倒。今兒這事一傳出去,咱們便算是和慕容世家結樑子了,另外眼前這事兒也比較難辦,我殺了五名官差,不是阿貓阿狗,想來就算這些人貪生怕死,但必然還會尋人相助,來和咱們為難。這樣罷,倪歌,你去喊醒果籃子,咱們連夜趕路。」
魯路問道:「老大,去哪兒,回宣旗府麼?」
我搖頭,方家的人是我心頭的一個病,不去寧古塔瞧瞧,我總是放心不下。歎道:「魯路,這客棧後院拴著兩匹白馬,你去給牽了來,大夥兒擠一擠,將就些趕路,待到下個集鎮再買馬匹代腳,寧古塔一行,必然得去。」
魯路應了,自去下樓不提。一眾官差臨走時便連那幾具屍體都未收拾,我二人一番對答,客棧中早已有其他客人醒了,只是不敢露頭。
過不多時,果籃子出來,魯路牽了兩馬匹站在院子裡相候,空氣中滿是甜腥氣息,我示意完顏成他們下樓,右手在窗間一按,身子輕飄飄地飛起,正好落在馬背之。魯路眼紅道:「老大,什麼時候交我這個?」
「等著罷,輕功之高下,全靠內力之深淺,待到我傳你的功夫稍有小成,便會抽空教你。」
魯路大喜,待到完顏成三人奔出,便牽馬出了客棧,果籃子與我一騎,魯路和完顏成倪哥三人共乘一騎,覷準方向,催馬奔馳,忽聽得客棧中有人尖聲叫道:「小賊,竟敢偷姑奶奶的馬兒,給我站住了!」這聲音嬌嫩悅耳,聽起來竟好似一名年輕女子。果籃子坐在我身後,早已驅使馬兒奔走,斜地裡只見一道白色身影從客棧院內縱身躍門前大樹,跟著便撲了過來。只是我們已然奔出十數丈,她哪裡追得了?我也懶得回頭和她繞舌,提氣笑道:「借姑娘的白馬一騎,日後有緣相見,定然有所報答。」
那女子怒道:「小賊,還不快下來,莫以為你武功了得,姑奶奶便怕了你!」
「怕你是不怕的,」我笑著接口,內力傳出,聲震數里,「講個笑話給你聽罷,一對新婚夫妻山遊玩,不料妻子被一群猴子捉去,過了一年方被救出,這女子卻已有孕了。未出十數日便已臨盆,其夫守在房外,一待產子便奔進去問產婆是男是女,不想那產婆破口大罵,他娘個腳,誰看清是男是女了,這邊一生出來,那邊就樹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