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紛紛揚揚飄飄灑灑,只小半個時辰,地便鋪了厚厚的一層。寧古塔處於極北之地,此時方才十月中旬,不成想雪竟也下得這般大。
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望長城內外,惟余莽莽
大河下,頓失滔滔
……
須晴日,看紅裝素裹
分外妖嬈……
魯路鼓掌大讚:「老大好文才,怎麼我一句也聽不懂?」
途中經過一個集市,大夥兒買了些御寒衣物,魯路花錢買了一副大車木駕,給兩匹馬兒套,哥們兒置身其中,將車窗簾一放,暖氣融融,感覺還真有幾分勞斯萊斯的味道。
路寂寞。我用小刀削了五十四張木片撲克牌,雕琢的甚是精美,然後教了魯路等人各種玩法,這就聚眾開賭了。要說完顏成和倪歌倒也罷了,魯路這廝卻好像是天生的賭徒,短短兩天工夫,丫就無師自通地學會偷牌換牌了,各種玩牌手法讓人眼花繚亂,便連哥們兒亦是自歎弗如。果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
老實說,我之所以教他們玩牌,其實心底裡是打了壞主意的。自我昏迷的這幾個月以後,果籃子身形大變,人長高了許多,身形卻顯得更加苗條。眼瞅著這一張無比嬌嫩的花朵兒即將含苞待放,哥們兒也想培養一下新時代新氣息,以及新的戀愛操作技巧和具體實施手法,因此也顧不得丫是**了。
一般來說,十三四歲的女孩子便許配了人家的多如過江之鯽,十六七歲就成為孩子他媽地也並不少見。帝國也從來不搞計劃生育,只要你有能耐,那就可著勁兒造小人罷!每家只要一添丁進口,便需報官府,然後官府會送朵大紅花給你,並且獎勵米梁數石。當然,這時代重男輕女,不過生了女兒,也是會有獎勵的,只是少了些而已。
只是我如意算盤打的啪啪作響,果籃子卻對這個絲毫都不敢興趣,甭管我怎麼勸,丫的只是抿嘴淺笑不語,後來索性躍到外面驅駕馬車。本來我想如果她也成為賭徒中的一份子,那麼憑著哥們兒「高進二代」的稱號,就可以慢慢的改換花樣,改變賭注,比如說我贏了我親你一下,你贏了你親我一下,或者是我幫你做泰式按摩,你幫我做馬殺雞諸如此類,不也能增進感情,加強誼麼?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床談感情啊!
大雪一直下個不停,到得後來,積雪已有數尺之深,根本就看不清楚道路。此地又俱是高山險壁,極是難行,偶爾大風吹過,竟捲起拳頭大小的冰雹直如雨點般砸下,幸虧哥們兒見機較快,迅躲了起來,要不然這兩匹馬兒給砸出了性子,邁開四蹄胡亂一奔,在這如此陡峭的山路,一旦失足,哪裡還有命在?後來行至大刀鋪,便在此地一家小小的客棧歇了,欲待到天晴雪化了再行路。之所以說這客棧小,便是因為它只有東西兩面大通鋪,炕火倒是燒得旺旺的,也虧得天冷,否則果籃子這個女孩兒和一干臭男人擠在一起多有不便啊!客棧中住了不少客人,有三三兩兩作伴的,也是獨自孤行之人。
刨去途中開銷,現下倒還剩了七十多兩銀子,問過掌櫃的以後,得知過了這大刀鋪,再往前行百十里,便是寧古塔流放之地了。想要打探些有關於方家的消息,只是那掌櫃的說來說去,始終不得要領,亦是只得作罷。反正離此已是不遠,只要他們仍然活著,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至於方家的萬千財富,俗話說風吹雞蛋殼,財去人安樂。屬於我的東西,早晚老子拿了我的給我交出來,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
這日傍晚,我和魯路、完顏成、倪歌照舊大呼小叫的玩推餅賭銀子,旁邊圍了一大圈兒別的客人。正自興高采烈之餘,突然心頭一跳,茫然間胸中煩悶之極,再做得兩把莊,直欲作嘔。果籃子眼尖,將墊在我背後的被子撤去,放我平躺下來,說道:「大哥,你不舒服麼?」
我點頭,卻連話也說不出了。魯路和完顏成仍在大呼小叫,果籃子咬了咬牙,叱道:「別賭了成不成,沒瞧見大哥不舒服麼?」
魯路收了撲克牌,靠到我身邊,問道:「老大你怎麼了?」
我心煩意亂,皺緊了眉頭,提氣運功,但胸口就更吞了一大口大便也似,陡然間胸中激熱,喉頭一甜,「嘔」地吐出一大口血來,這血竟呈黑色,果籃子大驚,急叫:「大哥,你怎麼了?」取出手帕,拭抹我身血跡。
這一口血吐出,登時覺得好了大半兒,屋子裡呆著這許多人,空氣中夾雜著各種氣息,甚是難聞。我有氣無力地道:「扶我到外面去。」
眾人七手八腳地將我背到外面,我深吸一口氣,強自抑制煩惡,低聲道:「把我放到雪地。」魯路「啊」了一聲,知我這當兒自然沒功夫跟他開玩笑,當下將我放了下來,半靠著他立於雪地之。
積雪清涼。也就在這一瞬間,身子一陣滾燙,便似有一股熱流自而下,又自下而,反反覆覆在體內激盪,我緩緩閉眼睛,復又睜開來,只聽得果籃子等人「呀」的一聲,低頭一瞧,但見自己所立之處,積雪竟於頃刻間融盡,露出黑褐色的泥土。
仰望天空中陰雲如鉛,狂風捲著暴雪兀自盤旋飛舞,萬物蕭瑟,遠山覆冰,我心中有所失有所憶,數千字的《長生訣》一字字清晰地在腦中緩緩流過,以往所有不明白的地方,這時竟然融會貫通,直如醍醐灌頂,當頭棒喝,於這剎那之間明瞭其意,修為登時提高一層。只不過四肢酸軟無力,陡然間並不能匯聚內力,內視諸脈,將其付諸行動而已。
我心中一動,煩惡大去,只覺四肢漸漸能夠使出力量了,大喜之下,卻現隨之而來的卻是一陣揪心入骨的奇痛,這疼痛乍然而起,如水臨波,瞬間吹皺一池清水,我只疼的滿身是汗,豆大的汗珠自臉潸潸而下。體內的那股子燥熱兀自未去,我凝立片刻,輕輕推開魯路,向前跨出數步,盤坐於積雪之中。眾人俱是一喜,魯路驚笑道:「老大,你的病大好了?」
此刻我哪裡有時間跟他閒聊,微微一笑,當即運功化解那道熱氣。豈知一試之下,心內大驚,這道熱氣不抵抗尚好,只是沿著任督二脈亂躥,此時一經運功排解,登時便不受控制地壯大了許多,體內如同火燒火燎,疼痛復又加大了數倍,我只咬破了嘴唇,身子不住顫攔。欲待撤出內力,但卻現其竟給那道熱氣糾結纏繞,不得或離。這一下才叫我驚悔欲狂,五臟六腑在這兩重重壓之下,每條經脈似乎都腫漲了數倍,內息充盈而入,碰撞交纏,隨時都好像要暴裂一般。堪堪支持了一盞茶功夫,再也無法抑制,驀地裡張開嘴巴,便要嘶吼出聲。
便在此時,一隻手掌暖暖地貼在我的脊背,跟著便有一道祥和溫暖的氣息自巨闕俞穴透入,便如一條清澈已極的小溪,流入了混濁的大海之中。說來倒也奇怪,凡所經過之處,大海立即止浪停波,一片安靜。我心中知曉定是有人助我,當下收攏殘餘內力,隨著他的內力四處遊走,所過之處,諸穴百脈無一處不舒服,無一處不通暢。
巨闕俞穴寧心安神定志,這人自此渡入內力,很顯然亦是內家高手,他這道內力,雖然遠不及我渾厚,但一股正氣昂昂向,逼破陰霾,似佛非佛,似道非道,端的是一道天地浩然正氣。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岳,則為日星。
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庭。
……
我一得他相助,雖然體內那道熱氣磅礡勢大,但卻終於安靜下來,與內力混為一處,只覺丹田處竟隱隱結有藍蓮,晶瑩流剔,微放毫光。
睜開眼來,卻見仍是一片雪白,旭日東昇,竟是用功了整整一夜。心隨意到,霍然站起,衝著身後深深一躬,拱手道:「多謝相助,在下一弟銘記於心,不敢一日或忘。」此時方才見到助我之人的真面目,但見他三十多歲,一綹長鬚,作文士打扮,竟像是一名讀人。只是他內力大耗,臉現憊容,微微搖手,卻不說話,自是累得極了。
我伸出手去將他扶起,又道:「多謝,多謝!」
這人身軟無力,身子斜靠在我身,啞著嗓子說道:「小兄弟何必多禮,你內功太強,只是不大會運用而已。我以內力相助,不過是稍為引路而已,小兄弟得脫大難,不過是靠著自身的修為罷了。」他語氣一轉,接道,「我瞧你內力雖然澎湃浩大,虛沖天地,與當世別家內功大為不同,只是其中蘊含煞氣,想必前些日子,小兄弟中過奇毒來著?」
我點了點頭,見魯路和果籃子守在旁邊,一臉驚喜,卻是不敢前,怕打擾了我二人說話。當下微微一笑,道:「前輩料事如神,在下數月之間,確是中過兩次毒物。前輩無私相助,耗功太深,咱們還是且回客棧,再行敘話罷!」言罷,運起內力渡入他的身體。這當兒我再不受那毒性困擾,內功又進了一大步台階,突破先天功的瓶頸,心下自是喜悅,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那人精神大振,「嗯」了一聲,笑道:「小兄弟這份內力,實在是……震古鑠今,世所罕見。」他微一沉吟,接著又道:「只是小兄弟戾氣太盛,殺伐頗重,徜非如此,自不會有此走火入魔之厄。」
說話間,回到客棧。我和魯路等人住在東面的那一所大通鋪之中,房內除了一溜兒火炕,便只有當門擺放的兩張大方桌,以供客人吃飯之用。我扶著他在桌邊坐了,再輸得一時內力,這中年文士便即恢復如初,左掌在桌輕輕一拍,笑道:「如此內力,如此少年,倘若不浮一大白,只怕恍以為做夢了。」
我揮了揮手,示意魯路去備下酒菜,笑道:「小子量淺,卻也願陪前輩小酌幾杯。」
那中年文士微笑道:「這怎麼行?我一生別無他好,最是嗜酒,就算小兄弟不愛多好,不過人逢喜事,醉了也便醉了,那又如何?」
我深深點頭,道:「前輩說的甚是。」
昨兒個停了兩次電,每次數小時,碼了兩回字都給ver了,鬱悶之餘,又復煩燥.不過在下不敢憊懶,今一早有暇,便即匆忙補.
附文天祥&1t;正氣歌>一,願在這酷暑之中,於諸位大大作一下酒豪興.
余囚北庭,坐一土室,室廣八尺,深可四尋,單扉低小,白間短窄,污下而幽暗。當此夏日,諸氣萃然:雨潦四集,浮動床幾,時則為水氣;塗泥半朝,蒸漚歷瀾,時則為土氣;乍晴暴熱,風道四塞,時則為日氣;簷陰薪爨,助長炎虐,時則為火氣;倉腐寄頓,陳陳逼人,時則為米氣;駢肩雜遝,腥臊汗垢,時則為人氣;或圊溷、或毀屍、或腐鼠,惡氣雜出,時則為穢氣。疊是數氣,當之者鮮不為厲。而予以孱弱,俯仰其間,於茲二年矣,幸而無恙,是殆有養致然爾。然亦安知所養何哉?孟子曰:吾善養吾浩然之氣。彼氣有七,吾氣有一,以一敵七,吾何患焉!況浩然者,乃天地之正氣也,作正氣歌一。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岳,則為日星。
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庭。
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
在秦張良椎,在漢蘇武節。為嚴將軍頭,為嵇侍中血。
為張睢陽齒,為顏常山舌。或為遼東帽,清操厲冰雪。
或為出師表,鬼神泣壯烈。或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
或為擊賊笏,逆豎頭破裂。是氣所磅礡,凜烈萬古存。
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地維賴以立,天柱賴以尊。
三綱實系命,道義為之根。嗟予遘陽九,隸也實不力。
楚囚纓其冠,傳車送窮北。鼎鑊甘如飴,求之不可得。
陰房闐鬼火,春院閉天黑。牛驥同一皂,雞棲鳳凰食。
一朝蒙霧露,分作溝中瘠。如此再寒暑,百癘自辟易。
嗟哉沮洳場,為我安樂國。豈有他繆巧,陰陽不能賊。
顧此耿耿在,仰視浮雲白。悠悠我心悲,蒼天曷有極。
哲人日已遠,典刑在夙昔。風簷展讀,古道照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