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防偵察科（4）
車下，一個長著三角眼、尖下殼的軍隊幹部大聲嚷嚷：「我們從內地來保衛邊疆，家屬懷孕經不起長途顛簸，你們就不該照顧一下嗎？這是什麼地方？」
另一個長臉高個子軍人喊：「冷水人懂不懂什麼叫擁軍？這麼無情無義，讓我們寒心哪！」
車上的旅客不耐煩了，七嘴八舌地吵吵起來：「耽誤快半小時啦」；「真懷孕還是假懷孕，拿醫院證明來」；「再不車就趕不上火車啦」；「人民軍隊也得愛人民哪！」
申炎聽不下去了，下車對那兩個軍隊幹部說：「同志，你們先回去吧！座位讓乘務員安排。耽誤車這麼長時間，影響不好。」
「三角眼」顧眄了一下：「你是幹什麼的？多管閒事！」
申炎耐心地：「我是冷水邊防司令部偵察科的，姓申。別的事以後再說，先讓汽車走吧！」
「哦！是你呀！那我可就明說了，你呀！鐵路警察——管不了這段兒！」「三角眼」朝天，不屑一顧。
申炎：「邊防司令部是冷水最高軍事機關，是當然的衛戍司令部。監督公共場所的軍人行為，是衛戍機關的職責，也是軍人的共同義務。你們是軍隊幹部，應該懂得這一點。聽我勸，趕快離開這裡。」
「三角眼」陰陽怪氣：「喲呵！好大的口氣呀！邊防機關多個啥？我們不來，你們才管著幾個兵？副科長的官兒真大呀！還沒人管你了是不是？」
一個圓臉幹部上來拉「三角眼」一把，說：「孫幹事別那麼說，咱們快走吧！」
「三角眼」：「他讓走我們就走？這是什麼人？手也伸得太長了，越過團營管起連隊幹部任免了。我就不信那個邪，管偵察的還管起軍人糾察了，連汽車座位也要察？我倒看看他有啥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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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炎走進車站調度室。
不大工夫，申炎出來。圓臉幹部站到面前：「長，是我們不對。你別生氣。」
申炎：「我不是長，是副科長申炎。你們是哪個單位的？你叫什麼名字？」
「我是東山頭炮營二連副指導員牛柏。今天是幾個遼二師新來的幹部來隊家屬結伴回去。送行的人心情不大好。」
申炎：「那個給家屬搶座位的人是誰？」
牛柏：「他叫孫學友，我們同年兵，東山頭邊防團政治處幹事。團裡原來按排他到十二連當指導員，聽說是你不同意。有些情緒的人，難免……」
申炎：「孫學友這個人我沒見過面，可今天的事證明，人家向我反映的問題準確無誤。這件事不算太大，可關係到軍民團結、軍隊性質。為了給自己的媳婦搶個好座位，讓兩台長途客車不出去。媳婦懷孕是真是假暫且不說，軍人強佔座位有什麼道理？黨性、紀律允許嗎？都說特殊時期滌蕩人們的靈魂，怎麼還不如特殊時期以前了呢？支左把自己支到群眾對立面上去了？」
牛柏猶豫了一下，說：「有件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孫幹事這人挺聰明，就是心眼兒太小。他是劍陽邊防總站滿站長愛人的親侄子。聽說滿站長懼內是名聲在外，對孫學友挺親。滿站長任這裡參謀長的命令早就下了，因為出了點兒岔子壓下了。最近上面有人說話，很快就要下達，小孫說消息絕對可靠。幫腔的那個長臉高個子叫馬晃，是船艇大隊二中隊一分隊副指導員。我們倆核計這事得跟你說說，免得將來你……」
申炎笑了：「喲，牛白、馬黃，有意思。謝謝你們的好意。轉了半天彎彎繞兒，不就是有點親屬關係嗎？你們比我年輕，別太世故了。革命軍人要講原則，做人不能讓圈圈套住吧！」
「感謝長教育。」牛柏敬禮，走了。
一台軍用卡車駛來，幾個戴紅袖標的軍人下車來，把吵鬧的軍人拉走了。
申炎回到客車，旅客自動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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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車開出車站，車內悄無聲息。已經坐到第五排的那個搶佔頭排的婦女，哭喪著臉開腔了：「當兵的不向著當兵的，胳膊肘往外拐。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什麼玩意兒！」
旁邊那兩個婦女勸她別說，她還來勁兒了：「什麼衛戍司令部，豬鼻子插大蔥——裝象！芝麻大的官兒，耍磨盤大的威風。他就沒有老婆孩子？養孩子活不成，活該他絕戶！」
申炎瞅了一眼，沒吱聲兒。
座位被佔過的那個頭排旅客站了起來：「旅客們哪！解放軍都是好人，有毛病也是狐狸精勾引的。事情鬧到這個地步，還在這大放厥詞。我看她是老母豬搽胭粉——不知道香臭。吊死的女鬼脫褲子——沒羞沒臊！你們說對不對？」
「對！」全車人，除了申炎和第五排那三個年輕女人，異口同聲，吼得玻璃窗嗡嗡響。
那個占座婦女的腦袋勾進了前排靠背下面。
申炎從帆布書包裡拿出筆記本，打開。鋼筆尖兒顛簸著指向扉頁的日曆表，在8月1o日那個格兒裡劃了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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偵察科，偵聽室裡。杜森峰撕下日曆，露出的一張顯示著9月14日。
「杜森峰，快來接著。」走廊上有人喊。
杜森鋒打開門，是申炎扛個大箱子站在門外。
「喲！科長回來啦！」杜森峰接下箱子放在屋裡地板上。
申炎故作嚴肅：「是副科長，怎麼就記不住呢？看看，又幾天沒刮鬍子了？」
杜森峰笑著兩腿拼攏：「報告科——副長，明天早晨就刮。」
申炎打開箱子：「看！短波收訊機。明天讓『通信橋』給安裝個合適的天線，就可以偵聽對岸蘇軍小分隊的戰術動向。咱們地處邊防一線，防敵突襲是頭等大事。你這一個月收穫如何呀？」
杜森峰得意地指著牆上掛著的資料和表格說：「這咱可有點兒東西可說，你給打打分兒吧！我們獲悉的第二條遠東大鐵路進展情況，上級特別重視，說這是蘇聯加緊對華全面戰爭準備的戰略舉措。」
申炎：「這就對了！偵聽效果來得比我預想的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