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滴滴（5）
烏巴勞島上一片平靜.新開的土地長出的荒草已經黃了。小白房四壁千瘡百孔。
島西邊的陡崖下，鄒奮霍和呂秀敏突然樹起兩棵長桿了。桿上的紅條幅寫著「中國領土」四個大字。
一個長點射打來，接著是交叉火力一陣狂掃。尚不濺起的沙土灑在扶桿人的頭上、身上。
木桿子和條幅上，都出現了幾個窟窿眼兒。木桿子依然挺立，紅條幅也依然迎風抖擻。
蘇岸，塹壕裡，赫廖夫斯基接過下士手中的大口徑機槍，眼睛貼近瞄準鏡。
單圓形視野裡：烏巴勞島西側同時樹起幾十面各色彩旗，分別寫著「中國領土不容侵犯」、「玩火者必**」、「打倒霸權主義」。「血債必須血來還」。
赫廖夫斯基放下機槍，雙肩抬起兩手外翻，晃晃腦袋一臉沮喪，一轉身，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一頭栽倒。
早晨，黑龍江上霧氣瀰漫。江面比六岔那裡寬了兩倍多，兩岸都是一望無際的平原。
一艘懸掛蘇聯國旗的自動駁船順流而下。
駕駛艙裡，留著兩撇兒大鬍子的老船長，放下手裡的望遠鏡——霧氣太濃，只好用肉眼左看看，右望望，來回打著舵輪。
嚓——船長不自主地撞在舵輪上。
船擱淺了。船長出艙來，回前後左右都看看，回到舵輪前。
機器轟響，船尾的煙筒噴著濃濃的黑煙。船尾左右擺動了幾個回合，船頭依然不動。轟響聲停息了。
一棟「拉合辮兒」土房子門旁，掛著「中國人民解放軍瀋陽軍區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第一師第四團第二營第六連副業排」的木牌子。
一陣急促的哨聲過後，三十來名男女青年在門前緊急集合。其中十來個人背著5o式衝鋒鎗或者53式步騎槍。其他人手拿鐵鍬鋤頭之類。
高個子知青排長和穿軍裝的李連學站並肩在隊列前。排長說：「同志們，我們生產建設兵團是幹什麼的？是屯墾戍邊準備打仗的隊伍。現在蘇修的大鐵船入侵到我們眼皮底下了，考驗我們的時刻到了！團裡的李參謀是老邊防，正在咱們排抓邊防教育。現在就請他來指揮我們戰鬥，出！」
江上，霧氣散去，大流滾滾。擱淺的蘇聯貨船上有人在探水。
岸邊，知青們趴在江堤後，槍口對向蘇船。一雙雙驚恐的眼睛，一個個起伏急促的胸肩。
中午的陽光照得濕地熱氣騰騰。知青們的衣服汗漬片片，氣氛令人窒息。
「喊口號怎麼樣？」知青排長問身邊的李連學。李點頭。
「打倒蘇修！」
「打倒勃列日涅夫！」
「無產階級特殊時期勝利萬歲！」
「誓死保衛黨中央！「
「誓死保衛中華人民共和國！」
一棟紅磚房，門旁掛著紅旗寨生產大隊牌子。
房子裡，三十多個民兵坐在大通鋪上，其中有戴眼鏡的吳寶。他身旁坐著翟斌。
蔡白吉站在地中央講話：「紅旗寨大通島連綿十里，等於珍寶島四個大。我們上島種地、砍柴、打草、採藥幾百年了，蘇修竟說是他們的。現在，島上的三十多垧麥子該收了，豐收果實需要來武裝保衛。明天凌晨兩點鐘，咱們秘密上島潛伏。兩個生產隊四點鐘開始登島收割。為了搞好這次潛伏，一會大家帶好武器裝備，到村外進行演練。滿團長親自前來檢查指導，現在先請他作指示。」
「就按蔡參謀說的辦！」滿有個頭兒不高，身板兒挺粗壯。脖子挺粗，和腦袋的直徑差不多。嘴裡的一排金牙很耀眼，與表情嚴肅的紅臉膛不大協調。
冷水，作戰值班室。
申炎對著麥克風喊：「請接紅旗寨大隊，找蔡參謀，要快！……紅旗寨大隊嗎……請蹲點的蔡參謀接電話……白吉呀！據航運局通報，一艘蘇方民用自動駁，因大霧擱淺在我方岸邊，離紅旗寨不遠……對！你組織就近民兵派人去監視，不要帶武器、不要靠近蘇船、不做無理動作……對！如果蘇方來船拖淺，不要干涉。有什麼情況及時報告……對，就這樣。」
關了增音器，又搖電話：「要段戶邊防連……」
滿有站在門前，蔡白吉從屋裡出來說：「申炎來電話，有一條蘇聯民船，擱淺在紅旗寨上游十三公里我方岸邊，要我們派民兵去監視。不靠近、不帶武器、不做無理動作。」
滿有：「他也是參謀，對你下指示？不尿他！」
又有又人喊蔡參謀接電話。
蔡白吉進屋拿起耳機：「哪位……嗯？李連學？哦！在含瑙見過，王科長的小弟子……跑到兵團幹什麼去啦……哦！調到那兒啦……嗯，對！我正為這事兒準備派民兵去呢！你們已經監視起來啦！如果對方不挑釁，你們就不靠近……嗯？你等等，滿團長在這兒。」
滿有來到身邊：「什麼這不、那不，他申炎說的話就是政策？不尿他。告訴民兵，別太右傾了。」
蔡白吉：「滿團長說了，別太右傾……對！就這樣。」
江邊，蘇聯船上的大鬍子老船長跑出駕駛艙，驚恐地喊著俄語、用手比劃著。
高個子知青排長問：「他說什麼呢？」
李連學：「聽不大清楚，好像說你們中國人野蠻。」
知青排長有些悲壯：「我去和他鬥爭，你們準備戰鬥。敵人膽敢逞瘋狂，你們就叫他滅亡，不要管我！」
李連學頗有電影裡的指揮員氣概，一拍胸脯：「你放心！我會把握戰機的。」
知青排長挺胸闊步來到蘇聯船跟前，揮舞語錄本喊道：「修正主義不投降，就叫你滅亡！」
蘇聯老船長指指點點，嘀哩嘟嚕說著什麼。
知青排長瞪著眼聽不懂，欲言又止。
老船長指了指自己，又指一指江下游，急切地表白著：「……打毛依……打毛依。」
知青排長轉過頭來高喊：「同志們，他說打偉大領袖啦！」
「射擊！」李連學高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