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槍口的微笑(5)
申炎:「長問到這兒了,我也就不謙虛了。與同齡人相比,我看的哲學書可以說多一點兒,包括現代哲學、古典哲學,特別是中華經典哲學著作。軍事書、文學書,也都看一些。我這人有話愛直說,顧忌不多,有的人會覺得我好表現自己。其實我能力有限,毛病不少,與王占慶的關係上教訓就很多。毛病是看人不夠辯證、肚量不夠大,根子在思維機械化,習慣於一加一等於二。來邊防一直跟著你,說話就隨便了。長還是多批少誇吧!」
巴久禮:「這就夠謙虛的了,很有進步嘛!有人說你對『忠字舞』和『三敬三祝』有牴觸情緒。我現人家念語錄、背『老三篇』,你就皺眉頭。那是為什麼?」
申炎:「如果跳『忠字舞』就是革命,背『語錄』就是馬列主義者,那最革命的豈不是舞蹈演員和中小學生了?我不信多數人,包括您在內,就那麼心甘情願地去背、去跳。你可別生氣啊!」
巴久禮看看司機,不再談論此話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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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普車爬到一個山坡頂上,可見前方一條冰雪覆蓋的河。
車裡,巴久禮又開口了:「說說拔樁子的具體手段和兵力部署吧,你有什麼考慮呀!」
申炎:「單就拔樁子而言,有冷水總站勤務連和友軍偵察連,兵力足夠了。但是,現代武裝衝突的特點是暫短而激烈,沒有重火器恐怕不行。我們的邊防部隊沒配備重火器,我看得動用民兵庫存裝備了。參加行動的分隊每班配一具火箭筒。架線連暫時別撤編,給他們裝備無後坐力炮、八二迫擊炮、重機槍各三個火器單位,集中精力突擊訓練,作機炮連用。」
巴久禮:「如果蘇方的兵力不下江,在岸上開火怎麼辦?打的是江裡的目標,也就是所謂的爭議地帶,政策允許咱們對蘇方岸上的目標還擊嗎?」
申炎:「奧妙就在這兒。火器分隊大張旗鼓地搞訓練,當然不讓蘇方觀察到,潛伏的特務可不會老實。我方是四萬人口的小鎮,面對的可是蘇聯遠東第三大城市,州級政治、經濟、交通、文化中心。他們苦心經營的『窗口城市』頭上,如果突然落下幾排炮彈,那會怎麼樣?他們的遠東地廣人稀,如果出現難民潮,就會造成大面積人口空白區。有人早就害怕過剩的中國人口像潮水一樣湧過去。中國現在是一片派性狂潮,雖然公開聲明先禮後兵,雖然再三表白不打第一槍,人家會相信嗎?我們拉開準備打的架式,讓特務傳過去。至於打不打、往哪兒打,還不是指揮員的命令說了算?這話,目前對咱們下級指揮員也不能洩露。」
巴久禮笑道:「你這是暗中虛張聲勢,實為敲山震虎,迫敵不敢在岸上開火。這叫哪一出兒啊?」
申炎:「只要他們下江,雙方短兵相接,誰贏誰輸那就難說了。只要鬥法得當,總不會讓他們佔了絕對便宜吧?」
巴久禮扭過頭來說:「好哇!回去你就起草方案,我召集人認真研究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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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戰室裡,會議已近尾聲。
巴久禮:「……立足於武裝衝突,但要盡最大努力爭取以說理鬥爭,和平解決爭端。會晤說服不了,那就現地說。方岐要準備隨巡邏組到鬥爭現場。鬥爭的具體方案是,冷水總站勤務連和友軍偵察連,各選精明強悍的九人巡邏組,任務是砍掉蘇方的越境通信樁子。為應付衝突升級,上述兩個連的主力在岸上展開,隨時準備支援巡邏組,進行江面搏擊格鬥,或者以岸上火力參與戰鬥。架線連突擊訓練重裝備,作為火力支援分隊。另準備兩個民兵步兵連和一個民兵機炮連,作為預備隊。部隊和民兵的訓練都不讓蘇方觀察到,但對群眾不搞神秘主義。戰鬥工事主要利用江岸防洪水泥牆和臨江建築物。為了隱蔽企圖,具體兵力部署由李戈和申炎,向各分隊指揮員逐一現地明確。鬥爭準備階段,凡是老百姓能去的地方,我們盡量穿便衣活動。看看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哎!申炎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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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戰室外的值班室裡,座鐘上放著「通信橋」給申炎的小喇叭。申炎嘴對麥克風:「……越境足跡肯定不是當地人的嗎?(喇叭:對,可以肯定)那裡是兩個縣的結合部,縱深是無人林區,這就奇怪啦!兩翼的人越境,用不著橫向運動去那兒。連個人名都沒有,怎麼向蘇方要人?賈參謀,有沒有可能是從興安嶺南麓穿過原始森林過來的人?你們抓緊核查一下吧!」
喇叭裡的東北口音:「從江邊往南,到最近的林場也一百多公里,全是無人森林,不大好查……」
喇叭裡變成了豫東話:「這是邊防一線,不是你冷水城。一個參謀開口就查一百多公里原始森林。我們幹不了,有本事你自己來查吧!」
申炎:「你是哪一位?什麼火兒啊?」
喇叭:「我是滿有!你要怎麼的?」
申炎:「喲!是總站站長啊!我不要怎麼的,正在跟賈參謀通話,你什麼火兒啊?上級對下級提出工作要求,這不是很正常的——」
喇叭:「什麼上級下級?你不就是從含瑙總站調來的嗎?你們站長代理司令了,你就這麼神氣?我還沒看上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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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久禮從作戰室出來。
申炎站起來,繼續打電話:「站長同志,如果你對上級的幹部使用有意見,可以通過正常的組織系統反映,別拿我一個值班參謀撒氣。要是真沒看上眼,你這無名火兒又是從哪兒來的?上級指示必須執行,這原則我一個參謀都懂,你一個正團職幹部不會不知道吧?要不要這裡的長親自跟你說話呀?」
叭!那邊掛斷了電話。
巴久禮:「哪個總站的電話?」
申炎:「劍陽總站的滿站長,他這人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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