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槍口的微笑(3)
典湘又看了看手錶:「你長途奔波兩天了,肯定累了,躺一會兒吧!」
肖淑清站起來續了茶,說不累。典湘的機關鎗嘴又開火了:「那個冷箭蘭原名叫冷方芝,是個從良**養大的,她親爹是申炎搞社教時候親手抓的貪污犯。特殊時期初期,她是省城最大的紅衛兵組織『造反總司』派到冷水的聯絡員,不可一世的風雲人物。她在新聞紀錄片上,看見**乘著北京牌汽車檢閱紅衛兵,就想自己弄一台來坐。沒想到碰上申炎,沒買她的賬,還狠狠訓了她一頓。她鼓動紅衛兵來衝擊邊防機關,申炎又當眾揭穿她的用心,宣佈了中央穩定邊境地區的批示,引導紅衛兵遠離別有用心的人。消息傳到省城,對立派說冷方芝『把矛頭指向鋼鐵長城』,是『跑到邊境向蘇修獻媚的跳樑小丑』。『造反總司』不得不把她開除,送到『五七干校』去勞動改造。冷方芝從此改名冷箭蘭,靠欺騙老幹部,拉攏駐校軍代表取得信任,借『留校鬧革命』的大學生分配的機會,來到了格南林業局。還有兩個女青年對申炎有意,一個是和他一起搞社教的,一個是和他一起斗老毛子的,都是好人。前一個被申炎介紹給方翻譯了,後一個介紹給我表弟了。我說這些是讓你知道,申炎就是申炎,不是一般男人,是值得女人悉心珍愛的好人。」
典湘拉起肖淑清的手說,「你說怪不怪?我和小甫一樣,打心眼兒裡喜歡申炎。誰跟申炎作對,我就恨誰,就跟誰鬥。咱們都是好人。我和申炎好,就像和我表弟好一樣,你儘管放寬心。我表弟在邊防站,和申炎處得像親兄弟。我敢打保票,即便是世界上最美的美女送上門來脫衣裳賤,申炎也不會偷雞摸狗缺德喪良心。我和小甫這輩子與他無緣,命中鑄定你和他做夫妻。你、我、小甫都喜歡他樣的人,這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咱們仨作姊妹吧!將來退休了,都搬到一個地方去住,能經常見面就心情愉快。我相信,你會同意這個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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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炎回來了,典湘站起來:「過十二點了,我得走啦!」
「等等!」申炎從柳條箱裡找出兩件羊皮甬:「那年我去新疆,買回兩件紫羊羔毛皮。一件準備給小肖做皮襖,這一件送給湘姐;我這是第一次給你送禮呀。」
「這份情我得領。你們該休息了,明天見吧。」典湘接了禮物走到門口,深情地瞅了申炎一眼,說了一句「這樣才平等」,轉身快步走了。
申炎目送典湘消失在黑暗中,在門口站了一會才回身。面對幾小時前才認識的女人,他似乎不知道說什麼好,搓搓手說:「這個家太簡單了一點兒,是吧?」
肖淑清看看新刷油的門窗、炕面和地板,說:「結婚就有房子,這在地方可就難了。」
申炎:「千里迢迢來到北疆,邊防形勢又這麼緊張,你得作吃苦的準備呀!」
肖淑清手摸著羊皮甬的顆粒狀小毛卷兒:「苦就苦吧!苦和福也差不了多遠。」
申炎坐炕沿上,看著面前的女人:「人這一生很可能就這麼一回。沒有花蠟婚服,沒有喧鬧人群,委曲你了。」聲音降低些,又說,「大姐說你一向沉穩。這種事匆匆忙忙,不怕上當後悔?」
肖淑清坐在申炎身旁,「你和大姐的感情我知道。你們的人品我心裡有數兒,有什麼可後悔的?」
申炎看看窗外飄飄而下的大雪,說:「我們雙雙來到北國天涯……哎!你看過《冰山上的來客》嗎?」
肖淑清點點頭。
申炎:「會唱《花兒為什麼這樣紅》嗎?唱幾句也行。」
肖淑清真哼起來:「……紅得好像,紅得好像燃燒的火,她象徵著青春和愛情。」
「電影《李雙雙》裡有句台詞,先結婚後戀愛。咱們再重複一次半自由、半包辦的婚姻吧!」申炎伸手摟起肖淑清的腰肢。她打了個寒顫。
「你冷了?還是怕大兵侵犯?如果需要再考慮一段時間,我可以到辦公室去住,免得將來後悔。」
「爐火正紅呢!」肖淑清說著,偎進了丈夫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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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水正面江上,一台東方紅牌推土機在推雪剷冰。遇上蘇方的冰道並沒有避讓,反而加快度向外偏去。蘇聯的越境巡邏道被圈在中方冰道裡側,有的被推起的冰雪覆蓋了。
李戈站長和申炎在瞭望台上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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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方岸上、岸下氣氛緊張:
——高音喇叭「哏——哏——」聲不斷;
——執勤哨兵據槍臥倒;
——機槍口伸出碉堡射孔;
——直升機臨空;
——滿載全副武裝邊防軍的兩輛卡車開到下江道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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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面上,東方紅牌推土機繼續推雪剷冰。
駕駛室裡,司機旁的汪水正在觀察蘇方,嘴上說:「他這套程序始終不變,教條主義。他越過來,我圈起來,看他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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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戰室裡,手工放大的冷水當面局部地圖上,鉛筆在一道藍線之上又劃出一道新藍線。
鉛筆換了一支,在新藍線旁畫上了十二個黑色小圓圈兒,以蛇形黑線連起來。黑而粗的國界線,在藍線和蛇形線上方通過。
坐在桌後的巴久禮目光下移,畫圖人腿上的冰雪溶化了,「大頭鞋」和膝蓋以下的褲腿兒全濕了。地板上兩片水漬。
畫圖人轉過臉,是申炎:「蘇方後撤了約三十米,越境縱深還在三十五米到三十七米之間,越境設置的通信木樁還是十二根。航道寬是中心線左右各三十米。這就是說,蘇方新開的將近三百米越境巡邏道,依然越過了整個航道。」
巴久禮:「蘇方可真是挖空心思啊!冰面巡邏道等同於6地巡邏道,行船可以左右偏離一些,巡邏道可不行。越過航道中心線就不行,越過整個航道就更不行了。還能不能再擠他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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