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卷女郎（1）
衛生所裡，典湘邊開處方邊問申炎：「是不是死老王又幹壞事了？他說黨委讓你去搞社教，可參謀長不知道.你說他是不是個又壞又蠢的東西？」
申炎沒回答。鄒奮霍拿起處方給他取了藥，一起走出衛生所，說：「我大表姐這輩子，真夠倒霉了。」
申炎：「他們倆都是軍隊幹部，結婚前能不相互瞭解嗎？又不是童養媳……你先等等！」
路過軍人服務，申炎進去買了兩瓶罐頭一瓶酒。出了門，鄒奮霍說：「我大表姐是在安東上中學的時候，虛報年齡當上了志願軍後方醫院護士，表現一直很好，得了不少獎狀。王占慶去住院，死皮賴臉軟磨硬泡地追她。那傢伙本來在老家有媳婦，把我表姐追到手了，才回去離婚。那時候表姐才十九歲，哭了三天三夜沒吃飯。要不是有了孩子，組織又反覆相勸，早跟他離了，現在也三天兩頭干仗。」
申炎：「你跟你表姐特別親，是吧！」
鄒奮霍：「我小時候家鄉鬧霍亂，父母都去世了。我命大沒死了，老爺給起了這麼個名。從五歲開始，我就跟大表姐同吃同住，兩個人無話不說。她說你是個難得的好人。王占慶幾次整你她都知道，心裡總覺著對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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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風嗖嗖，天上雲團滾動。冷水街上行人寥寥無幾，只有幾個大門上掛著國旗，顯示與平時的氣氛有點不同。
丁石先：「最近心情好點兒了嗎？還想下基層啊？」
申炎：「參謀長明白真相了，找我談了好幾回。服從組織吧！」
丁石先：「報導員集訓班就要結束了，宣傳科有意留我做見習幹事，搞報道。你說我是留在這兒，還是回含瑙總站？」
申炎：「這裡接觸面兒寬一些，留下來沒有什麼不好。你不是對抗俄歷史故事有興趣嗎？地區文聯有人專門研究黑龍江流域文化史，有機會可以去找找資料。」
一群戴紅袖標的人打著紅旗走來，高喊造反有理、徹底清算劉鄧路線等口號。幾百人擁著幾個戴高帽子的人。第一個是李蘭書記，胸前掛著打了紅叉的大牌子。旁邊的一個人，脖子上掛著一串破鞋。
申炎仰臉看天，「今年的寒流早哇，暴風雪就要來啦！」
丁石先：「還沒過中秋節呢，我們老家正是瓜果遍地的時候。這鬼地方，『五·一』下過青雪花兒，『十·一』又要下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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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覆蓋著冷水城。邊防機關院子裡、走廊上，處處是紅色標語和語錄牌子，牌子頂部印著**頭像。一樓走廊兩邊的房門貼著「特殊時期辦宣傳組」、「特殊時期辦綜合組」、「特殊時期辦調查組」之類的紅紙，顯然是新設的臨時機構。
一位清瘦軍人走來，申炎截住：「橋參謀，造反派打起電話沒頭沒尾，一纏就是個把小時。這屋裡是野戰單機，掐著摁鍵記錄手麻脖子酸。你這名聲在外的『通信橋』，有沒有什麼好招兒，幫我一下子唄！」
「通信橋」瞅瞅門上的「特殊時期辦接待組」，說：「穿呢子服斗老毛子的邊防會晤高手兒，上這兒來逗造反派啦？」
申炎：「不是說特殊時期壓倒一切嘛！先安內後攘外吧！」
「通信橋」：「那不是蔣介石的話嗎？怨不得有人說你牢騷滿腹，做事說話就是與眾不……」
申炎：「什麼人那麼說我？肯定又是……」
「通信橋」：「得！得！別往下說，進屋等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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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待組辦公室內。「通信橋」把一個小廣播喇叭掛在窗戶拉手上，用細電線引進電話單機。又在耳機柄上裝了個鐵絲套環兒，說：「耳機放在桌子上，不用貼腦袋了。送話器別離嘴太遠，說話前把套環擼到按鍵上。一會兒試試怎麼樣吧！」
電話鈴響了。
申炎指著電話：「這不有人試了嗎？」拿起耳機：「你好！這裡是冷水邊防機關特殊時期辦接待室，有事請講。」
喇叭傳出女人聲音：「我是『紅總司』負責人，暫時在師範學校辦公。你馬上派一台北京牌小汽車兒來，革命需要，急用。」
「通信橋」奪下耳機擼了擼套環，放在桌面上。
申炎笑著點頭：「貴姓——啊不！現在不興『貴』了，請問怎麼稱呼啊？」
喇叭：「問姓名幹什麼！革命小將還不夠嗎？」
申炎：「革命小將的名字還保密？情況是這樣，汽車是軍隊裝備，數量有限，不准隨便派，請理解。如果有大災重病等緊急情況，請具體說明，我去請示。」
喇叭：「請示個屁！純粹奴隸主義。造反壓倒一切，還有什麼比這緊急的情況？馬上給我派！」
申炎皺眉，耐心地：「這裡是邊防指揮機關，汽車是保衛邊疆用的。我說了，沒有正當理由，不能隨便派。」
喇叭：「造反這理由還不正當嗎？什麼指揮機關，還不是嚇唬老百姓的？人民的車不給造反派用，都留著官老爺享受哇？」
申炎抓起耳機站了起來，示意「通信橋」替他記錄，耐著性子說：「請冷靜點兒，注意你的用詞好嗎？那麼說話可不像是有知識的人勒。」
喇叭：「冷靜個狗屁！革命還能溫良恭儉讓啊？我看你是耳聾眼瞎，聽不進紅衛兵聲音，看不見波瀾壯闊的造反潮流，還在那按部就班當小腳女人。你對紅衛兵什麼態度？對偉大領袖什麼態度？快派車來！」
申炎一臉怒氣張開大嘴，歎口氣又放慢語調：「請你聽清楚，不說明理由，不是特殊需要，這車不、能、派！我再次提醒你理智一點兒。我不聾也不瞎，正密切關注形勢的——」
喇叭：「你敢說造反派領袖不理智？我告訴你，今天不派車來，我明天就指揮大隊人馬造你們的反！」
小遊戲，等你來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