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呼喚（2）
馬立沉思了一會，不情願地看了看申炎，才說：「那就讓科長也受累了.政工幹部去，主要是帶好隊伍，注意安全。戰術和技術問題，還是由申參謀操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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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人的小分隊行進在江邊小道上。王占慶和背電台的台長走在中間，申炎和嚮導走在前面。嚮導四十多歲，後腰別著一把小斧子，身後一個鼓鼓的面袋子，用繩子拴住四角背著。
申炎：「老藍，怎麼背那麼多東西？」
老藍：「嗨！闖山哪，乾糧、鹹菜、酒、火，這四樣兒最要緊。皮大衣隔潮防寒，斧子支棚兒宿夜、防野牲口，不帶不行啊！」
申炎打了個躕溜：「地面半化不化，真難走哇。」
老藍：「闖山還得穿烏拉，什麼鞋都不行。袖口褲腿得紮緊，不然草趴子鑽進去，見毛兒就吸血。你把它掐死，嘴還留在肉裡。留個黑點兒倒不怕，得癢癢好多年。還可能傳染上出血熱，潛伏期有短有長，不病則已，一起高燒就麻煩了。」
申炎：「出血熱是什麼病？」
老藍：「有人叫它猩紅熱，日本人叫孫吳熱。開始像感冒，以後全身肉皮起紅點兒，不死也得養幾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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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橫著一條河溝，「空山水」滾滾而下，水上飄著冰碴兒。申炎拽出老藍的斧子，砍下一根細木桿兒，探了探水深：「一米左右，可以趟過去。」
王占慶趕來：「棉褲濕了怎麼走路？你不關心戰士，我不能不關心。流這麼急，水上還有冰，生危險怎麼辦？」
申炎：「脫下棉褲，過了河再穿——」
「別說了，繞！」王占慶一副指揮員氣派。
申炎張開的嘴又閉上了，搖搖頭。
隊伍逆流蹬坡而上，走進了一望無際的獐子松林。松樹密密麻麻，胳膊粗的小樹樹幹也長到十幾米高。上面的樹冠擠著樹冠，連成一片遮天蔽日。地表的腐殖質溶化了薄薄一層，像熱鍋裡的瀝青浠浠溜溜。「瀝青」下面是硬凍層，腳一蹬一跐溜。人們冒著汗、喘著粗氣，腿腳沾滿了浠泥，邁一步退半步。樹下的荊棘和高草一米多深，所有人的衣褲都劃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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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一條枯草溝塘邊，王占慶下令休息。
申炎打開透明方圖囊，展開地圖。
鄒奮霍湊過來：「申參謀，這地圖怎麼大半兒是空白呀？現在離江多遠了？」
「這是為中蘇邊境談判，趕印的一比五萬江島地圖，縱深沒航拍，只能空著。」申炎說著打開另一幅地圖，用指北針的邊尺量一下說：「這種一比十萬的地圖，是根據1941年日偽資料繪製的，很可能沒搞實地測量，與現地不符。估計現在離江十三公里以上了。繞山溝、爬山坡費時費力，也容易迷失方向，還得靠江邊走哇。」
老藍：「江邊的河岔子多的是，不想趟水寸步難行。王科長不是——」
「不按你『小諸葛』的主意辦就不行？老藍闖了幾十年山，還至於迷失方向？」坐在塔頭墩子上的王占慶說。
申炎伸手撓脖子，捏下一個像臭蟲的小玩藝。
「草趴子！」老藍說。
王占慶連忙摸自己的脖子：「山臭蟲怎麼跑到脖子上了？它會飛嗎？」
老藍：「樹枝草桿兒彈上去的唄。誰再癢癢先別急著撓，點著煙卷兒慢慢烤，它就自己退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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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抹黑兒了。隊伍走出松林，來到一條枯草塘邊。人們疲乏難支，坐下來吃乾糧。
申炎連連噯氣，從兜掏出一把炒黃豆嚼起來。搖搖水壺，空了。看看草塘溝底的小溪，水裡混著草沫子、黑土和冰碴兒。揭開的水壺蓋兒，又摁上了。
王占慶一臉倦容：「走不動了，夜裡更難走，宿營吧！架電台報告，就說前進了4o公里，明天上午到達。」
申炎搖搖頭，和戰士們擠到一起，躺在草地上。
鄒奮霍：「老藍，你怎麼不搭棚子？」
老蘭歎口氣，「搭一個誰住？多了我也搭不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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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申炎醒來，看看手錶，喊道：「同志們，快起來活動活動。地面結凍了，咱們的衣服潮，別凍壞人哪！」
戰士們紛紛起來，蹦蹦跳跳搓手哈氣。
電台台長說：「不能睡了，生火取暖吧！」
王占慶：「你怎麼不早說！」
申炎：「老藍，周圍除了乾草就是樟子松林，生火能不能引起森林火災呀？」
老藍：「要是能生火，還讓你們遭這份兒罪？春天風大，松樹林起火就沒法救。點著一把乾草捂都摀不住，越撲騰著得越歡。地表的落葉跟著著，中間的樹皮接著著，天上的樹冠著得天紅，幾十里以外都看得見。風一吹，呼呼響得瘆挖，幾十里以外都聽得見。那可就惹大禍啦！」
王占慶：「早餐吧，吃完還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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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士們狼吞虎嚥地吃乾糧。
申炎看看兩個乾糧袋子——一個已經空了，另一個只剩小半袋——想了想說：「王科長，戰士們體力消耗過大，平時一頓吃倆餅，現在吃六七個，恐怕要鬧糧荒。我看得定量，每人每頓兩個，老藍除外。」
王占慶不屑一顧：「不就五十幾公里嗎？再有半天還走不到？不是說冰壩附近有個小屯子嗎？到那兒再說！」
申炎拍拍地圖：「問題是走了不少彎路，我們現在到底在哪兒，現在離冰壩是近了還是遠了，誰能說得準哪？」
王占慶斜著大眼睛：「還沒怎麼樣呢，你就悲觀到這種程度！我們還能跑出大興安嶺去？你連老藍都不信任？人家闖了半輩子山，連東南西北都分不出來？不就是沒按你說的辦嗎？你金口玉牙滿腦子真理？不知天高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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