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張網者引其綱（2）
晚上，作戰值班室裡坐著、站著十來個人.
值班台前的王飛起在講故事：「話說某某團的團長怎麼特別呢？人家的年齡是越來越小，軍齡可越來越長。人家團部大門前那棵最漂亮的樹，掛著團長責任樹的牌兒。院外山坡上的亭子，橫額上寫的是『白磯觀海』，就是白吉觀林海的意思。人家的部隊不搞執勤改革，搞創收改革——以工換木，收買檢尺員一方算半方，倒手賣錢用於上下打點。光拉到『姨』家的水曲柳、黃波欏就好幾大卡車。怕別人偷他的木頭，以執勤改革的名義請領信號報警器，用來圍他的木頭垛。大軍區長的車隊路過他們團豬圈，裡面突然跳出一個人舉手報告，『長同志，某某邊防團團長某某某不知道長提前——喲！不是長提前，是我的表停了，對不起！』這些招兒還真靈啊！這不，又『坐直升飛機』了。六年連升了六級呀……」
有人大笑，有人搖頭。
有人在門外叫：「王科長，有人找。」
王飛起來到走廊，那人小聲說：「申參謀長讓我告訴你，不許亂甩手榴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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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工人文化宮大劇場，坐滿了人。
申炎坐在第一排邊座上，身旁是拿錄音機的王飛起。
狄向武從後面探過身來說：「十六年前就在這個講台上，你宣告冷水最大的貪污犯誕生了——主持人招呼了，快上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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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申炎敬禮：「今天我和大家討論的題目是，中國和蘇聯對抗的實質和走向。問題重大而敏感，本想寫個稿子來念一念，又怕把大夥兒念睡了。還有個小心眼兒——稿子傳出去，會有人逐字逐句地推敲，肯定能抓到小辮子。想來想去寫了三句話，請看！每張紙上就一句，怎麼推敲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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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狄向武對身旁的郝玉英說：「報告經常聽，遇著這樣的了嗎？」
郝玉英：「這個人對問題的看法，往往一開始不被人們理解，可事後屢屢證明都準確無誤。我家方岐跟他一起工作了快二十年，深有體會。」
狄向武：「他提副師，小方接他班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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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屬院，滿友家裡的東西已經打好了包裝，一些戰士正在往門前的卡車上裝。
滿有陰沉著臉進屋，說：「我找小蔡了，他說常委裡他最年輕，不能剛上任就搞特權。他和咱們關係不一般，孩子安排太好肯定有反映。要是隨意安排，還不如按正常程序辦。」
「苗條女人」：「怎麼樣？變臉了吧！兒子結婚的房子呢？」
滿有：「我沒說。職務安排好，房子好辦。」
苗條女人：「放屁！調過來就是為了趕快結婚，上露天地住去呀？聽我的，兒子結婚的傢俱就留在這套房子裡。不給他安排好工作，不給像樣的房子，這房子的鑰匙就不交，婚就在這屋結！看誰能怎麼的。」
滿友：「對！我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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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宮，台上，申炎：「三句話念完了，每一句再作半個時的臨場揮性解釋，湊它一百分鐘。怕有人說我信口開河，請人錄下來。自己回去反覆聽，現重大錯誤再向大家更正。哪一位如果工作太忙，聽了剛念那八十個字再加八個標點符號，就可以回去了。省得說我貨不好還強拉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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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秩序井然，一片安靜，大家瞪眼期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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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申炎：「先解釋頭一句。說蘇聯是我國安全的最大威脅，根據呢？大家都知道，蘇共推行的是『社會主義大家庭』『有限主權論』，那就是說他要做兄弟國家的主。中國不服，它就制裁，就毀約逼債，就蠶食領土，就干涉邊民的生產生活，就派特務策反顛覆，就搞思想滲透。冷水對面蘇聯建立的華語廣播電台覆蓋大半個中國，貴州都聽得到。大家在調收音機頻率的時候都能無意中聽到，嘴上不說就是了。這也是一種威脅，叫『軟』威脅。『硬』威脅是什麼？當然是武力。我們冷水地區範圍內，目前駐紮的部隊人數歷史空前，那也僅僅是當面這個蘇軍集團的十四分之一；坦克是它的四十五分之一；1oo毫米以上大口徑火炮按管數算，是它的二十一分之一。你問他們大軍壓境要幹什麼？人家說你中國搞內亂，他們怕『紅袖標』過江。他們的邊防部隊不算在內，當面的野戰軍就有三千台裝甲車、三百架作戰飛機、七個戰術火箭營、一個戰役火箭旅，還有一個大型戰略導彈基地。按他們的說法，這都是為防止冷水的紅衛兵過江準備的，你說這理由滑不滑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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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龍江上，航標船開進船塢。畢文友和海鐵寬走出船艙。
船上的絞盤機轉動，絞起一條灰色粗被復線。
一個船員說：「第三條嘍！」
海鐵寬：「拉我給你當長工，老申的報告聽不著啦！」
畢文友：「晚上我請你聽專場，還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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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宮，台上。
申炎：「……有人問，人家那麼厲害，又忘我之心不死，從1969到1979十年的劍拔弩張，怎麼沒打過來呢？我說，戰爭不能光看軍隊多少，軍隊不能光看武器好壞。中國不是捷克，也不是阿富汗。阿富汗的面積等於黑龍江省的二分之三，人口等於黑龍江省的三分之二，內部還多派混戰。這麼一個國家它都奈何不了，進攻中國又會怎麼樣？美國陷在越南的教訓它就不考慮？越南的民兵用弓箭打下過直升飛機，一個老太太打壞過好幾輛坦克。黑龍江有幾百萬民兵、幾百萬老太太，它有多少直升飛機，有多少坦克夠咱們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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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第三排座上的冷箭蘭：「怎麼樣？我這朋友有水平吧？」前後三四排的人都能聽見。
「你倆熟悉？」旁座上的人問。
冷箭蘭得意地：「何止熟悉？十五六年的交情了，你尋思吧！」
狄向武扭頭，驚奇地瞅了一眼，想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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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防機關大院，車庫前。一群人圍著一台吉普車，車旁站著滿有、「苗條女人」和一個女學生。
一個年輕幹部堵在滿友面前說：「科長讓我清理房子，準備新來的長住。你用傢俱佔著房子，不交鑰匙就要走。讓大夥兒說，有這麼辦事的嗎？」
人群裡喊：「**不能搞世襲！」
「你佔他佔，軍隊還有規矩嗎？」
滿有俯耳到「苗條女人」嘴邊聽了一會兒，抬起頭喊道：「你找蔡司令來吧，我跟他說。」
「司令是你家的呀？實話告訴你吧！我們科長專門請示了蔡司令，我這是奉命行事！」擋滿友的幹部說。
「苗條女人」一臉怒氣。滿有嘴唇哆嗦，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