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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冰祭(3) 文 / 大流歌

    冰祭(3)

    招待所房間裡,桌上的帆布書包打開著.

    申炎眼前放著日記本,翻到了樺樹皮書籤和珍寶島烈士墓照片隔著的那一頁。凝視書籤上那條浪濤中的小船,再看看照片上那排排灰白的墓碑,兩滴淚珠滾落在頁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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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張辦公桌前,申炎正與袁永裕談話。「……我不是空講大道理,也不是空賣人情。作為對你知根知底的人,我沒能更多地盡到幫助你的責任。說句寬心的話吧,在這兒、在那兒,高一級、低一級,都不是一個人最重要的東西。」

    袁永裕:「我不願離開部隊,不是嫌官小。我說跟定神仙死不回頭,是看重你這個人,不是要官當。不為將可以為卒,不為軍可以為民。我袁永裕不會讓你丟臉,放心吧!」

    申炎站起來:「這我相信。站好最後一班崗吧!」

    「莫得問題!」袁永裕敬禮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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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鋼筆跳躍,頁面上出現了「冰祭」兩個大字。接著是,「冰封雪覆的大流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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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招待所門前停著吉普車。

    老嚴由他大兒子攙出門來:「這、這,又派專車。坐公共汽車一樣回去……大家別送了。」

    站在車旁的申炎扶老嚴上車:「老哥,昨天晚上我說的話,一定能辦到。你路上多保重,一定要保重身體呀!」

    兩個人的手緊緊握著,四隻眼都濕著。

    汪水、牛柏等人一一握別之後,車開了。

    申炎望著車後捲起的雪沫,愣在那裡一動不動。

    王飛起千過來說:「工作組的調查結束了,正在綜合研究。下午要反饋意見,請你務必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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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議室裡,常河副參謀長:「事件的生情況並不複雜,調查組初步形成三種意見。第一種認為,邊防執勤屬戰備行動,組織嚴密,無違規行為。遇難者應該定革命烈士,記二等功。第二種是,雖然沒有明顯過錯,終究死亡兩個人。應定意外事件,記功就得酌斟了。第三種意見認為是責任事故,不能定烈士,更不能立功。根據是,上級讓開巡邏道,沒讓開兩條。開第一條沒生事故,多開一條是搞花架子。袁永裕沒當上副團長牢騷滿腹。該上武裝部去報道,他說那是脫了黃棉褲。營長不應該坐在駕駛室裡,和測冰組一起行動就能少死一個。我們想聽聽營團和地區三級的意見,回去一併匯報。」

    聽第三種意見時,申炎目光直刺孫學友。『三角眼』正襟端坐故作鎮靜,掩蓋不住內心空虛。

    牛柏哭了,他說:「老袁這個人心直口快,脫黃棉褲那是說笑話。他在邊防奮鬥快二十年了,負過傷,立過功,危險時刻衝在前。這樣的好黨員犧牲了,活著的人為什麼拿雞蛋殼當骨頭刺兒挑哇?」

    汪水一臉嚴肅,鄙視了孫學友一眼:「我們團黨委碰了頭,認為第一種意見符合實際。第三種意見很不正常。」

    申炎站起來說:「八連試點是我蹲點抓的,推廣八連的經驗是我提的方案。半個月前是我親自送袁永裕和嚴報君來的,並且對開冰道做過具體佈置。讓袁永裕站好最後一班崗的也是我。要追查責任找我一個人,怎麼處理都行。請工作組向上級黨委轉達一個黨員的如下態度——如果犧牲的同志定不上烈士,我申炎就是丟黨票、脫軍裝,也要討個公道。到大軍區、上軍委,我就不信沒有講理的地方。上級沒下停止(職?)令之前,這裡的第二條冰道還要開。袁永裕犧牲了,我坐在推土機上。請在座的同志為我的話做證。」說完,推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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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隊俱樂部裡,牛柏聲音悲壯:「同志們,巡邏冰道就是戰場。營長犧牲了,我們退卻嗎?申副參謀長說他要上推土機,那還要咱們營連幹部幹什麼?我上!」

    一個戰士站起來:「我開過拖拉機,型號相同。我頂嚴報君。」

    汪水說:「同志們的精神讓我感動。烈士的遺志一定要繼承,現代化邊防的道路一定要開創。現在需要咱們動腦子,如何能完成任務又保證安全。哈爾濱傳來了長指示,讓咱們在推土機前後各綁一根電線桿子。大家——」

    會場嘩然,那個自報奮勇開推土機的戰士說:「那可真成雞了,橫著倆『翅膀』天上飛還行,能在冰林子裡頭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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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招待所客房裡,申炎伏案畫圖。

    鄒奮霍和王飛起在一邊議論:「兩個空油桶浮起兩個人不成問題。就是……揭掉駕駛倉頂蓋兒,裡面更冷了。」

    申炎:「找到更好的辦法之前,只能先拴上一塊氈子蓋著。推土機絞上來沒有?」

    鄒奮霍:「縣長親自指揮,已經送進拖修廠檢修去了!」

    申炎:「走,咱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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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龍江上,推土機駕駛室棚頂上,跨著一個馬駝子形狀的鐵架子,兩邊各焊著一隻大汽油桶。

    駕駛棚裡,那個自報奮勇的戰士全神貫注於推冰作業。棚頂上的氈子不時被風撩起,雪粒紛紛撒落下來。『駝子』中間拴著一根粗繩子,穿過氈子垂下來,盤在駕駛員身邊。旁座上的牛柏注視前方——一個幹部和兩個戰士正在鑿眼、測冰厚,以手勢報告數字。

    申炎在推土機與測冰組中間倒退行走,不時扭頭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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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岸了望架上,一個蘇聯軍官從大倍望遠鏡前抬起頭來,一臉驚愕,轉過身去搖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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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水,申炎走進一棟家屬房。

    丁石蘭披頭散,雙眼像乾涸的水井沒有一點光亮。兩隻手摟著兩個孩子,彷彿旁無他人,嘴裡念叨著:「永裕,你可記得,小時候你在河裡游得那麼好,現在游到哪裡了嘛!……我的好人,你在哪裡呀……」

    那倆六七歲的孩子腰間捆著白布帶子,表情和媽媽一樣。

    申炎站在炕前,什麼也沒說出來。

    一旁的丁石先說:「副參謀長,我要求轉業。堂姐和兩個孩子不是隨軍家屬了,回老家怎麼過?袁永裕沒有別的親人。我和家屬回去,陪她娘仨打日子。」

    申炎:「你任艇隊副政委的命令剛下,馬上轉業,上級……」

    丁石先:「我不能讓冰下的人牽腸掛肚哇!」

    申炎盯著丁石蘭,點點頭;「我請孫副政委去上級做工作。你們再等幾個月,總得看著烈士入土為安再走吧!」

    丁石先抓起申炎的手緊緊握著。

    王飛起進來說:「巴司令員來電話了,說上級認定是意外事件,定烈士。袁永裕追記二等功;嚴報君三等。」

    炕上的丁石蘭毫無反應。

    申炎:「還算基本正常。只是嚴報君去年就立了二等功,犧牲了反倒降格了,豈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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