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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三十六章 冰祭(1) 文 / 大流歌

    第三十六章冰祭(1)

    冷水,江中板房裡

    申炎問執勤哨兵:「偵聽喇叭的效果怎麼樣?」

    哨兵遲疑,尤升搶答:「還行,參加現場會的人,誰還來聽這玩藝靈不靈?」

    「注意!我們這可是實實在在地邊防執勤。如果是為了開會整景兒,那還不如搭棚子拍電影。王飛起,馬上請橋科長來檢查調整偵聽器。」申炎邊說邊打開小本子,用鉛筆記錄。

    王飛起湊到電話前,電話鈴先響了。他拿起耳機聽了一會兒,一臉嚴肅地遞過來。

    申炎左手拿本子,右手拿筆,把耳機卡在頭和肩之間夾著。

    「是我……什麼?陷冰了!……沖走了?……」申炎的臉像向陽窗戶突然放下了厚簾子,瞬間變得陰沉灰暗。人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眼睛直,像尊泥塑。

    王飛起替他拿下耳機,他出了板房走向江面,腦袋還像夾著耳機那樣歪著。

    王飛起緊趕幾步給他戴上帽子,扶正他的頭,跟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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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上,西北風勁吹。雪粒像脫谷機噴出的麥粒灑在申炎的臉上、身上,還沒落到地面就向聳立的冰林旋轉而去。

    申炎站在冰道上,兩眼盯著遠處的「青溝」,身體僵著,像是一尊雪地兵馬俑。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王飛起攙起申炎的胳膊往回走。

    「普固,快!」「雪地冰馬俑」終於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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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普車高駛出冷水。王飛起看看手錶,十一點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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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輪飛轉,汽車駛過東山頭。王飛起看表,十二點。

    他伸頭看看前座的申炎,說:「到團部去吃點兒飯吧!順便商量商量善後——哎呀!忘把丁石蘭帶來了。」

    沒有回音。申炎的臉依然僵著,只是眼珠兒輕微動了一下。車輪繼續飛轉。

    申炎眼前浮現出如下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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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門上貼著雙喜字。袁永裕瞇著笑眼迎接申炎一行。

    同來的方岐逗趣說:「還差幾十天才滿二十五歲,你沒響應晚婚號召。」

    袁永裕腆著娃娃臉,小聲說:「別看不滿二十五歲,我們可完全符合晚婚條件——她大嘛,再等就成老太婆嘍!誰想早些結婚就找大媳婦。這不,主動找上門來了。」

    申炎笑著說:「那可得晚孕晚生呃!」

    袁永裕:「一定照辦!五年以後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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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裡,丁石先倒茶,對新娘說:「姐,這就是我們申隊長,快讓座敬糖。」

    丁石蘭有些羞澀:「永裕當兵頭一封信,就說他碰上個神仙,把豆角籽兒掰開教他下圍棋。他說這輩子要鐵心跟定神——這麼年輕啊!我還以為是個老頭兒呢!」

    眾人哈哈大笑。

    申炎:「袁永裕剛參加跳傘訓練回來,過幾天又要出去野營搞戰術,扔下新娘會不會有情緒呀?」

    丁石蘭說:「我不用他看著。在老家,倒是我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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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娘丁石蘭轉眼變成了抱孩子、端洗衣盆的丁石蘭,站在章家屯邊防連土圍牆下。

    申炎:「呵!是丁石蘭哪。孩子幾歲啦?」

    丁石蘭:「一歲半。你不是說他早婚,要晚育晚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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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普車駛近一座城鎮。王飛起說:「三點了,到斯6縣招待所吃點兒東西吧!」

    申炎仍像個兵馬俑,毫無反應。

    王飛起:「該通知嚴報君家屬了吧!」

    「兵馬俑」的眼珠兒又動了一下,眼前又映出如下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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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遼西某山村,街上。

    申炎問袁永裕,「下一個走訪誰家?」

    袁永裕指著前面一戶農院,「那家,嚴報君。」兩個人走進去。

    一位年約五十歲的農民迎上來。袁永裕說:「這是嚴報君他父親。大叔,這是我們接兵團申團長,來看望你們家。」

    申炎:「大叔,邊境形勢挺緊,兒子去當邊防兵,放心嗎?」

    老農:「放心!看樣兒長也四十上下了,兄弟相稱才對呀。」

    申炎:「那就叫你老哥,家裡有什麼困難嗎?」

    老農:「沒有,沒有哇!」

    袁永裕:「他老伴兒有病,大兒子還在部隊上。嚴報君是生產大隊拖拉機手。」

    申炎:「喲!家裡不能沒有勞力呀!這種情況,嚴報君是不該應徵的。」

    「怎麼不該?我非去不可!」一個小伙兒拿著罐頭和酒瓶子進門來,樂呵呵吱著一對小虎牙。

    老農:「他哥明年就回來了。我這身板兒還中。讓他去錘打錘打吧。」

    嚴報君打開罐頭擺上酒杯:「我爹說,現在誰家的孩子當兵都辦酒席。長來了,怎麼也得喝盅酒哇。我媽不能做,買了點兒現成的。」

    申炎:「不,我們回公社招待所吃飯。」

    嚴報君揭開鍋蓋,鍋裡煮著地瓜,貼著一圈苞米麵餅子。他說;「嫌飯不好哇?將就吃點兒吧!要不我爹過意不去。」

    「報君聽營長說,長當兵之前在工廠工作,跑到邊防一幹就是半輩子。大老遠來到我家,不喝盅酒人家笑話。」老嚴斟上酒,指了指牆上的鏡框裡面變了色的相片和幾枚勳章說,「他爺爺抗戰勝利是連長,打四平的時候犧牲了。我打十六歲起就是民兵,錦州戰役還支前了呢。自古守疆保國匹夫有責,男兒當兵天經地義。長,將就著干一盅吧!」

    申炎脫帽,向老相片鞠了一躬,把酒灑在地上。重新斟滿,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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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快落山了,吉普車駛進普固邊防營區。

    牛柏滿臉淚痕,引導申炎進屋。

    王飛起:「說說情況吧!」

    牛柏:「前幾天,江岸附近的冰層厚薄不勻,我們就先開了外側冰道,挺順利。這兩天老袁感冒燒,今天我上了推土機。裡側的冰道剛開幾百米,他就跑去把我拽下來,讓我去測冰。第二十四個冰眼厚27厘米,第二十五個21厘米,我說不能再開了。老袁上岸打電話找你們,在這兒檢查工作的孫學友說——」

    王飛起:「他在這兒?什麼時候來的?」

    牛柏:「昨天來了。我和他是同一年到遼二師的新兵,一個排裡呆了好幾年,平時處得都不錯。沒想到他……他陰陽怪氣,說挺大個營長,差一公分也請示『神仙』,你是他兒子啊?九個邊防團七個開巡邏冰道,人家都開一條,你為什麼要開兩條?不就是為了給申炎出風頭嗎?沒有把握就乾脆收兵!老袁一聽說火兒了,甩手回到推土機上繼續往前開。我們三個人正在打第二十六個冰眼,就聽一聲悶響,推土機不見了。仔細一看,一個大冰窟窿正冒白氣。我讓一個戰士去找長桿子,另一個上岸報告,我掐著冰镩子使勁往下伸。就見嚴報君和老袁先後鑽出駕駛室,頂流兒往上游。水深五米,流太急,一身棉衣,掙扎一陣子沒頂上來,眼瞅著他們……」

    王飛起:「第二十六個冰眼多厚?」

    牛柏:「24厘米,唯獨塌陷那兒17厘米。」

    王飛起:「通知家屬了嗎?」

    牛柏:「電報了。小嚴他父親和哥哥明天凌晨到寧南,派車接去了。老袁家屬在冷水,團裡派人去了。」

    申炎什麼也沒說,起身朝江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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