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防部隊姓邊(3)
巴久禮笑了:「你這個思想解放先鋒,也跟不上時代步伐啊。以前是因為他有傷而猶豫不決,現在想提也晚啦!」
申炎:「他也老了?」
「他入伍那年你二十五,現在呢?你二十九歲提正營,那還是被人——被極左路線耽誤了一年多。我二十四當營長,如今五十四,上一批就該離休。選拔中青年幹部是戰略問題啦!」巴久禮摘了帽子指指頭,「思弟,你也快五十了吧!」
孫思弟:「那可不!眼看當兵三十年哩。」
申炎:「也是。『三反鬥爭』、十年備戰,打嘴仗、蹲塹壕,緊緊張張,轉眼間十七八年過去了。袁永裕是組建邊防頭一批兵,熟悉邊境情況,基層經驗豐富。身體……幹什麼都沒耽誤嘛,不用也太可惜了。」
孫思弟:「讓他當武裝部副部長咋樣?人武幹部可以放寬兩歲。他願意去嗎?」
申炎:「他那人一貫守紀律,道理講透了他會服從——這你比我清楚嘛。」
巴久禮:「你說行,就等於他也通了。找機會吹吹風兒吧!先別說死。」
申炎:「丁石先呢?他也正營三年了。」
孫思弟:「他比袁永裕小一歲,還在槓裡。常委意見擬任巡邏艇大隊副政委,你看行吧?」
申炎:「挺好!我還有個事。參謀長是外來的,對本地情況不熟悉,工作謹慎可以理解。可是,我向他匯報工作,他只說好,一句意見都不提,弄得我挺不自在。我覺得自己不欺生,難道是無意中顯出功高蓋主了?他那麼大歲數,都是來干革命的,又不欠我什麼。長們跟他談談,讓他大膽工作,別縮手縮腳。」
巴久禮:「這件事我也察覺了,跟他談過。他說,作戰、邊防、偵察、通信方面,你怎麼抓都代表他,出了問題他都負責任。他側重抓訓練、行政管理、民兵和徵兵動員。他說他沒有別的意思,優勢互補、減少重複是好事。這人能力不出眾,人品挺好。你就別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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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水進門敬禮:「長都在呀!」
巴久禮:「汪水來了,有事嗎?」
汪水:「副參謀長在這兒抓試點,團裡沒來人。長常來視察,當團長的不來看看,何成體統啊?」
巴久禮:「是我們不讓你來人,還有別的事吧!」
汪水:「上一批轉業幹部確定以後,一營長始終空著。教導員牛柏找我們好幾回了,長有什麼考慮?」
巴久禮:「正想徵求團裡意見呢,你來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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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方岐和袁永裕隨申炎走出食堂,成三角隊形慢步操場。
申炎:「永裕呀!你也不年輕啦!咱們來邊防多少年了?」
「時光過得太快,轉眼之間就三十七八歲嘍。」「娃娃臉」轉向方岐:「那時候你剛畢業不久、我剛當兵。咱們一起到含瑙,都是小伙子。」
申炎眺望腳下大雪覆蓋的黑龍江和遠處的興安嶺:「巍巍青山披銀裝,不老的是江山哪!咱們聽從國家招喚來到邊疆,還得聽從招呼離開部隊。你有思想準備嗎?」
「呦!副參謀長在啊!快叫申大爺。」一個婦女拉著兩個小孩兒,站在大院門外。
「是丁石蘭哪!」申炎摸摸孩子臉,「你七歲半,你六歲,對不對呀?」
兩個孩子點點頭。
袁永裕:「這可是執行你的指示,要不然該十一二嘍。」
「咳!別說了。」申炎不好意思了,對丁石蘭說:「你有事吧?是不是找永裕回家?」
丁石蘭也不好意思了:「十幾天沒見人影,也不打哈招呼。我以為讓狗叼走了呢。」剜了袁永裕一眼。
袁永裕唬起娃娃臉說:「你沒看見神仙在嗎?還不快回去。」
「我在這兒蹲點,不影響你週末回家。今天沒事了,回去吧!」申炎拍了拍小孩兒,轉身進樓了。
袁永裕故作嚴肅:「回什麼家嘛!開玩笑。」見方岐也走遠了,滿臉甜笑扶著媳婦,小聲說:「你看,『神仙』在這裡蹲點,我咋個走得開勒?好媳婦快回去,別凍著孩子,啊!」
丁石蘭拐了他一肘子,說:「賤樣兒!沒丟就行了。」領著孩子轉身走了。
袁永裕扭頭跑進走廊。
方岐:「怎麼又回來了?」
袁永裕:「她看你們在,硬把我推了回來。『神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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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間兵捨裡,戰士們坐著馬扎凳圍成一圈。你看我,我看他,誰也不說話。
袁永裕:「找差距就是講問題,咋個一言不勒?」
嘴角長黑痣的戰士鼓足勇氣,喊了一聲報告。
孫學斌狠狠盯了一眼,『黑痣』的嘴又閉上了。
袁永裕看在眼裡,對那個戰士說:「咋回事嘛?你給我大膽說,不用害怕!孫學斌,你瞪眼珠子干球!」
「黑痣」低下頭,歪著脖子說:「班長和女青年秘密通信。有一個老大娘來找他,我碰上了。說班長是她沒過門兒的女婿,上她家喝過訂親酒。」
又是寂靜。孫學斌怒目巡視一圈。
袁永裕站起來大聲吼道:「瞪什麼眼?這是革命隊伍,不是你們孫家。大家有話統統說出來,我給你們撐腰。他敢報復,我開他的批判大會,送他進軍事法庭去!」
一個戰士說:「班長和我一班崗,他讓我一人頂著。他跑出去談戀愛了。」
另一個說:「跟班長好的老兵,也都扯上對像啦!」
又一個說:「誰想作入黨的培養對象,就得買煙買酒送鈔票,班長送到對像家裡,給他復員後安排工作。」
袁永裕的眼珠子瞪得溜圓,強壓著火兒說:「孫學斌哪孫學斌,你可真是個扶不起的阿斗哇。八連的臉皮都讓你丟光嘍!延長了預備期還不覺悟,你這是啥子『三當年』勒?簡直是下三爛!方科長過去說八連像塊滾刀肉,你就是一條肉筋筋,剁不斷煮不爛的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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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營部,袁永裕來到申炎身邊,一臉不痛快:「汪團長找我談了話。說巴司令員讓我去一營,為的是推廣八連這一套。具體問題讓我請示你。半年後到武裝部,要脫黃棉褲嘍!」
申炎:「願意去嗎?」
袁永裕:「當然不願意嘍。你打過招呼的,組織正式決定了,不去咋行勒?」
申炎:「你在這兒開冰道,到一營還是開冰道。那裡沒有工作組,全靠你們自己搞。你就當好最後一班巡邏兵吧!邊境縣人武部也做邊防工作,不過是指揮民兵做。咱們還在一條塹壕裡。什麼時候走?」
袁永裕:「牛柏來電話催,他們準備得差不多了,就等我去。季節不等人,明天走。」
申炎:「和丁石蘭商量了嗎?以後家也得搬去呀。」
袁永裕:「咳呀!咱那媳婦,啥子說道沒有,絕對服從。哎!一營那裡沒有人會鼓搗報警器,嚴報君我得帶走。他開推土機,我坐在上面心裡就有底。這裡有你們,又培養了新手,你得同意他跟我去。」
申炎:「那是個好兵啊!咱倆在他家喝過酒,你沒忘吧?你讓團裡開調令吧!叫他準備好相關器材,明天我送你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