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得問華西列夫(5)
申炎笑道:「上校願意討論問題這可是好事,多交流就能明是非。你剛才說到的事,應該這麼看。中國**和中國人民懷念五十年代的中蘇友好,對蘇聯人民深懷敬意。每到清明節,冷水群眾就會到蘇軍烈士紀念塔,去憑弔為支援中國獻身的英靈。每當看到蘇聯人,我腦子裡就出現**和斯大林握手的形象。要說中國人民仇視蘇聯人民,如果不是誤會,那就是曲解。」
西薩耶夫:「我是說宣傳機器,不是說人民。」
申炎:「別人如果不欺服中國人民,中國的宣傳機器絕不會罵別人。至於蘇聯的決策層在某個時間段裡,曾經怎麼對待中國,他們是不是要把中國人民不喜歡、不接受的東西強加給中國,恐怕得聽聽第三方的評判了。」
西薩耶夫:「你們的領導人說蘇聯『亡我之心不死』。你的意思是不是說蘇聯要進攻中國?這不是事實啊。」
申炎笑了:「那你說說看,事實又是什麼呢?那麼多現代化軍隊集結在中國門口,僅你所在這個州駐紮軍隊的機動裝備,一台接一台能從這裡一直排到哈爾濱。那是準備幹什麼的?現在沒有日本關東軍駐在黑龍江那邊嘛!你們的偵察情報機構,對中國的興趣之濃世人皆知,我就參與破獲了幾起克格勃製造的案件。如果你是我,又會怎麼想?」
西薩耶夫:「蘇聯部署軍隊是防止有人擴張。那時候,你們國家到處都是戴紅袖標的狂熱人群。你們的人口爆炸性膨脹,這不是事實嗎?」
申炎:「那麼,在『紅袖標』出現之前,蘇聯又是如何對待中國的呢?『伊犁事件』是什麼時候生的?1962年哪!你們駐伊寧的領事館一麻袋、一麻袋地向中國的哈薩克族、維吾爾族、漢族人散蘇聯僑民證。是你們自己把中國的好幾萬人『擴張』出去了嘛!你所在的這個州轄區內,有洲際導彈基地,對吧!有戰略轟炸機師,對吧!有空降師和空降突擊旅,對吧!難道那都是防備戴紅袖標的人過江用得著的東西?這樣的武裝力量,又準備怎麼去抑制中國的人口增長呢?」
西薩耶夫:「蘇聯軍隊在自己領土上,沒有進入中國嘛!」
申炎笑了:「如果進入了中國,咱們還能坐在這裡聊天嗎?上校,你可以想一想,如果有人在你的居室隔壁放上炸彈,把槍口對準你的窗戶,你能睡安穩覺嗎?你就不想問一問那個人他是在幹什麼事情嗎?」
懂漢話的人,包括蘇聯譯員都笑了。翻譯完了,上校也咧嘴樂了,站起來說:「我們出去走走好嗎?不介意吧?柳。」
申炎:「當然!」扭頭示意翻譯同行。柳金棟微笑、點頭。
列瓦霍夫少校為申炎和西薩耶夫推開門,跟在他們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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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邊防浪牆前,西薩耶夫說:「在當今世界上,軍隊設政委職務的恐怕只有中國了吧?」
申炎:「這還真是從你們那裡學來的。紅軍之初不是就有政委嗎?保爾.柯察金不是曾和政委相愛過嗎?」
翻譯先笑了。翻譯完,西薩耶夫也笑了。
「你來冷水很久了,不知道注意過沒有。冬季每當晚霞來臨,冷水城往往被煙塵籠罩。那是直接燃燒劣質煤取暖和做飯造成的。煙塵漫過江來,巴羅格斯克市民都咳嗽。你們的城市建設似乎進展不快,是不是這樣?」西薩耶夫說得有些得意。
申炎:「這是實情。1945年以前,冷水的人口比現在多得多。衛疆古城一百年前就很繁榮,商戶就達二百多家。1945年以後,冷水為什麼蕭條了?衛疆古城兩次毀於誰手?」
西薩耶夫:「我是說近來,你們建國以後。」
申炎:「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不久就抗美援朝;蔣介石在東南沿海興風作浪;西南邊境也不太平;接著是漫長的抗美援越和『同志加兄弟』背信棄義。遭受三年自然災害時期,又有人撕毀合同、撤走專家、逼討債務,使剛邁上正規建設之路的中國又遇挫折。歷史沒給中國多少和平建設的機會呀!當然,我們的工作也有失誤。我相信,如果再有二十年甚至十年的和平建設,冷水就能和巴羅格斯克媲美——我指的是人民的生活質量。現在冷水地區落後於她的鄰國城市還有個原因,那就是她的經濟遭受過多次摧殘。鐵路被扒、電廠被拆、農村的牛羊被宰殺、人口大量逃亡,興安嶺以北幾乎全成了荒蕪之地。」
西薩耶夫:「為什麼扒鐵路、拆設備、殺牛羊?」
申炎笑了,「那得去問華西列夫斯基,他知道是誰下的命令。」
西薩耶夫:「你是說蘇聯干的?有什麼證據?」
申炎:「我無意算舊賬。就是算,也要功過分明。蘇聯幫助我們打跑了日本軍國主義,五十年代中前期又支援過我們的經濟建設。這些輝煌業績都記在中國人民心裡。但是,正的、反的事實都要尊重,歷史寫在人們的心間。儘管時間過去很久了,物證的痕跡還有存在。細心的人還是會注意到,遠東大鐵路旁的電柱,有些是日本制式的舊鋼軌拼成的,哪來的?」
列瓦霍夫少校湊到上司耳邊嘀咕了幾句。西薩耶夫以微笑掩飾著臉上的尷尬。談話終止了。
列瓦霍夫:「申政委,請進屋吧!洗手用餐的時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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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西薩耶夫端起酒杯小聲說了一句什麼。他的譯員薩沃西中尉不知道該翻譯還是不該翻譯。
中方翻譯吉強笑而不語。方岐小聲兒對身邊的申炎說:「上校說,他該先敬誰呢?」
申炎扭頭看著西薩耶夫,指了指柳金棟,豎起一個手指頭。意思那是一號長。
柳金棟說:「一起來吧!軍政一家嘛!」
西薩耶夫:「為了柳和申二人共同出席今天的會談,為了今後合作順利,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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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o毫升容量的高腳玻璃杯又斟滿了。兩瓶《伏特加》瓶子空了。服務員拿出了《額瑪爾俄得克》——當地生產的白酒。
申炎對身邊的方岐小聲說:「蘇聯人豪爽,不會這麼小氣。看來他們的市場供應,比咱們更緊張。」
西薩耶夫端起最後一杯《伏特加》,到申炎身邊說:「申,我們以前有過頻繁接觸,相隔十年又見面了。我曾幾次請方岐轉達過問候。這些年不出面會談會晤,你做什麼去了?」
申炎起立:「問候收到了,謝謝!做什麼了,要我說實話嗎?」
西薩耶夫:「當然!」
申炎:「這十年,我爬山頭、趴塹壕,防備外**隊入侵了。」
西薩耶夫遲疑了一下,又說:「這麼說,你從山上回到江邊來是個好消息。希望我們以後很好地合作,為了共同邊境的安寧,乾一杯吧!」
「謝謝!為兩國人民的傳統友誼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