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顆巨星下滑了(5)
窗外天已黎明,巴久禮問:「司令部的意見呢?」
申炎站起來閉了棚燈,說:「柳參謀長在前指——實際在基指之後,應該叫預備指揮所我個人認為,蘇軍的戰備行動過於張揚,與其傳統風格不符。氣溫零下三四十度,機械化大部隊野外持續行動困難較大——」
滿有打岔:「天冷就不能機械化了?你又沒當過坦克兵。」
申炎:「周總理早就聲明,戰爭一旦暴就沒有國界了。中蘇之間有幾千公里的共同邊境線,即便我們聲明不打過去,蘇聯決策層能不顧忌嗎?遠的不說,當面的額瑪爾州每平方公里平均不到三個人。黑龍江封凍了,咱們哪個民兵游擊隊頭腦熱,都可以大搖大擺地過去,他們就不擔心?我方縱深地域的戰備行動,他們的間諜衛星肯定有所現。美國在越南的教訓明擺著,它在阿富汗的教訓更深刻。我認為,蘇軍對我動大規模地面進攻的可能性不大。因此建議,我一線連隊應以四分之一的兵力輪流堅守陣地,主力進入地下工事。二線部隊除警戒哨外全部進坑道,以免凍傷減員。家屬疏散了,我們已在東山頭建立了指揮所,機關不可再輕易轉移。為了降低群眾的恐慌度,我們還是以密切掌握敵情待命而動為宜。」
滿有:「腦機關讓人家『包餃子』,你能負起責嗎?」
巴久禮和桑必厚耳語後說:「觀察一下情況動向再說。如果機關遭火力襲擊,先從地下通道撤到郊外,第一步到西南山日偽工事內集結。大家先在辦公室內休息,警報一立即行動。說到責任,當然由我和政委來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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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戰室,大桌子中央的收音機響著:「新華社二月十七日訊,我人民解放軍邊防部隊在廣西、雲南邊境地區被迫對越南侵略者起自衛還擊作戰,並取得了初戰勝利……」
鄒奮霍進來。申炎閉了收音機說:「報告敵情吧!」
「衛疆、東望套子、章家屯觀察哨,同時現蘇軍築壘地域內坦克開出掩體。紅旗寨民兵觀察哨和東望套子哨兵現,蘇縱深有大型坦克群向前沿開來。」鄒奮霍說完又去外屋了。
滿有:「進攻馬上開始啦!還不快撤?」
王飛起從外屋進來說:「雷達分隊通報,西裡施烏起飛的大型轟炸機群正向前沿飛來。兩批各二十餘架。」
鄒奮霍進來:「東望套子觀察哨報告,約三十架蘇武裝直升飛機距前沿約二十五公里。衛疆、東望套子、章家屯當面的蘇軍炮兵,在距江邊三公里的平地上佔領射陣地。」
滿有:「怎麼樣?沒打過仗的人不可靠,不能再等啦!」
眾人屏住氣,看著司令同、政委。
申炎跑到外屋打開增音器喊道:「接東望套子、八連西山、衛疆、章家屯四個觀察哨和紅旗寨民兵瞭望台,通播,越快越好!別處來電話接到作訓科的幾個辦公室。」揮手讓鄒奮霍和王飛起去別的屋。
「我是東望套子,蘇炮兵炮口昂起,正在裝填炮彈!」
裡屋,滿有騰地起立喊道:「不能讓沒打過仗的人害了咱們,馬上——」
巴久禮皺眉擺手,指指外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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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屋,增音器傳出:「我是衛疆觀察哨,蘇方縱深開來的坦克和築壘地域的坦克會合排成一線,開到江邊,炮口轉向後方。」
「我是章家屯觀察哨,當面蘇軍炮兵和坦克同時向其縱深連續開炮!」
「我是紅旗寨民兵觀察哨,蘇修大炮衝他自己後面開火了。」
「我是東望套子觀察哨,蘇軍坦克和炮兵向其縱深開炮!直升機群開始返航。」
王飛起進來接著說:「雷達分隊報告,大型轟炸機群消失。」
申炎仰面倒在值班床上,哈哈大笑,指著北方說:「這顆世界巨星,高懸當空亮極半個多世紀,如今開始下滑啦!這好比炮彈過了最大彈道高,進入了降孤下墜的度就快了。不是我輕敵麻痺,我們邊防部隊今後不必老蹲塹壕了,可以以邊防執勤為主要任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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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有來到外屋說:「你什麼神經?敵人開炮你還笑得出來?什麼立場?」
申炎說:「開炮好嘛!這還不清楚嗎?他們不過是精神恐嚇,是訛詐。蘇聯沒有大舉進攻中國的膽子嘍!」
滿有起身,說:「照你這麼說,我們是自找苦吃了?」
申炎:「不!恰恰相反。如果沒有上上下下全面備戰,中國早成第二個捷克了。北極熊心裡明白,進了中國它就陷入了大面積沼澤地,還能回得去嗎?」
滿有:「你說話從來沒有政治,什麼沼澤?我們中國怎麼能是沼澤地呢?」
申炎:「我腦子出現了守備演習的情景,坦克陷在沼澤地裡的動彈不得。」
滿有:「蘇修進攻中國,就陷入人民戰爭汪洋大海!」
申炎笑著,揶揄道:「還是滿副司令高明嘛!」
王飛起說:「北極熊生在北冰洋,它不怕海,怕沼澤地。」
「不怕北冰海,它還不怕槍林彈海嗎?你知道『自我沒油』怎麼整?」滿有一臉嚴肅、理直氣壯。
大家都笑了。王飛起還想說什麼,申炎以眼色制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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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重回作戰室坐好。
滿有眼睛一亮,指著申炎說:「你剛才說什麼?不用準備打仗了?你長幾個腦袋?竟敢對抗最高指示。當了兩天副參謀長就不知天高地厚,你比中央還高明?」
申炎:「軍隊怎麼能不準備打仗啊?我是說,邊防部隊是國家的警戒哨,對邊境形勢要有個正確判斷,對自己的中心任務要有個清醒認識。世界上的事,歷來都是曲折前進。中蘇友好結盟是**親自辦的,要準備打仗也是他提出來的,都是依形勢而定。你能說這個對、那個錯嗎?他老人家要是還健在,誰敢說今天他不會提出新方針?一提戰備就永遠不緩解嗎?加強邊防執勤不是國家的戒備行為嗎?你說呢,滿副司令!」
滿有臉紅脖子粗,眼珠子瞪得溜圓,說不出話來。
巴久禮笑了,「你倆的爭論有點兒意思,都再觀察幾年吧!」
桑必厚說:「中蘇邊境軍事對峙已經十五年了,但願像申炎說的那樣,這根弦能鬆下來。現在的問題是,南北呼應這台戲他們就不唱了?蘇聯的信譽何在呀?」
申炎:「人家對小兄弟挺夠意思了。花了那麼多6空摩托小時,費了那麼多炮彈。這戲唱得有板有眼嘛!他們的信譽多少錢一斤?要是中國對它俯稱臣,你打到河內它還聲援呢!」
滿有總算想出了一句話:「就你高明!別人叫一聲小諸葛,自己就不知道姓啥了。」
申炎笑了:「要說是判斷歷史大趨勢,諸葛亮還真不夠目光遠大。他還沒出山,司馬徵就替他下了結論——臥龍雖得其主不得其時,惜哉!這話我認為可以這麼理解——幫助劉備復漢,終與歷史大趨勢相悖——得!又該有人批我自以為比諸葛亮高明了,要不就是在宣揚封建思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