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難之秋（5）
傍晚，一個小女兵端來一碗大米粥：「申科長，滿參謀長一夥子來了，病員灶忙著給他們做飯。隊長說這頓飯你將就點兒吧！」
申炎皺眉：「平時吃大米反酸水，現在喝大米粥肯定不行。換個饅頭吧！我口重，不吃鹹東西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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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兵端來一隻碟子，裡面有一個饅頭、一撮鹹菜。她又倒了一杯開水，難為情地說：「病員灶就一個炊事員，隊長讓他做八個菜，忙不過來。我從工作人員灶拿了個剩饅頭，想做碗雞蛋湯。炊事員說就剩三個雞蛋，摻點兒大蔥免強給參謀長炒了一盤。菜碼兒太小，我想扒點兒都不行。現在副食供應控制太緊，咱們的病床數又少，那點兒特供不夠……炊事員正犯難哪！顛兌不出八個菜，找幾個土豆拔絲呢。那玩意挺甜，你還不能吃，泡著開水就著鹹菜吃一點兒吧！」
申炎：「你別為難，我一會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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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鐘，滿有等五六個人走進病房，個個紅頭漲臉。
尤隊長說：「申科長，參謀長看你來啦！」
滿有噴著酒氣說：「好點了吧？主席逝世，進入緊急戰備，我帶人在東山頭開設前指。孫風領頭起哄，讓我帶他們來打牙祭，順便看看你。哎！他呢？」
龍隊長：「哦，孫科長上廁所了吧。」
燈光下，床頭櫃上的盤子裡，放著半個饅頭和幾條鹹菜。
鄒奮霍進來，向滿友敬禮，拉起申炎的手。
後進來的丁石先摸摸饅頭，吃了一驚：「胃穿孔吃涼饅頭加鹹菜？這還叫衛生隊嗎？」
尤隊長的臉拉了下來。
滿有的臉抽搐了一下，領著人走了。
「太不像話了，我去老百姓家弄點雞蛋來。」丁石先說。
申炎苦笑：「不用，這比萬里長征強多了。小鄒當副參謀長了，大小是七號長，得多！」
鄒奮霍：「丁石先提三營副教導員了。我倆想法改善改善你的伙食，自己花錢，不用公款。」
申炎：「別！現在正是緊急戰備，你們都有自己的工作，別為我操心。今天是特殊情況，平時還好。你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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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窗外秋風瑟瑟，樹葉上烏雲翻滾。
杜森峰來到病床前，抱起申炎號啕大哭：「科長啊，好人難做呀！」
申炎：「別這樣。你怎麼回來了?」
杜森峰：「**逝世的消息廣播了，不連夜趕回來那還是軍人嗎？省社科院同意接收了，緊急戰備結束後再辦轉業手續。七年前，我滿懷熱血投到你手下，戰死疆場又何惜？沒想到哇！本人一腔報國志，毀在『杵倔橫喪』和『酒簍子』身上了。冷水冷水，天冷地冷人更冷啊！」
申炎：「別這麼說。革命道路歷來曲曲折折。戰爭年代那麼多人被誤解、被迫害。徐向前的愛人被極左路線殺害了，他的革命信念可沒動搖。趙尚志被開除黨籍了，還在繼續展黨組織。咱們這點兒委曲算什麼？你到社科院，準備研究什麼項目？」
杜森峰：「學俄語的，研究蘇聯遠東唄！目標還是黑龍江流域，和在這兒的工作能接上茬兒。科長啊，你就聽我一句話吧！以你的人品和才幹，到哪兒都一樣干革命，幹什麼都能出類拔萃，何必在這兒受土鱉氣？已經氣出了一身病，不如趁早走吧！」
申炎看看窗外，歎口氣說：「惜君子受折磨，不知唯折磨乃見君子。人在社會裡，如同置身於大海。水上有風，水面有浪，水下有湧，哪裡是平靜的港灣？不管到哪兒都別太理想化。我嘛！組織讓走就走，讓幹就幹。哪裡的黃土不埋人？何必馬革裹屍還？你回去好好研究黑龍江吧！這是個缺門課題。有什麼成果通報給我。如果需要，可以回來搞搞考察，我會幫你。」
杜森峰：「這回在章家屯你怎麼轉向了呢？『天下無敵軍』的人把你害慘了，別人整他們那是報應，你怎麼還護著？自己折騰成這樣，太不值得了吧！」
申炎：「這可不應該是杜學究的話。最優秀的人也有缺欠，最先進的工廠也出殘次品。好部隊調出來的人，也不會個個都先進。**裡也出叛徒，解放軍裡也有落伍者。森鋒啊！**者以人類的根本利益為奮鬥目標，這可不是一句空話。我們不是為某個人、某一派人活著。軍人必須以國為重，以職責為重，不能以派別分是非吧！」
杜森峰拍了自己嘴巴兩下，說：「人活在世上，碰到小人是常事；遇上好人是喜事；能交上你這麼一位正人君子，此乃今生幸事。不管到了哪兒，不管幹什麼，我杜森峰這輩子忘不了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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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典湘走進病房。
申炎驚喜：「你怎麼知道的？大老遠趕來，何必呀！」
典湘：「你別管。我問你，藥兜肚不起作用嗎？」
申炎：「那是一份心思，是個紀念品，我沒戴。」
典湘臉色紫，熱淚盈眶，趕緊轉過臉去。過了一會她才說：「你別在這裡住了，到五龍背去，我女兒在那當兵。『杵倔橫喪』嫌山裡伙食不好，他和『油瓶子』是同鄉，隔三差五來一趟。好幾個醫生跟我說，病號灶一周的特供，還不夠這群蝗蟲飽餐一頓。」
申炎：「別折騰了。抽胃液結束四天了，癒合的還可以，能吃東西。」
典湘：「不行！沒手術和手術差不多，甚至更難恢復。那裡開展溫泉療法，正好治治你的風濕病。聽我的！明天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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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東市郊區，五龍背鎮。一個戰士背著行囊，攙著申炎走出火車站。
「申叔叔！」女孩兒聲音在叫。
申炎扭頭。一個臉型酷似典湘的女兵站在一旁：「我是王小衡。你不認識我，我可認識你。」
申炎笑了：「我知道了。你媽名湘，你名衡，都是**故鄉的名山大川。早早就離開冷水了，還記得我？」
王小衡也攙起申炎的胳膊，邊走邊說：「十二歲那年，媽媽指著人群裡的高個子說，那就是申叔叔。你長大了要做他那樣的人，別學你那……以後我就到姥姥家來了。」
申炎：「這地方好啊，風景秀麗、氣候宜人。你當兵幾年了？多長時間沒見到你媽了？」
王小衡：「再過三個月就二年。我媽去年到軍區衛生部辦事，來這兒呆了兩天。這個醫院原來是蘇聯空軍的療養院，治療水平不是很高。我媽說你是病後康復，住這兒合適。溫泉浴治療風濕病有特效，你就在這兒長住一段兒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