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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章 司令發火了 文 / 大流歌

    第十章司令火了(1)

    三棟長長的平房圍成的林業局機關大院燈火通明,裡裡外外人山人海。高音喇叭震耳欲聾,安全帽攢動,鋼管、扎槍閃閃。有人一手掐著鐵軌連接夾板,一手拿著自製手雷。幾輛拆卸了零件的「爬山虎」(林業集材拖拉機)堵在辦公室門口。另幾輛在院外噴著煙,準備衝鋒。一棟辦公室的房蓋扒開了幾處,房頂上的幾伙人抱著炸藥包。

    三個軍人和雙方代表走來。人群中跑出一個水蛇腰大高個子,拉著「王大甩」喊:「管他軍代表民代表,我們才是革命代表。『八八團』依仗『黃皮子』作妖兒,通通平了再說!」

    方向東俯在申炎耳邊:「你們在喇叭上一出聲兒,他們立即吹衝鋒號、點炸藥包!」

    申炎一驚:「你怎麼知道?」

    方向東:「敵中有我,我中有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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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到局機關對面的招待所門前。申炎說:「各位代表,武鬥必須堅決制止。造反派領袖必須拿出實際行動,證明自己是真革命。有人已經犯下了大錯,挽回損失還為時不晚。請卜副政委部署行動辦法。」

    卜副政委:「這個樣子是不可以的,對吧?雙方姿態都要高一點,打架沒有好處嘛!於教導員去一總部,申參謀去二總部。監督雙方同時撤退。行動吧?開始、開始。」

    方向東不滿:「為什麼讓申參謀去二總部?」

    於教導員指著一棟燈火通明的房子說:「那不是公安局嘛!二總部的武鬥指揮部,鐵桶一樣安全,鑽那裡頭能挨打嗎?」拉著方向東朝辦公室走去。

    「王大甩」幸災樂禍,朝「水蛇腰」撅了撅嘴兒。

    招待所旁的林業公安局燈火通明,一間大辦公室裡。門旁有成捆的鋼筋剁成的鐵棍。四張辦公桌拼在一起,上面盤腿大坐的人戴著「革命造反派聯合總部行動總指揮」袖標。身邊是電話和擴音器。掐著軍號的人站在牆邊。

    「申同志下命令吧!」王大用指著麥克風說。

    申炎:「我是監督者。誰把人調來誰下令撤退,馬上開始!」

    「這可不是我調來的,管不著嘍!」「王大甩」胳膊一甩,躺在牆角的床上,使勁裹緊半截兒棉大衣襟兒,閉上眼睛。

    申炎:「現在必須說清楚。武鬥必須制止,包圍者必須先撤。否則,一切後果必須由組織者承擔。」

    「他們挑事兒我們承擔?講理嗎?」桌上的「總指揮」說。

    申炎:「挑起事端的責任當然要追究。但是,目前還沒造成重大損失。地革委態度明確,一派掌權、奪權都無效,必須由新權力機構取代。武鬥可另當別論,策劃者必須揪出來,誰造成的損失誰負責,該關的關、該判的判。地革委的會議紀要寫得清清楚楚,談判代表都看過去了。」

    「就你們卜大政委那小樣兒,嘴都瓢瓢兒了,還能清清楚楚?瞧好兒吧!」「王大甩」扭脖子斜眼,鼻孔裡哼出話來。

    「你得迴避一下,讓我們商量商量。」「總指揮」說。

    「那好!我再說一遍。時間不等人,誰調來的人誰立即下令撤回。第一代表要在廣播上宣讀聯合協議。其他代表隨我到現場做群眾工作,監督撤退。各位今天的表現都將載於檔案,必要時公佈於眾。是真革命的,現在就行動!」申炎把一份協議打印稿放到「王大甩」身上,揮手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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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公安局,談判代表只剩下三個。申炎跳上一台「爬山虎」,向房頂上抱炸藥包的人喊:「我是解放軍,命令你們立即下來,撤到院外去!誰搞爆炸誰就是反革命現行犯!」轉頭向人群喊:「工人群眾不打工人群眾,包圍者先撤退!」

    房上的工人下房子撤走了,包圍圈開始鬆散、後退。

    剛退出不遠,背後響起了衝鋒號。人浪回潮,院子裡一片吶喊聲、打砸聲。

    財務科窗前打的最凶,申炎擠到房前命令進攻者後退。進攻者說裡面反攻打傷了人,申炎又向窗裡喊話。一支扎槍剌來,申炎一閃,屋裡探出的腦袋和扎槍縮回去了。

    申炎伸開胳膊攔進攻一方,口喊後撤向前推著走。走出幾步,背後一隻手揪住他的脖領子,一根鐵軌連接夾板高高舉起,對準他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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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水,家屬宿舍,

    床上。典湘一聲尖叫,倏地坐起來。

    王占慶驚醒了:「怎麼了,做噩夢了吧!」

    典湘擦汗:「你對申炎又使什麼壞了?非置他於死地不可?」

    王占慶:「睡覺怎麼還想他?別得相思病啊!」

    典湘:「我看你離秦檜不遠啦!惹起眾怒了還不悔改,死不回頭!這回可有人知道內幕,我看你怎麼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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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南,武鬥現場。申炎抓住脖子後那隻手。

    「住手!」、「鏗!」一聲怒吼、一聲金屬撞擊聲幾乎同時生,兩塊鐵軌夾板在申炎頭頂上相碰。他抓的那隻手猛然抽走,留下一隻線手套兒。

    「壞人要暗害解放軍!我們快撤呀!」不知是誰喊。人群迅散去。

    申炎跑進局廣播站,命令廣播員:「立即把公安局的廣播線掐了。馬上廣播,通知所有醫務人員跑步集合,不分派別搶救傷員。機關幹部立即來清理辦公室大院。收室準備紙筆供來者簽名,故意不來的那就失去革命群眾資格。連續廣播八遍,間隔五分鐘再播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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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喇叭按要求反覆廣播著,醫務人員和機關幹部6續到來。大院子裡、醫院內外,孩子哭、女人號。

    申炎來回巡視、呼喊,指揮救助傷員,打掃「戰場」。

    司令火了(2)

    林業局機關大院,卜副政委走來:「情況怎麼樣?」

    申炎嗓音嘶啞:「輕傷六十多,重傷七人,死兩人。」

    於教導員:「這哪是什麼監督聯合?趕快向長報告吧!」

    卜副政委:「林業局總機都有派性,不好說的呀!咱們去縣裡報告吧!」

    申炎:「仗都打完了,還怕竊聽啊?」

    「大聯合是不可能了,善後工作我們怎麼搞?讓咱們兩個老傢伙來,名義是正副負責人,實際是瞎騾子上戲台——不知唱什麼曲兒。王科長事先說好了,弄不到一塊就回去,快走吧!」於教導員拉起卜副政委,朝火車站走去。

    醫院負責人跑過來報告:「輕傷員正在治療。幾個重傷員本局治不了,送縣醫院了。死者進太平間了。」

    申炎點頭,看看天空,太陽已在正南。

    他走進招待所,推開一扇門,大衣沒脫便倒在床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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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水邊防機關,鄭司令員在走廊裡邊走邊喊:「王占慶,你幹的什麼混仗事?」錫開文革辦的房門,「王占慶!」

    「他出去了,沒說上哪兒。」班海站得筆直。

    鄭司令員:「他混,你作訓參謀也沒有原則,怎麼不報告?」

    班海遞上記錄本說:「這是申參謀前天的電話,我給王科長看了。他沒有表示,我又送給文革辦正主任——桑副政委看了。」

    「馬上聯繫格南就近的部隊派人保護申炎,出問題拿你是問!」司令員甩門而出,走廊上碰到典湘:「王占慶去哪了?」

    典湘一驚:「沒在辦公室啊?」

    「鑽耗子洞啦!我饒不了他!」司令員氣哼哼走了。

    典湘來到文革辦:「班參謀,司令員為什麼火兒?你昨天說了半截話,王占慶到底搞什麼鬼了,告訴我。」

    班海:「你問他去吧!聖旨他也敢當擦腳巾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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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落山了。林業局看門的老頭兒走進房間,從懷裡掏出兩個苞米麵餅子,倒了一杯開水,搖搖申炎,歎口氣走了。

    申炎濛濛愣愣,見了餅子抓起來便吃。無意中現門下有個紙條兒,推開門,走廊無人。

    紙條上寫著:「公安局、機修廠,有人等你。」

    申炎瞇起眼想了想,從大衣兜裡掏出那只線手套。手套的中指頂端半截兒還鼓著。翻過來,裡面塞著紙團。打開,是個報紙卷兒,沒有特殊記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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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炎走進公安局,裡面沒有人。

    後院看守所,幾個人正在吃麵包、香腸,沒有談判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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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到機修廠大院,申炎揀了一個雞蛋大的廢螺絲帽,找了一截兒軟電線拴起來。電線套在手腕上,掄起來就是一把「飛錘」,揣進了大衣兜裡。

    車間旁邊的更衣室門口有人站崗。

    申炎兩手揣進大衣兜,低著頭信步轉悠。來到崗哨面前,突然瞪眼、甩頭,踹門而入。

    屋裡,「王大甩」一夥兒正在吃燒雞、喝燒酒。見申炎進來不好意思了,趕忙讓酒、讓雞。

    申炎怒不可遏:「王大用,你下撤退令了嗎?廣播聯合協議了嗎?誰下令吹的衝鋒號?死傷七八十還喝酒慶賀,這就是你的革命行動?你代表什麼人?不談政治覺悟,人的良心在哪兒?」

    「王大甩」無言以對。人們看看申炎又看看他,悄悄溜走幾個。高個子「水蛇腰」擼袖子衝來。申炎怒目瞪圓像尊雕像,大衣兜裡的右手微微支起:「要動手?來吧!我死之前會讓你喪失做人資格。我死了是烈士。你死,爹媽老婆孩子都是反革命家屬!」

    幾個穿「貯木」工作服的人抱住「水蛇腰」,推到人群後面去。

    「你們聽著:第一、立即用紅紙寫上中國人民解放軍駐格南林區**思想宣傳隊,貼在招待所三號房間門上。第二、從明天開始,廣播室早六點到晚九點,每個正點播音三十分鐘,內容由軍宣隊確定。第三、武鬥前我說過,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有人在錯誤道路上又前進了一大步。革命和反革命的分界線在哪裡?好好想想吧!我第三次提醒你們,文化大革命必須在無產階級專政條件下進行,別忘了!」申炎說完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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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冷水,家屬房裡。王占慶進屋,開燈。

    「又幹什麼壞事了?說!」躺在床上的典湘厲聲喝道。

    王占慶:「沒有哇?」

    典湘:「司令火了,你還敢瞞我?」

    「哦!申炎要十個年富力強的,我給抽了倆老頭兒,答應6續再抽。這可沒有什麼原則問題,至於誰負責……」

    典湘倏地坐起來:「你就不給自己積點陰德?連條後路都不留,讓我和孩子給你這秦檜去當殉葬品?申炎怎麼惹你了?」

    王占慶坐床沿上脫襪子:「小點聲兒,別讓孩子聽著。怎麼說呢?同一塊地裡,他那棵苗兒又高又直,總壓別人一頭,當然就招風了。不知為什麼,站在他面前我總覺著自己短半截兒。你越護著他,我就越——」

    典湘一腳踹去,咚!人體落地。「你還是人嗎?」

    王占慶爬起來,笑嘻嘻說:「輕點兒!我說的全都是心裡話,一點兒沒騙你。沒消氣再踹幾腳,別人聽不著就行。」

    司令火了(3)

    早晨,招待所,申炎走出房間。

    門外已經貼上了紅紙黃字的軍宣隊標識。門底下又有個紙條兒。打開一看:「家屬房1o1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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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炎走進廣播室,對廣播員說:「這是《中國人民解放軍駐格南林區**思想宣傳隊告全體職工家屬的公開信》;這是聯合協議。不能錯漏,不許任何人改動。從早六點到晚九點,每小時正點開播三十分鐘。時間寬余,從《人民日報》上選內容。」

    走出機關大院,一條小河把林業局與農田隔開。輕軌森林鐵路向深秋的叢山延伸而去。沿著潺潺溪水,申炎走向家屬區。

    一排排平房,家家用木柈子垛起院牆。十字路口旁的電柱上,大喇叭正在廣播:「……別有用心的人挑起『9·27』武鬥,是對抗中央政治方針的嚴重事件,各派群眾都是受害者。中央在五月十四日和六月六日一再申明嚴禁武鬥和一切打砸搶抄抓。革命群眾都要擦亮眼睛明辨是非,要勇於揭露武鬥的操縱者……」

    申炎注意到,最北面的那棟四個門平房,門前的院子比其他房子的大一倍。東頭一戶的窗縫伸出來的收音機天線沒安在房頂上,而是在房簷下延伸得很長。房號是1o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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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招待所,申炎來到看門老頭兒房裡,問:「大爺,昨晚和今天早晨,有人到過我住那屋門外吧?那人姓李還是——」

    老頭兒看著窗外,點點頭小聲兒說:「李良。」

    門外來了不少人,有哭訴親人死傷的;有觀望探風兒的。老頭兒把他們堵在門外。

    「水蛇腰」領幾個人罵大街:「哪來的假兵作妖兒,敢搶我們的廣播。夥計們,把他捆起來,扔到火車道上去!」

    申炎出門:「又是你!公開煽動殘害解放軍。請廣大群眾注意,我們一起盯住這個人。我要是被害他就是兇手。我死了也會讓你們知道他的底細。」

    六名軍人跑來,其中一人向申炎敬禮報告:「隊長同志,格南鎮中學軍訓組奉命前來保護軍宣隊,請指示!3o65部隊副營長王立成。」

    申炎還禮:「同志們注意他——『水蛇腰』,來頭兒奇怪!」

    「水蛇腰」扭頭溜了。

    申炎苦笑道:「軍宣隊就剩我一個了。咱們分分工吧!宣傳、接待、找人談話各兩個人,請副營長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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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宣隊列隊進食堂。工人們正在排隊買大糝子粥。

    一張桌上立個小紙牌兒——「軍宣隊專桌」。桌上的白面饅頭分外醒目。

    申炎扭頭小聲說:「往後傳,饅頭桌不能去,買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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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晨再進食堂,門前貼著大標語:「**的兵來啦!」;「熱烈歡迎軍宣隊!」

    另有黑炭寫的四個大字:「刁買人心!」

    郵遞員來了:「誰是申炎同志?加急電報。」

    申炎簽字,接來一看:「申炎歸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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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水,申炎鬍子拉茬,一臉倦容出現在文革辦。

    王占慶臉上的尷尬稍縱即逝:「小諸葛回來啦!辛苦、辛苦,我陪你下盤棋休息一會兒。班海,快倒茶呀!」

    申炎:「加急電報催回來下棋呀?不聽匯報我先洗臉去。」

    王占慶笑嘻嘻:「先鬆口氣兒嘛!匯報明天再說。」

    「你跟別人下吧!」申炎轉身就走。

    王占慶雙手掐著申炎胳膊:「都他媽臭棋簍子,跟小諸葛來一盤兒才有滋味兒。不能不給面子,別想走!」

    申炎哭笑不得,坐下來應酬。

    王占慶邊擺棋子邊說:「一到邊防,咱倆就是難兄難弟,舌頭哪有不碰牙的?要是有對不住老弟的地方,你可得體諒擔待呀!以後的日子還長呢!我這個幹部科長,真得好好照應照應小諸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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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棋到中盤,申炎突然開口:「卜副政委和於教導員為正副負責人,怎麼不跟我說呢?」

    王占慶一愣:「嗯?哦,職務高者挑頭兒,我軍傳統嘛!」

    又走了幾步棋,申炎:「怎麼讓我主導哇?」

    王占慶手舉棋子:「司令定的。啊?咳!老卜年歲大了,脫點兒好。談判你參加的,多作點兒貢獻嘛!」

    申炎:「將軍!傷員沒抬走,正副負責人就去縣城了,再也沒回去。是你事先有話,還是事後批准的?」

    王占慶:「啊?沒有哇!其實,他們在那也沒啥用。我跟他們說了,配合不了小諸葛就自覺讓位。這把不算,重擺!」

    一旁的班海說:「老申怎麼還不輸,不想洗臉吃飯啦?」

    申炎點頭,胡走了幾步:「我輸啦!」起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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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炎走進衛生所裡。典湘:「天哪!你可回來了。」

    「我這失街亭的馬謖,回來沒問斬,還有幸陪諸葛亮下棋。他的心可真寬哪!」申炎苦笑著說。

    典湘表情凝重:「格南的事司令火了,全機關都知道。死老王事事給你設坎兒,你說他是個什麼東西吧!老弟別搞三支兩軍了,快回司令部吧!你這模樣兒,讓人看著心疼啊!胃病又犯了吧?開點兒什麼藥?」

    司令火了(4)

    常委會議室,申炎的匯報進入尾聲:「……基本情況就這些。」

    鄭司令員:「嗯!對格南的形勢估計不足,是我的問題。但是,王占慶啊王占慶,我親自佈置的事你是怎麼辦的?」

    王占慶:「申炎要十個人,實在抽不出那——」

    鄭司令員一掌拍在茶几上:「狡辯!我們的幹部比個野戰師還多,『三支兩軍』壓力再大,就抽不出十個人來?實在不行從直屬連調去一個班,我的主意你為什麼不辦?申炎明知要出事,有電話記錄在案,你是怎麼對待的?桑副政委讓你趕快採取措施,行動在哪兒?我們黨委呀!讓一個耍手腕兒起家的『王肅反』把持幹部部門,而且屢教不改、頑固不化,對不起幹部啊!」

    桑副政委滿臉嚴肅:「王占慶交待幹部科和文革辦工作,去『三支兩軍』一線接受考驗。上級批准帶槍、帶電台重返格南。組成三十人的軍宣隊,幹部不少於一半。」

    鄭司令員:「地革委那邊事太多,政委不能參加今天的會。事情耽誤不得,我倆溝通好了。眼下抽不出別的領導,準備請韓少嶺同志掛帥。找個能幹的人幫你,讓柳金棟去。」

    巴久禮:「當面蘇軍不斷加強界江控制,航道我側的島嶼四分之三成了爭議島。我方群眾上烏巴勞島打草,被蘇軍打傷好幾個。第四類島,我方一上他就抓人。三類島外側,也不讓中國人通行。司令部搞邊境鬥爭的人不能都走哇?柳金棟和申炎能不能留下一個?」

    鄭司令員:「我和政委商量過,力爭明年上半年把全區形勢穩下來,好集中精力抓邊防。實在不行,申炎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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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廊上,韓少嶺對柳金棟說:「新交到本地區的單位,就申炎熟悉點兒情況,他不去誰當咱們的參謀腦袋?打的亂糟糟,兩眼一抹黑行嗎?你找參謀長去。」

    柳金棟:「申炎是我們科的人,參謀長留他搞邊防鬥爭,我去不好說。要說得你去,老抗聯的面子大嘛!」

    韓少嶺:「淨耍弄本老頭子。行,我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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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辦公樓前,王奮起迎面走來:「申參謀,我搞完體檢了,沒問題。如願參加解放軍,真得謝謝你呀!」

    申炎:「一心報國應該讚揚,謝什麼?去什麼部隊?」

    王奮起:「來接兵的是遼寧二師。你在我心裡的份量比老師還重,要是和你一起干革命,那該多好。」

    申炎:「咳!我算什麼?說不定將來你比我強。說幾句共勉的話吧!一要抓緊學習;二要為人誠實;三要積極肯幹。有這三條肯定錯不了。二師是內衛部隊,也挺分散的,要嚴格要求自己。吳寶怎麼樣?」

    王奮起:「他分到衛疆公社中學,教語文。翟斌也去了,自己要求教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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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石先領一個戰士進了申炎宿舍:「隊長,這是我中學同學李家靜,架線連班長,現在代理司務長。」

    李家靜敬禮:「我們連司務長缺編,我是架線班的,臨時頂給養員。丁石先常跟我說你。」

    丁石先:「你要是分到含瑙,申參謀不也是你隊長啦!隊長,我們倆都去格南,咱們又一起出遠門。這酒帶著嗎?」

    申炎拉上旅行袋:「上回多虧看門老頭兒,給他的。你倆去好哇!有些事用得著懂電信的,小丁標準話說得好,搞宣傳吧。」

    李家靜:「韓部長讓我們幫你拿東西。他說你在阿勒和格南遭了不少磨難,胃不好。讓我們好好照顧你。」

    三人提著行李出門,來到布篷卡車旁。

    「寶貝,你不去得想死我。幹什麼都是革命,不許鬧情緒噢!」韓少嶺摟起申炎的脖子咬了一口。掏出牡丹牌香煙,在申炎面前晃了一圈兒,抽出一支含在嘴上。申炎掏出打火機給他點著。打火機蓋兒突然闔上,老韓頭兒嘴上的湮沒了,在申炎嘴上冒青煙。

    眾人轟然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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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台帆布篷卡車在山路上顛簸。

    車裡,人們穿著大衣靠在一起。王占慶瞪著大眼,一臉艾怨與無奈。

    申炎:「王科長,有便攜式棋盤嗎?殺一盤吧。」

    王占慶沒好氣:「殺個屁!顛散架子了。」

    申炎指著韓少嶺說:「看看人家老長,顛得多舒服!」

    柳金棟:「韓部長在馬背上連續顛了二年,肅清了冷水上下三千里江山的土匪。子彈都打不著,還在乎車顛?」

    申炎:「哎!我聽說抗聯的不少人去了蘇聯,你怎麼沒去?」

    韓少嶺:「韓某覺得打日本得靠自己,跑人家那去不是回事。」

    申炎:「認識趙文武嗎?也是抗聯的,右臉上有塊黑痣。」

    韓少嶺想了想:「不記得了。」

    申炎:「格南林業局有個副局長叫安大禮,認識吧?」

    韓少嶺晃晃頭,「沒打過交道。」

    申炎:「乾坐著挨顛,何不讓老抗聯講個打鬼子故事聽聽?」

    韓少嶺:「又不是陳醋老酒,折騰個啥味兒?」

    丁石先說:「你不講我講。有一次韓部長被鬼子包圍了,爬進一個石頭洞裡。鬼子走了,他出不來了。老長,洞口那麼小,你怎麼鑽進去的呢?」

    韓少嶺:「人急眼了,有股寸勁兒唄!」

    柳金棟問丁石先:「這事你怎麼知道?」

    丁石先:「讓我寫抗聯革命故事,調查過韓部長當年在楊靖宇少年連的事跡。南到岫巖北到背北山,轉戰南滿北滿。」

    柳金棟笑了:「韓部長的故事多了,我講他一段兒走麥城吧!我軍第一任冷水軍分區司令員被土匪打死不久,他這個警衛連長被土匪包圍在山洞子裡。國民黨收買的鄂倫春領,喊話讓他投降。韓某說,走不動啦!進來攙我吧!那領說,我不傻,你想讓我也瞎一隻眼。別說進去,靠近點我都不幹。後來,那領當了咱們的政協委員,才知道當時韓某沒有子彈了。」

    眾人大笑。

    司令火了(5)

    篷卡車廂裡,丁石先:「那領怕韓部長打眼?又一個神槍手。申參謀四十步外打熊眼,右眼進去左眼出來。本人親眼所見。」

    韓少嶺:「胡吹!手槍打熊就夠牛了,還專打眼珠子?」

    丁石先:「我們三個新兵一個班長在場,不信問王科長,熊膽就——」申炎捅他一下。

    王占慶臉皮抽了一下,未置可否。

    柳金棟:「我要是剿匪英雄,非跟他申鐵嘴兒比比槍法不可,看看誰是打眼專家。耳聽為虛,眼見為——」

    人們一齊向前衝去——汽車猛然停在山腳拐彎處。

    前面的小橋壞了,工人正在搭臨時便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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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們紛紛下車解手兒、溜躂。

    柳金棟叫李家靜取出兩個麵包,插在路邊樹杈上。向機要員要來手槍,交給老韓頭兒。

    五響之後,取回一個麵包。麵包中間三個孔,靠邊兒有兩個。

    「全中!兩稍偏。申炎哪?讓他來呀!」柳金棟說。

    丁石先指指施工帳篷。

    申炎正埋頭看一摞打印稿。韓少嶺輕輕過去,一把搶下來:「看啥?《運籌學方法》,講什麼的?」

    柳金棟也問:「哪兒弄的?」

    申炎指一個青年:「他,小傅的。天津學生,到望龍農場探親,留下當了養路工。這是他父親翻譯的美國書稿。我想借來看看,一個月後郵還,行不行小傅?」

    小傅長得有點像丁石先,笑著說:「我叫傅小傑。有人愛看,那算遇著知音了。你留著吧!我再讓爸爸郵一份來。」

    柳金棟把書稿裝起來:「打完槍再看,你看完我看。」

    申炎小聲說:「我老部隊的農場離這兒不遠,場長就是我的老連長。1955年在大連,他救過咱們在烏巴勞遇上那個『疤眉上尉』的命。去那兒吃午飯怎麼樣?」

    柳金棟想了一下:「等將來政治氣候允許,再想法讓他們重逢。現在去,老連長提起那事不惹麻煩嗎?」邊說邊朝王占慶撅了撅嘴。

    韓少嶺:「嘀咕什麼?你小子認輸啦?」

    「老長真要考我呀?照辦!」申炎接過槍,打了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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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家靜跑步取回麵包:「只有一個窟窿眼兒——大的。」

    柳金棟拿來細看,窟窿比大拇指粗一些,周圍有五道黑印兒。「我宣佈,申炎五全中靶心,散佈直徑不過三公分。」

    小傅:「真神哪!哎!我給你書稿,你教我打槍吧!我報名參加基幹民兵了,農閒就訓練。」

    申炎:「行!我給你郵本民兵教材來,再把射擊心得寫給你。」

    司機走來:「韓部長怎麼跟他比呀?天上飛的野雞他都能打下來。野戰軍的高炮營長說,楊子榮是山洞裡打燈碗,申參謀是七十五米外打飛雞,你說誰厲害吧?」

    韓少嶺擼司機的腦袋一把:「又出來個喇叭匹!」

    司機:「部長輸了拿我撒氣。配屬咱們的高炮營看地形,我開的車。申參謀坐在我身邊開的槍,這可不是吹的。」

    柳金棟:「確實不是吹的,高炮營長跟我說了。」

    韓少嶺揪住申炎的耳朵:「是不是瞎貓撞上死耗子了?你有什麼道化?說!」

    申炎捂著耳朵:「我說我說。那槍校成了二十五米歸零,七十五米彈道高負九點零。透視天空目標清晰,野雞平飛瞄準頭頂,彈道正中體位中心。你說得對,是撞上了,沒撞上它能下來呀?」

    韓少嶺:「臭小子,說你胖還喘上了。算你有道化,獎勵你,把這倆麵包吃了。」

    申炎真吃起來,只把彈孔周圍的黑跡撕下扔了。

    老韓頭兒看他吃的挺香,又搶回一個自己吃起來:「眼神不行了,老嘍!甘拜下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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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南林業局招待所,一個大房間裡。韓少嶺等人在聽申炎介紹情況。

    電台台長進來說:「韓部長,我去貯木場想借兩根天線桿兒。一個水蛇腰大個子說,解放軍不拿群眾一針一線,一絲木頭渣兒也不能動。別人都說管不了,這得找誰呀?」

    「找誰?找他!」韓少嶺朝申炎撅撅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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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炎和台長走進貯木場,「水蛇腰」轉身就溜。申炎擺手,幾個工人把他堵回來。

    丁石先、李家靜和幾個戰士跑來。

    「水蛇腰」:「是申同志啊!不是要高桿子嗎?本人不讓他們動,等我親自選好了派人送去。革命派哪能讓解放軍動手哇!」

    「謝謝!」申炎轉身就走。

    李家靜:「這就完了?部長讓我們跑步來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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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招待所後院,幾個戰士冒雪挖坑兒。

    台長領著四個工人,抬來兩棵又高又細的木桿子。

    韓少嶺從廁所出來,與台長嘀咕一會兒,哈哈笑著進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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