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秘密使命(1)
常委會議室,王占慶在匯報:「……紅衛兵領袖剛出門就吵了起來機關裡議論紛紛,有人跟著起哄,影響非常壞。」
鄭司令員:「都誰起哄啊?韓部長和柳科長吵吵得最凶吧!」
王占慶抿嘴笑而不答。
桑副政委:「這是常委會,為什麼不明說?不要遮遮掩掩。」
鄭司令員:「我沒說錯就把他們請來,愛起哄就在這兒起!」
王占慶:「那合適嗎?別讓老抗聯下不了台了呀!」
鄭司令員:「你不是常說政治壓倒一切嗎?有什麼下不來台的?專打小報告,在背後議論人就合適嗎?找去!」
王占慶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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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少嶺和柳金棟來了。
鄭司令員拍拍身邊的沙:「老韓坐這兒,政委不在。請你們來問個事,申炎訓斥紅衛兵,都聽著了吧!感覺如何?」
韓少嶺:「該訓,痛快!紅衛兵也不能無法無天哪!」
「我覺著申參謀頭腦清醒,抓住了要害,說得有理有據。以中央的精神壓制了歪——運動中的某些偏差。當年在烏巴勞冰道我就佩服他,就認為那是個很有政治頭腦的人材。」柳金棟說。
鄭司令員:「哈哈!同一件事,兩種絕然不同的評價。誰說得對呀?到底誰更懂政治啊?大家都來評判一下子嘛!」
眾人不語。王占慶眼巴巴地乞望桑必厚。
「罵人總是不對吧!」桑必厚說。
「他不參加『三敬三祝』,不跳『忠字舞』,還說黨章條令沒規定。這就是政治態度問題嘛!」王占慶趕緊溜縫兒。
鄭司令員:「罵人當然不對,問題在於那是不是罵人。誰說話能不離語錄本兒?事件是誰平息的?能把那麼張狂的人訓老實,我看那是本事勒!誰說申炎不行,那好哇!再有人衝擊大樓、搶汽車、奪武器,都讓他去擋著!你們到底是是了?誰幹得出色就抓誰的小辮子,雞蛋裡挑骨頭,這又是什麼政治態度?你能說跳舞舉語錄本是黨章和條令的規定嗎?嗯?王占慶同志,哪條哪款呢?」
巴久禮:「我看王占慶同志的思想方式有問題。你給申炎扣的政治帽子夠多啦!什麼反對活學活用;什麼砍**樹的紅旗;什麼認敵為友。柳金棟在這兒,讓他說說事實真相吧!你說申炎搞社教是為了搞女人,故意拖延不回來。他都二十八了,回來之後人家給介紹個對象,你耍弄我給攪黃了。因為你蠻不講理,致使冰壩引導組行動失敗。差點兒把申炎折磨死,你還寫報告要開除他的軍籍。趁馬立不在,你又說申炎有野心,壓了晉級調銜,給他低套了一級。熊膽又是怎麼回事?你一個中層幹部,不覺著自己太離譜了嗎?」
鄭司令員:「王占慶,你們總站站長的話沒冤枉你吧!申炎是怎麼去社教的?你明知涉外鬥爭急需他到邊防科來,竟敢耍弄黨委把他整去頂你的人搞禮教。這可是半點兒出入都沒有的事。他搞社教抓出了全區最大的貧污犯,查出了重要特務線索,地委李書記為他請功。你為什麼總把好事往反面上整?地委留他抓反面典型,你也敢造謠。現在看來,你在老部隊的毛病一點沒改。我們就不該讓你幹這個幹部科長!」
王占慶惶恐不安,「我一定深廣反省,一定認真檢查,一定過好無產階級專政條件下繼續革命的關。」
巴久禮:「別喊大口號啦!找找靈魂深處的私心雜念吧!『狗屎事件』說明了什麼?還不接受教訓哪?」
「是,是!我一定克服。」王占慶汗珠子滾下來了。
桑必厚一臉尷尬:「這件事我也有責任,不該大會上講。片面相信王占慶的話,聽風就是雨。我和王占慶來自一個部隊,知道他以前的缺點。推薦他來幹部科工作是人情作怪,教訓深刻。事後我找申炎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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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航運局大院後面江邊上。
方岐面對郝玉英顯得很拘束:「接觸兩個月了,不知你對我印象咋樣?軍人談戀愛受限制,得報告組織政審以後才能密切往來,我報告你同意嗎?」
郝玉英:「我比你比大,著急的應該是我。你什麼態度?」
方岐:「你是青年領導幹部,職務比我高,能力比我強。我能有什麼意見?主要看你的態度。」
郝玉英:「海鐵寬給我介紹的本來是老申,見了一面,我同意了。現在老申托海鐵寬把我介紹給你,還不讓說是他的主意。我想還是說明白好,不知你在不在意?」
方岐:「有人藉機整事兒,老申當長的面中止了你們的聯繫。這本來沒有什麼。我和老申同時認識了老海,介紹誰都很正常。只是……你們仨一起搞社教,介紹我又是他的主意……用心良苦,為什麼不讓說呢?難道有什麼難言之隱?」
「人家不要的貨甩給你了,對吧!那還勉強什麼呀?再見吧!」郝玉英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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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炎宿舍。方岐進來:「申參謀,我想跟你談談。」
「有事——哦!明白了,海鐵寬跟我說了。這種事絕對不可勉強,你也別不好意思。」申炎說。
方岐:「我是說郝玉英……她好像心裡只有你。」
申炎:「你過敏了吧?我跟她一起工作了幾個月。說到處朋友,只有海鐵寬領來那二十分鐘。我對她印象很好,要不是有人藉機做文章,不會弄到這地步。我認為那人挺難得,你們倆合適。」
方岐:「我也覺得很難得,只是不理解你為什麼不和她處了。」
申炎:「方岐呀!人各有志,不可勉強。反反覆覆不是我的做人風格。感情上我有過內傷,因為過於自信,掰錯了道岔兒。你要是覺著彆扭,那就趕快吹。要是真心喜歡,那就下功夫追。」
秘密使命(2)
春天,接待組,紅衛兵負責人王奮起和吳寶來訪。
申炎態度親切:「這幾個月,你們『紅總』怎麼樣?」
吳寶:「讓你訓了一頓,回去爭論不休,分裂成三四派。冷方芝被『省總聯』招回,聽說挨批了。翟斌誓要再造『方芝路線』的輝煌,代理總聯絡員,沒人搭理他。有人說他跳窗戶鑽進圖書館,拿走一本《安娜·卡列尼娜》,成天閉門讀書呢。」
申炎:「他找蘇聯僑民學過俄語嗎?」
吳寶:「嗨!那傢伙愛看偵探小說,一心想當間諜。公安處秘密培養他貼近達婭娜。砸亂公檢法的時候,他為了追隨冷方芝,公開殺了回馬槍,揭黑公安搞神秘主義迫害僑民群眾。」
申炎深深地點頭:「沒錯兒,就是他。精神狀態與常人不同啊!對了,地區革委會馬上就成立,你們今後鬥什麼?」
王奮起:「師範『紅總』本來是冷水號召力最大的造反派,砸爛地委、行署都是我們挑的頭兒。從衝擊這裡開始,再也形不成拳頭了,成天打內戰。」
申炎笑了:「這麼說是我的罪過嘍!」
王奮起連忙說:「不!是你的功勞。吳寶在『紅總』勤務員會上說,昨天的歷史不能由今天的人改造,造反的含意必須重新認識。沒認清目標之前,先在學校裡爭論,比到社會上亂撞好。現在的冷水穩當多了,學生造反派已經沒有什麼作為了。」
申炎:「聽說你也被揪斗了?」
王奮起:「對立派說我保皇,摁著腦袋逼我向**像下跪請罪,瞎胡鬧。我算看透了,還是解放軍始終保持革命大方向。我想參軍去,你能幫忙嗎?」
申炎端詳這倆青年,說:「去冬今春沒搞徵兵,下一個年度不會不征了吧!我盡力幫忙吧。小吳哪?」
吳寶指著眼鏡,「視力不合格,還是當教書匠吧!面向農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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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冷水工人文化宮。大門上方掛著巨額橫幅——「冷水地區人民學習**著作積極分子代表大會」。
申炎走出大門。呂秀敏跟出來:「申參謀!」
申炎:「喲!小呂呀!聽說是縣革委常委了。」
呂秀敏興奮異常:「我才不稀罕那個常委呢!還在生產隊呆著。你說我們那兒可能成為鬥爭焦點,一點兒不錯。這二年對岸年年派人上島打草。我們上島蘇軍就來攆,打傷我們好幾個人。我們也打了他們。真希望你去,袁永裕、史延忠老念叨你。」
申炎:「我也想他們。你們那裡的事我知道。現在到處鬧派性,人們不大注意政策。上『爭議島』要不惹事、不退讓、不吃虧。蘇聯自恃強大,報復心強,上次在冰道上干涉沒得逞,現在重來就不奇怪了。」
「有事寫信問你,行嗎?」小呂有點兒羞澀。
申炎想了想,說:「我這二年,打了一年半政治游擊戰。社教隊、文革辦、紅衛兵軍訓、地革委籌備組,宣傳組缺人又讓我打補丁。打一槍換個地方,說不上明天又去哪兒。有事你就和孫思弟聯繫吧!他能找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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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司令員辦公室裡。
鄭司令員:「地區文革形勢本來不錯。如今林業垂直系統打亂了,交過來兩個林業局。格南局地處小興安嶺腹地,派性鬧得最凶。政委說,那是地革委的一塊心病。他們把那裡的兩大派代表找來了。我點了你的將,當談判聯絡員。要盡快促使兩派達成革命大聯合協議,我讓王占慶給你抽人,去監督執行。不管抽什麼人,你都要起主導作用。明天到招待所與代表們周旋,既要有耐心,又要盡快簽字。就看你的嘍!」
申炎:「我盡力。邊防形勢更緊了,我們科的人手——」
司令員抬手制止:「不瞞你說,我也急得不行。可是,境內亂糟糟怎麼對外呀?剛下了通知,這段時間各地的邊境行動要謹慎,密切注視蘇方動向,隨時會晤表明立場。先把境內的形勢穩定一下,再集中力量開展邊界鬥爭。格南的情況複雜,協議簽字我去主持。讓你去還有個理由,看看這個。」
鄭司令員從鐵櫃裡拿出一個信封。申炎掏出材料看了一會兒:「這線索的來源——」
鄭司令員:「地革委研究格南問題,李蘭同志想起他交給公安處長親手保管的這份材料。你搞社教挖出了特務嫌疑,這回再查查這個人與格南的形勢有沒有關係。這是秘密使命,材料看完了留下,有情況直接向我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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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炎走出辦公樓。一陣秋風刮來,樹葉飄落。
衛生所診室裡。典湘邊開處方邊對申炎說:「好久不見了,老弟搞上對像沒有?」
申炎苦笑:「成天東奔西跑,到處亂糟糟。我這人還招風,沒搞上還是非纏身,搞上了,不知會惹出什麼禍來。」
典湘:「鬧情緒了吧!我心裡也不是滋味兒。早想跟你嘮嘮,今天正好沒別人。王占慶不是個東西,不整人就活不下去。」
申炎一愣,「別那麼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兒。」
典湘:「別跟我裝相!你以為我虛情假意?這種話我從沒跟別人說過,可得跟你說。他這人陰損,淨耍小手腕兒,老部隊都叫他『王肅反』。我跟他三天不打仗,五天早早的。」
申炎:「兩口子過日子,能不閒磨牙嗎?打是親罵是愛。」
典湘:「閒磨牙對我就是幸福。我和他是勢不兩立。我問你,那年你打的熊膽、熊掌、熊膝蓋骨,都到哪兒去了?」
申炎:「熊膽,李連學交給王科長了,說是老戰友病重等著用。別的都賣了——哎!那時候你還沒來,怎麼知道這事?」
典湘笑了:「傻孩子了吧?掌熊、膝蓋骨,都從收購站要回來了。都讓王占慶送禮啦!對別人說熊是他朋友打的。幹部科長怎麼當上的?」
申炎吃一驚,隨即笑了:「你說這些,不怕我給你們造輿論?」
典湘:「你的人品我還不知道?造也活該!」
申炎:「給上級送禮的事兒他能告訴你,那還勢不兩立?兩口子說悄悄話兒了吧?」
秘密使命(3)
典湘遞來處方,說:「十一年前他騙了我,差一點就離婚。他心裡明白,不管什麼事再瞞我一回,孩子就不認這個爹了。小辮子抓在我手裡,他不說行嗎?我眼珠子一瞪,他就只有低三下四哀求的份兒。」
申炎差點兒笑出聲來,說:「挺有意思。十幾年的夫妻,幹嗎那麼過日子?」
典湘面向窗戶,一臉哀傷:「人哪!說不上哪一步邁錯。1955年他授了中尉銜兒,沒命地追我。那時候流行一套嗑兒,『一個星太小,四個星太老,三個星難找,兩個星正好兒』。那一年我還不滿19歲,懵懵懂懂相信了他。孩子出生了,才知道他隱瞞了年齡,跟前妻剛離。我的心都碎了,再也沒過一天好日子。打那以後,他在我面前就像耗子見了貓。」
申炎歎氣,說:「孩子那麼大了,不好好過又能怎麼辦?」
典湘:「我跟你說這些,不是討好兒,也不用你同情。只想讓你知道,王占慶的老婆孩子和他不是一路人。」
申炎:「別說了,謝謝你這麼信任我。」
典湘:「跟他丟不起人哪!勸他積點兒德,當面答應,轉臉就不是他了。說什麼政治歷來就這樣兒,劉幫不整項羽就不能得天下。一肚子壞水,滿嘴噴糞。」
申炎點點頭:「像他的話。這幾年他算瞄上我了,愛整就讓他整吧!社會有公理,人心有向背。我不還是我嗎?」
典湘:「你倒趁得住氣。這麼好的人找不著好對像兒?眼眶子太高了吧?你看我們小於怎麼樣?剛從護校分來,怪俏的。」
申炎連忙搖頭,「剛來不久就去會計那兒查我的薪金袋兒。小眼睛滴滴溜溜,說不上心裡琢磨啥。年齡也不般配。」
典湘:「咳!我跟她說你還沒有對象,可能真上心了?也是,不瞭解人品先看掙錢多少。年齡大小倒為次,過日子要的是心貼心。像我,倒了八輩子血霉。你不喜歡小媳婦,那就尋覓別人吧!老大不小了,別太挑剔啦!我現合適的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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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炎來到文革辦,作訓參謀班海把他領到幹部科長辦公室。
坐轉椅上的王占慶伸出手,等班海把材料遞去,又慢條斯理地喝了口水,亮亮嗓子開腔了:「格南林業局『紅色造反團總指揮部』,簡稱一總部,以學生和下層幹部為主。局的主要領導認為這一派成份較純,支持他們建立了『政權接管委員會』。另一派,『革命造反派聯合總部』,又稱二總部,以中層幹部為骨幹,以建局的老班底為後台。這一派不唯成份論,迅擴大,成立了『革命委員會』。雙方都與林業總局、林業管理局相對應的造反派聯繫密切。一總部說二總部是『炮轟派』,二總部說一總部是『八八團』,兩方爭權經常武鬥。該局今年計劃生產木材三十萬立方米,上半年完成了五分之一。這個局是由十幾個老局抽人組建的,一萬多人口來自全國二十三個省區市。主要情況就這些,其他按司令說的辦。」
申炎收起筆記本:「簽了協議,還有哪些人去監督?」
王占慶無不揶揄:「你要多少人?給你一個團?」
申炎:「一個縣團級單位,山上山下那麼大地盤,怎麼也得十個人吧!司令員說——」
王占慶瞪著大眼陰陽怪氣:「得、得、得!我給你現生也來不及呀!全區三分之二的幹部已經抽去『三支兩軍』了。機關快抽空了,基層剩下不到一半兒。再抽,部隊出了事兒你負責?」
一旁的班海:「司令員不是說——」
王占慶抬手制止,「這樣吧!你先幹著,我再想想辦法。」
班海搖搖頭,看著申炎出了門。
王占慶:「你別勒他!芝麻大個官兒,張口就拿司令壓我。眼裡還有這道衙門嗎?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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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炎來到招待所門前,正要進門。
海鐵寬走來:「神仙,你行啊!郝玉英翻兒了,方岐說你讓他找我,肯定有辦法撮合。這傢伙,隔一天一封信,被小郝一一退回。他就把信交給我,求我給小郝念。不愧是大學生,寫得情真意切、推心置腹。念到第十二封,郝玉英終於同意見面了。你說這方岐,既然如此何必當初,是不是有點兒賤?」
申炎:「人哪!輕易得到的東西往往不珍惜。不熬幾個通宵,怎麼會知道情思的滋味兒?這可能也是真理呀。航運局的形勢現在怎麼樣?」
海鐵寬:「你去攪和了仨小時,三天後就成立了革委會。我成了抓生產調度的常委,沾你的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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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待所房間裡。申炎對一個幹部模樣的青年說:「李良同志,你頭腦清醒,很有主見,又熟悉機關和基層的情況。好像對局裡的現狀也不滿意,格南的結症到底在哪兒?」
李良:「派性爭權唄!」
申炎:「兩派背後有沒有第三種力量?」
李良為難地:「不好說啊!」
申炎:「聽說你們總部不重視出身成分,所以展快,是嗎?」
李良:「致命傷啊!出身不能自選,現實表現不能不看吧!出身背景複雜,現實表現又像土匪,比總部成員蹦的還歡。有正義感的人心都散了。
申炎:「你說的誰?有什麼複雜背景?對軍隊別保密呀。」
李良:「鬍子的私生子,本人一身匪氣,連繼父都打,名兒就別說了。你要是看見『水蛇腰』高個子,可得注意點兒。誰要是說他是鬍子的野種,肯定跟你拚命。知道他底細的人,全局不過四個。」
申炎拉起對方的手說:「咱們都是**員。你是黨培養的大學生。目前地方黨組織癱瘓了,軍隊還在黨的絕對領導之下。你我坦誠相見,你說幕後勢力在本局,還是在管理局、總局?」
李良:「垂直系統砸爛了,作用有限。」
申炎:「幕後勢力是建局老人兒,還是後來的主要領導?」
李良欲言又止:「你觀察一段兒再說吧!一派不一定一條心。」
申炎:「你們的第一代表王大用,這人怎麼樣?」
李良輕蔑一笑:「以前是出名的『甩大邪』。當上了總部頭頭兒,大家都叫他王大甩。你不都知道嗎?」
申炎:「你認識趙文武嗎?」
李良想了想:「沒聽說。多大歲數?幹什麼的?」
申炎:「1942年是抗聯戰士,現在四十七八歲。有個老領導讓我打聽打聽,他們曾經是戰友。」
李良想了一會兒:「那麼老的資歷,應該是領導同志了,我們局中層以上幹部,沒有叫這個名兒的。」
秘密使命(4)
申炎走出房間,一個學生模樣的小伙兒怒目相視,顯然在監視軍方聯絡員的行跡。
申炎態度和藹:「你是方向東吧?咱們談談好嗎?」
方向東忿忿不平:「一**坐到二總部,找我們幹什麼?」
「碰上誰先跟誰談,一派一個不偏不依。正要找你哪!」申炎把他擁進另一個房間,問:「格南目前這麼亂,你說原因是什麼?」
「有黑手哇!二總部幕後的操縱者,是一群走資派陰謀家。」方向東隨口說。
申炎:「誰起關鍵作用?」
方向東:「副書記『霍大牙』霍因;副局長『安大驢』安大禮。」
申炎笑了:「他倆從哪兒來的?」
方向東:「大興安嶺上一次林業大開下馬,剩下一批幹部。趕上我們局新成立,他倆一塊兒來主持組建。一個破鞋、一個小偷兒,狼狽為奸,把個新局整得一塌糊塗。社教後期調整了班子,沒等新領導站穩腳跟,文化大革命就開始了。」
申炎:「小偷?怎麼回事?」
方向東:「局裡的長焦距進口照相機丟了,公安局組織偵查。兩個打架的人突然闖進『安大驢』屋裡,見那台相機在他手裡拿著。這頭野驢深不可測,私自去過蘇聯,名義是為了快一點回省城,借道蘇聯坐火車。誰知他幹什麼了?」
申炎不動聲色:「照相機不是那一台吧?坐蘇聯火車的人不少,過去冷水人去大興安嶺打山火也坐過。咱們地區沒有邊境鐵路,也沒有公路,那不算啥。」
方向東:「他那是夏天,有中國船不坐。照相機是那個打仗人買的,那能看錯嗎?文革前他不敢說,入了我們總部才揭。」
申炎還是不驚不急:「安大禮?不認識。哎!有個老領導讓我打聽一個人,叫趙文武,你認識嗎?」
方向東搖頭。
申炎又問:「坐蘇聯火車那是哪一年的事?你這麼年輕,是不是捕風捉影道聽途說呀?」
方向東瞪起眼珠子:「捕風捉影?我有個鐵血戰友掌握總局保衛處的絕密材料。時間是1961年9月18日,那還有錯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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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航運局一間辦公室裡。方岐站在辦公桌前。
郝玉英:「請坐吧!我這個人挺厲害,你能受得了嗎?」
方岐沒坐,回答很乾脆:「你是講理的人,越利害越好。」
郝玉英:「我急眼了可罵人哪!」
方岐:「我不還口。」
郝玉英:「我還打人呢!」
方岐:「我不還手。」
郝玉英憋不住笑了:「我聽人家說,結婚前的男人好話說盡,當狗作馬都情願。婚後就成白眼狼了,拿老婆當奴隸。」
方岐一本正經:「咱們給它反過來,婚前規規矩矩。婚後,你喚狗,我就到;你騎馬,我就四腿著地。」
郝玉英渾身顫抖前俯後仰,雙手捂嘴才沒笑出聲來。
方岐伸手要去扶,邁出一步又僵在那兒,兩隻胳膊懸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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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待所會議室裡,申炎對十四個談判代表說:「協商三天半了,這份協議草案已經照顧到雙方的意願。革命大聯合是中央的部署,一派建立的權力機構地革委概不承認。希望大家——」
「不考慮權在誰手,不論派大派小兩邊一般沉,我是不同意呀!」二總部席代表「王大甩」一甩手說。
身高一米五的一總部席代表「高大個子」扯著公鴨嗓兒:「不分奪權先後,不論真假革命,我們還不同意呢!」
申炎嚴肅起來:「今天是最後一次協商,地革委副主任、我們的鄭司令員在樓上等著。誰不簽字,請把意見寫出來。誰妨礙革命大聯合,地革委將在《告全局職工家屬的公開信》裡說清楚。希望各位從大局出,順應革命形勢。」
門外有人喊申參謀接電話。
申炎:「今天是九月二十五號。國慶節前還不聯合,只好向全局群眾公佈代表的真實表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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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台前,申炎拿起耳機,「我是申炎。」
文革辦,王占慶兩隻腳翹在桌子上:「我給你抽了兩位。寧南縣武裝部卜副政委,新四軍老同志嘍!教導大隊於教導員,錦州戰役參加者,都是很強的團營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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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待所,申炎:「我都不熟悉,職務都比我高,負責人怎麼定?三個人難以控制一個林業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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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辦,王占慶一副得意神態:「你起主導作用,司令定的嘛!我可是盡了最大努力,實在不夠6續再派,進點兒可不許推遲。明天晚上八點,他倆在寧南火車站等你。」
啪!電話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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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待所,申炎使勁搖電話:「王科長!……什麼,他走了?班參謀,王科長什麼意思?一個縣團單位,三個人怎麼照顧得過來?我職務最低,到底誰負責?不是我畏難,更不是爭權,是實在不懂王科長搞什麼名堂。我不想告他的狀,話可得說明白。有幾個談判代表這兩天鬼鬼祟祟,連本派比較正直的代表也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我一個人看不過來,很可能要出事。請你如實記錄上述原話,交給王科長看。他還不採取措施,你就得越級報告長了。拜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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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南火車站候車室門前,冷風嗖嗖。
申炎穿著大衣,與卜副政委、於教導員互相敬禮、握手。
旁邊,兩伙兒談判代表分別與一些身份不明的人嘀嘀咕咕。有人焦躁不安,來回踱步;有人暗自得意,若無其事。
卜副政委:「王科長傳達鄭司令指示,說你熟悉情況。我與格南接觸很少,對林業更不熟悉,具體工作你要多幫助。」卜副政委是江蘇人,說話挺快,聲音不大。
申炎:「我也是四天前才介入,上車再談吧!」
卜副政委:「今天太晚了,去也幹不成什麼事,明天再說吧!老於也是這意思。」
方向東如坐針氈,喊道:「還等明天?格南要血流成河啦!」
卜副政委:「什麼意思?」
申炎喊道:「雙方代表嘀咕什麼?有話為什麼不明說?桌上雙方握手,桌下互相踢腳,這是革命派的作風嗎?現在必須說清楚,如果出了亂子,誰挑起來的,誰對一切後果負責。」轉身對卜副政委小聲兒說:「恐怕真要出事。二十三點有趟火車,不去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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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時,十四個談判代表和三個軍隊聯絡員走下火車。
檢票口外,兩群人吵吵嚷嚷。
申炎借助檢票口燈光,看見如下情景:
——圍著王大用的人說:「白天簽字聯合,天黑武力奪權。什麼玩藝兒,滅了他再說!」
「對,不能讓他們的陰謀得逞。抱起石頭砸自己腳,活該!」
——圍著「高大個子」的人說:「他們把山上林場的人全拉來了,兩千多人圍咱們六百。快想法子吧!」
「是啊,炸藥包都安上了,拉火兒就炸辦公室啦!」
——「高大個子」:「誰讓你們那麼幹?」
「這!那不是你打的電話嗎?我們幾個都在場啊!」
「你說什麼?我打的電話?」「高大個子」如墮五里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