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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六章 明星女隊長 文 / 大流歌

    第六章明星女隊長(1)

    冷水江邊一個院落,小樓門口掛著「冷水鎮裝卸隊社教工作隊」牌子。

    摘掉領章帽徽的申炎,背著背包走進一間辦公室:「同志,這是社教隊吧?我來報到。」

    「哎喲!『神』參謀。」低頭寫字的人興奮地跑來接過背包:「聽說要來個解放軍,沒想到是你,這可是老天有眼哪!」

    申炎也樂了:「海鐵寬!你也參加社教了?」

    「要不怎麼說老天有眼呢?來!見見指導員、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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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廊,海鐵寬推開對面的屋門:「我來介紹。這位是地區行署外辦副主任狄向武同志,現在是咱們社教隊指導員;這是航運局團委書記郝玉英同志,咱們隊長。這就是我說的含瑙邊防總站『神』參謀——申炎同志,咱們隊的新生力軍。」

    年約四十歲的狄向武站起來:「歡迎!你們認識啊?」

    海鐵寬:「一年半前,本人參與了一場北京關注的重大事件——烏巴勞島外的冰道鬥爭。外辦主任當然知道嘍。這就是現場第一鬥士兼軍師。」

    狄向武:「只知其事未見其人,今天有幸相聚。現在一起社教,將來協同戰鬥。邊防、外事一家人哪。」

    「邊防、航運是兩家人哪?」年輕的女隊長說。

    狄向武:「玉英批得好!邊防、航運都有外事任務,都是一家,行了吧!鐵寬盡好地主之誼,安排食宿。明天向申參謀介紹其他隊員和工作進展情況。」

    海鐵寬對申炎說:「你我同歲,你大幾個月。咱哥倆兒住一屋,不嫌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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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久禮辦公室,王占慶:「參謀長,請示個事。申炎願意搞社教去。邊防科人手不夠,先讓蔡白吉去吧!那人不錯,也是少尉,年紀更輕些,頭腦也——」

    巴久禮一甩手:「他?你認為他在冰道鬥爭現場的表現比申炎好嗎?你說黨委讓申炎去搞社教,我這個常委,又是申炎的長,怎麼不知道?他到邊防科才是黨委的決定。你拿黨委決議耍著玩兒,太不像話了吧!在含瑙你就很對不起申炎,現在還搞名堂!蔡白吉在作訓科都幹什麼了?讓他到基層鍛煉去!像申炎在阿勒那樣先蹲一年點兒,看他的表現再說——這用不著你辦!申炎回來馬上到邊防科,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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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水碼頭,申炎扛個大麻包走下跳板。海鐵寬幫他卸下來。兩個人坐在工人中間休息。

    一個高個子、瞇縫眼、抿嘴露出兩顆金牙的工人,從貨主手裡接過自行車,騎上就雙手鬆把,像馬戲小丑那樣邊騎邊點香煙,蹬上跳板騎到駁船甲板上轉了兩圈,又回到貨場向大家招手。

    申炎:「這人挺有功夫唉!」

    「這傢伙本事大著呢!『瑪達姆』泡得那個滋潤勁兒,都不知道自己姓啥了。」一個工人說。

    申炎:「什麼『瑪達姆』?」

    那工人津津樂道:「大名鼎鼎的達婭娜呀!這傢伙一去,裡屋的窗簾立即拉上。老鄭哥兒倆不管誰在家,都拿個小板凳坐在門口,給他站崗放哨。你說牛不牛吧?」

    海鐵寬:「你和他穿連襠褲子,還是給他當保鏢了?

    另一個工人說:「他鼻子尖,聞著腥味兒去跟蹤了。曲後禮那小子見識可廣了,北京、西安、烏魯木齊、伊寧,哪兒的好玩藝沒吃過?哪兒的姑娘沒泡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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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鐵拉申炎上了駁船:「這兒的工人張嘴就是葷的,一半以上是光棍兒漢。摸底階段你沒趕上。全隊六**是『盲流兒』,三成是解放前闖關東的,還是舊社會『腳行』那套風氣。跑破鞋、拉幫套、茶館和曲藝社裡勾『野雞』的多著呢,三分之一的人有不正當男女關係。」

    申炎:「解放十五六年——這裡二十年啦!」

    海鐵寬:「這裡是北國塞外、地廣人稀,大半個中國的『盲流兒』聚到一塊兒,能和內地一樣嗎?裝卸隊名義上是鎮屬集體企業,實際依附於航運站。兩邊都不願意管,也都不好管。到現在,連黨團組織都沒有。」

    申炎:「曲後禮是個什麼人?」

    海鐵寬:「原籍安徽,十六七歲就到處闖蕩,好吃懶做。」

    申炎:「他到過伊寧?」

    海鐵寬:「喝醉了自己胡吹,說伊寧的蘋果黃的沒雜色兒;說葡萄乾煮粥喝;說哈薩克姑娘唱歌跳舞迷死人;說蘇聯人生活比咱們強百倍。」

    申炎:「達婭娜好像是蘇——」

    「蘇僑協會負責人之一,十幾歲來到中國,結過三四回婚,作風出名兒的亂套。哎!你老兄剛到冷水,對老毛子婆兒感興趣了?她可四十多啦!」海鐵寬哈哈大笑。

    申炎沒笑:「老鄭頭兒哥倆是什麼人?」

    海鐵寬:「原來都是裝卸隊的老光棍兒。七年前一起住進達婭娜家裡『搭伙』。哥倆輪流上山採藥養蜂,一個在家侍候女人。」

    申炎:「曲後禮在這兒干幾年了?從大西北邊境跑到大東北邊境,又和蘇僑協會的人掛上了……你不覺得奇怪嗎?」

    海鐵寬:「他是前年春天來的,老鄭頭兒找駱立東介紹的。」

    申炎:「駱立東不是會計嗎?是不是懷疑他有經濟問題?」

    海鐵寬:「沒錯兒,你來什麼道道兒了?」

    申炎:「聽說伊犁事件了嗎?」

    海鐵寬:「以前聽局長說過,具體情況不瞭解。這和駱立東還有什麼聯繫?」

    申炎:「裝卸隊就只有經濟問題嗎?」

    明星女隊長(2)

    社教隊辦公室,指導員、隊長和海鐵寬談話。

    郝玉英:「分團請來了冷水財會行業『四大名角』,『會診』的結論是問題肯定有。往來賬目混亂不清,目前拿不出具體證據,責任無法認定。」

    狄向武:「駱立東說自己的業務不精,收支不符,可『肉爛在鍋裡』。裝卸隊長說自己官僚,沒經常督促核對。社教隊不能也官僚吧!鐵寬,你這個專案組長打算怎麼辦?」

    海鐵寬:「我看讓老申來斗一盤。」

    狄向武搖頭:「他是軍人,又不是搞後勤的,難為人家呀?」

    海鐵寬:「他從內地到邊防兩個月,第一次出遠門兒就遇上蘇軍攔路,駁得老毛子『哥比旦』啞口無言。上級不准激化衝突,他就組織一車人朗誦、唱歌、講寓言,把克格勃的鼻子都氣歪了。對了,他在鞍鋼當過記賬員。」

    郝玉英:「狄主任,讓他試試?」

    海鐵寬:「那得給他加碼兒。專案組長由他來當,我配合。這人聰明,但挺謙虛。沒有職務就沒有壓力,得給他權哪!」

    狄向武:「那好,找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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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裝卸隊會計室裡。長著兩撇八字眉的人歪著腦袋,面對申炎一言不。

    海鐵寬:「駱會計,申同志說了這麼多,你咋不吱聲呢?」

    駱立東:「讓我說什麼?你們認為我有問題,那就查吧!軍隊幹部懂打仗、能衝鋒,比『四大名角』厲害多了。查一查好哇!可有一宗,抓小偷兒得掐手腕子,沒有證據能算數嗎?」

    申炎瞇著眼,慢條斯理地說:「不管地方還是軍隊,都知道一個簡單道理。」他的手指頭彈了彈水杯,「杯裡的水可以蒸,裝進去的糖果可蒸不了。要是沒了,不是有人拿了,就是耗子偷了,我不信它會飛。款項到了裝卸隊,不在保險櫃裡,就在銀行。沒有現金就得有票據或者借條。錢沒了,肯定有出處。有出處就有蛛絲馬跡,你信不信?」

    駱立東嘴角一撇,「我也說有出處,肉爛在鍋裡,你們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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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教隊辦公室,海鐵寬:「四塊肉進了鍋,撈出去兩塊,鍋裡剩一塊,那一塊哪去了?」

    申炎掐滅香煙,來回踱步:「賬面混亂,款項進出對不上號,現金賬也看不出問題。就得另找出路了。」

    海鐵寬盯著申炎。「問題是出路在哪兒啊?」

    申炎踱到窗口不動了:「你把近二年的報銷單據拿到這兒來。哎!今天晚飯後,你到冷水大旅社旁邊的茶館喝茶去。記住!一定要神態自然大大方方,不動聲色隱蔽觀察。曲後禮可能會去對面兒那個小院兒。」

    海鐵寬眨吧眨巴眼睛:「這『神』教官真來道道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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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間,宿舍。海鐵寬興高采烈推門進來:「報告『神』教官,情況察明。曲後禮七點十五到達婭娜家,裡屋掛著窗簾兒。一分鐘後,鄭老二坐個小板凳在門口搓麻繩兒。九點二十五曲後禮出來,到曲藝社坐了一會兒,十分鐘前回到宿舍。」

    申炎樂了:「行!像個偵察員樣兒。」站起來踱了幾步,又說:「這樣,明天你找一個可靠的工人逗逗曲後禮。找平時不大開玩笑的人,讓他問曲厚禮去曲藝社之前幹什麼了。就說有兩個生人在宿舍外裡晃蕩,不時從窗上看曲後禮的鋪蓋,看樣兒挺神秘的。問那倆人是幹啥的,人家不說。」

    海鐵寬:「諸葛亮又搖鵝毛扇兒了?」

    「你收穫不小,我也讓你看件東西。」申炎拿出一份報銷單據。

    海鐵寬看了看:「不就是普通報銷單據嗎?有什麼門道兒?」

    申炎仰臥在床上說:「翻過來看!」

    海鐵寬又看一遍,「什麼也沒有哇!」

    申炎閉著眼說:元的數碼,與反面複寫紙的痕跡一致嗎?靠近燈泡,透視!」

    燈泡前透視一會兒,海鐵寬蹦了個高兒:「哈哈!神了。找駱東立去,看他還說什麼。」

    「睡覺吧!猴兒肚子裝不下二兩白乾兒。」申炎脫衣服了。

    海鐵寬:「我是猴子,你是什麼?是唐僧?」

    申炎閉著眼,不吱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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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舍裡,被窩裡的海鐵寬扭過頭來:「老兄思春了吧?滿二十六奔二十七,該娶媳婦啦!」

    「你還有完沒完?」申炎不耐煩了,背過臉去。

    海鐵寬眨吧眨吧眼,突然掫開申炎的被子:「就是沒完!你說實話,是不是想媳婦了?」

    申炎不吱聲。

    海鐵寬:「愛情上受過挫折吧?你給我如實交待!」

    申炎:「睡覺吧!扯什麼亂弦子。」

    「扯亂弦子?哼哼!你尋思我不知道哇!你哪一天能躺下就睡著?翻來覆去、唉聲歎氣,有空兒就看書包裡的信。今兒個不坦白交待,你就別想睡覺。」海鐵寬上了申炎的床,扯起被子裹在自己身上。

    申炎無奈,坐起來。二人同裹一床被。

    海鐵寬:「你說不說?不說我坐一宿。」

    申炎不說話。海鐵寬也閉上眼,一動不動。

    申炎看看手錶,皺眉、苦笑、歎氣:「你串不串老婆舌?」

    海鐵寬:「太小瞧兒你老弟了,這點兒修養都沒有?我誓。」

    「那好,我說。要是透露出去,我敲掉你的門牙。」

    明星女隊長(3)

    申炎瞇著眼睛瞅電燈泡,思絮進入了回憶:「1962年初夏,我得了肺門淋巴結核,住進214醫院。一個月後進入恢復期,常到海邊兒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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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連,傅家莊海濱。海風勁吹,浪濤澎湃。

    申炎穿著白襯衣、黃軍褲,站在沙灘上眺望海天之際。

    不遠的礁石上,佇立著一個身著乳白連衣裙的姑娘。海風吹動黑,白裙招展飄舞,腳下硼礁黛青,面前浪花飛濺。一個大浪撲去,姑娘打了個趔趄。

    申炎一驚,不自主地向前奔了幾步,又止住腳。不離開,也不走近,靜靜地盯著。

    良久,那姑娘轉過身來走下礁石。申炎也轉身,朝大路走去。

    「同志!」

    申炎轉身,「叫我嗎?有事啊?」

    「對不起,沒事。只是……你在那兒站了很久吧?」姑娘恬靜文雅,二十歲上下。圓臉兒,一對不大的笑眼很有神。膚色稍顯黑紅,肩平胸豐,一派北方村姑的樸質氣息。

    申炎笑了,「你在那兒不是站得更久嗎?」

    姑娘看看周圍,沒有幾個遊人了:「啊,對!我是站了很久。你是不是——以為我要跳海吧?」

    申炎有些不好意思:「是覺著有點兒奇怪,可一想——」

    「這個年代不該出現林道靜,是吧?」

    申炎點頭:「你挺聰明,聽口音不是本地人。」

    「我是承德人,高考完了,來這兒看舅舅,住在海運學院家屬樓。這兒空氣清新、風鼓浪湧,白雲藍天、海鷗飛翔,大海真美。」」姑娘打量申炎,現他軍褲兜裡斜插著一本書,封皮有哲學研……幾個字。「你是——解放軍?」

    申炎點頭:「我是一個兵。」

    「對哲學有研究?」

    申炎:「談不上,算有點兒興趣吧,閒著沒事看著消遣。」

    「哲學可以消遣?我怎麼覺著玄虛深奧、枯燥無味兒呢?哎!軍人怎麼有時間來海邊消遣?又不是休息日。」

    「我在附近住院,該回去了。再見!」申炎走出十幾步了回頭看了看。

    姑娘原地未動,好像有話沒說完。見申炎回頭,不好意思地笑了,揚起手擺了擺。

    申炎也還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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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上,申炎:「這件事就像天上掠過的雲彩,沒在心裡留下影子。幾天後,我們幾個即將出院的病友又來到海邊。這回太陽高照晴空萬里,大海碧藍風平浪靜,遊人們盡情地游泳戲水。

    病友們經不住誘惑,紛紛脫衣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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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邊,申炎坐在樹下極目遠眺,遙思遐想。身邊是一堆衣服。

    不知什麼時候,那個姑娘來到了身邊:「解放軍同志,我們又見面了。想什麼呢?」

    申炎一驚:「是你!不知名的熟人。我在看大海那邊。」

    「能看見大海那邊,那不是千里眼了嗎?」

    「同是黃海,看著這邊的海灘,眼前就出現故鄉的海灘。相距一百海里,等於在眼前。」

    「那你一定很喜歡大海。我就特別喜歡——對了!我叫甫新怡,『十月點』的甫,日新月異的新,心曠神怡的怡。你呢?不保密吧?」姑娘也坐下了,好像剛從水裡出來,乳白裙子透著水漬,胸前的團徽格外醒目。

    「我叫申炎,田字上下出頭兒,二火上下相加。」

    姑娘眼睛一亮:「哎!有意思,咱倆的姓都有十字。一個是口字加十字——對了,是日字加一豎;一個是月字加一橫一豎一點兒。日月生輝呀!」

    申炎的手指頭在沙灘上劃著,嘴裡念叨:「橫、月、豎、點,百家姓裡沒有這個字吧?」

    「《紅巖》裡不是有個甫志高嗎?傳說很久以前我們複姓皇甫,後來家族鬧矛盾,我們這支不要『皇』了,反正沒出過皇帝。」

    申炎:「當不了皇帝,就當狀元嘛!上回不是說高考了嗎?準備上哪所大學?」

    「報的北京師大和這裡的海運學院。家裡說,女孩子搞什麼海運哪!可我喜歡大海。舅舅在海運學院教航海。如果考到這兒來,可以天天看海。哎!說不定還能見到您哪!您在什麼部隊?地址可以告訴我嗎?」

    「怎麼還『您』上了?都是同輩人,還是『你』吧!我駐在本市甘井子區,5452部隊62分隊。」

    「謝謝!我有新地址就來信告訴你。明年暑假我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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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上,申炎繼續回憶:「她考取了北京師大,我們通了信。第二年暑假她沒來,來信說學校不許談戀愛,同學們都搞『地下活動』。有幾個男生向她示好,讓我表看法。」

    海鐵寬拐了申炎一肘子,「那是要你的態度,迎風兒上啊!」

    申炎:「我是個兵,人家是『天之驕子』。我回信說,當前的精力應該放在學習上。未來的路還長,進入社會後會有新視野。如果遇上十分理想的人選,只要不違校規,別人也沒有理由說三道四。她回信說,這個暑假父母讓她回家,下一個來大連,一定。」

    海鐵寬:「這不成了嗎?」

    申炎茫然:「過了半年,中央決定解放軍接管東北邊防,調我到含瑙。那裡哪是『天之驕子』去的地方?為了她的學業,也為不給雙方增添苦惱,我寫了最後一封信,沒告訴新地址。」

    海鐵寬又拐一肘子:「不是個東西!為什麼不說明實際情況,讓人家去選擇?」

    申炎低著頭:「我們從沒談及感情上的事,原以為對雙方不會有什麼傷害。誰知道時間越長……」

    海鐵寬:「初戀刻骨銘心哪!她美嗎?」

    申炎:「算不上美女佳麗。但她的形象,她的語言,她的風度,怎麼也清不出腦袋。」

    海鐵寬:「再寫信試試。」

    申炎歎氣:「邊防形勢三年五載緩和不了。人家是名牌大學生,是緊俏人才,來咱們這種地方幹什麼?」

    海鐵寬:「我告訴你,感情不是用尺量、用天秤稱的玩藝。你自以為高尚,很可能傷了人家的一腔真情。聰明反被聰明誤,那可要後悔一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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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冷水人民醫院大門,海鐵寬異常興奮:「駱立東的蓋子到底撬開啦!你太可愛了,我要是女人非追你——哎!你注意了沒有?郝玉英老盯你,那眼神兒很特別。老兄有艷福啦!」

    申炎一愣:「你說什麼?」

    海鐵寬說:「本人處了三四年對象,能看懂女人眼神兒的意思。你就沒在意?」

    申炎搖頭:「真沒注意,再說也不可能。」

    海鐵寬:「人家是新提的青年中層幹部,配不上你?194o年生人,長得跟白楊一個模樣,比那名牌大學生怎麼樣?說實話。」

    申炎:「體型有點兒相似。論長相,只好不差。」

    海鐵寬:「這不結了嘛!感情的缺憾就得用感情來補,失眠症就得女人來治。為什麼不可能?工作隊撤了再明確關係,誰管得著?哈哈!這個紅娘我當定了。」

    「這可是搞『四清』啊!你可別幫倒忙。還是琢磨這個——跟駱立東明確關係吧!」申炎晃了晃手裡的紙口袋。

    明星女隊長(4)

    社教隊辦公室。狄向武和郝玉英面前放著那張報銷單據。

    海鐵寬:「這是醫院的證明材料,這是複製的原始存根,這是駱立東塗改的單據,鐵證如山哪!錐子不粗鑽透亮兒了,有縫兒就不怕撬不開蓋子。怎麼樣?我老海算個伯樂吧?」

    狄向武翅起眉毛:「好,好哇!摸著鎖頭就有門兒。老申,你就說怎麼辦吧!咱們全力以赴。」

    申炎:「我建議組成幾個小組,分頭去裝卸隊的財務往來單位,核對近三年的票單據。雖然費時費力,可抓著一件就是板上釘釘兒實在證據。」

    郝玉英也興奮異常:「對!咱們隊十三個人,抽出八個。老申統一組織,我具體協助。指導員在家坐陣。」

    申炎笑了,「反啦!隊長怎麼能協助隊員呢?」

    郝玉英一副誠實面孔:「我要是能行,這縫兒還用你來撬?指導員,你說呢?」

    狄向武一拍桌子:「就按隊長的意見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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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裡。海鐵寬拿著一本《大眾電影》,指著上面的照片對申炎說:「這本雜誌我保存二年多了。你說郝玉英像不像這一位?純粹是明星形象!年輕的中層幹部,論長相、論人品,在局裡、在冷水地區,都算得上明星。瞧她剛才對你那眼神兒,簡直是一往情深哪!哈哈!明星女隊長愛上『神』教官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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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花飄飄。郝玉英與申炎走出木材公司大門。

    「我家就在前面不遠,進屋喝點水吧!」郝玉英說。

    申炎瞅瞅女隊長,真有點兒像《大眾電影》裡二十二個著名電影演員肖像裡的白楊。他猶豫了一下,說:「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社教隊長就不犧牲點兒家庭觀念?」

    郝玉英有些靦腆:「搞完社教就回含瑙哇?」

    申炎:「含瑙偏僻,一年冰天雪地的時間比這兒還長一個月,阿勒比含瑙還長一個月。」

    郝玉英:「咱們地區都偏僻。含瑙冬季通汽車,夏天通船,來往還算方便。」

    申炎笑了,「我調冷水來了,還沒到職就來你這兒報到。」

    郝玉英脫口而出:「那更好了。」隨即笑道,「我是說,你這麼能耐,在領導機關更大有可為。」

    申炎望著雪花:「咳!我這輩子就沒順利過,有什麼作為?」

    「你來這些日子,咱們隊主要工作都有突破。老海跟我——跟我們說過,你是『小諸葛』、『神』參謀。他可真逗!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郝玉英的臉有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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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宿舍。海鐵寬進屋就說:「夥計,你又掐算對了。下午上班的路上有人逗了曲後禮,那小子當時就驚了。工間休息從廁所溜走,進達婭娜家兩分鐘就出來,像條喪家犬。」

    申炎:「你盯哨兒了?沒人現嗎?」

    海鐵寬:「你老弟就那麼蠢?小蘇——就是和我一起坐汽車走冰道的那個尖下頦兒警察,家住在達婭娜小院旁邊。他病了,我向那工人交待了怎麼逗曲後禮,就去看病號了。」

    申炎點點頭說:「果然如此啊!哎,你知道老鄭頭兒兄弟倆,在什麼地方養蜜蜂嗎?」

    海鐵寬:「在山裡,我不告訴你了嗎?」

    申炎:「哪座山頭兒知道嗎?望江山主峰——冷水老百姓叫西南山,山東坡的一個廢棄日本地堡旁邊。地窨子不建在陽坡,在陰面兒,非常隱蔽。從那兒可以通視九道豁龍,與蘇岸的一座瞭望台遙遙相望,直線距離不到七公里。」

    海鐵寬驚愕了:「你怎麼知道的?」

    申炎:「柳科長知道。早就現蘇方那座瞭望台異常——從沒現白天上人。他讓我找冷水邊防總站李戈站長和汪水參謀組織踏察,從江邊順九道豁龍一直走到地窨子跟前。老鄭頭兒說,在那兒建窩棚,為的是入冬前方便把蜂箱放進日偽坑道裡,人住坑道也不冷。」

    海鐵寬點頭道:「看來是非同小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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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議室裡,狄向武主持會議:「這幾天大有收穫,查明私改票據二十多份,合計四百多元。雖然與賬面缺口相差甚遠,可這是鐵證,貪污一百元就夠判刑。分團決定對駱立東隔離審查,讓咱們開展『攻心』,派人做他家屬的工作。玉英,你佈置吧!」

    郝玉英:「咱們組織三個隊員,配上三個可靠工人,分三班兒監護駱立東反省,見縫插針動員他坦白。老申、鐵寬準備『炮彈,』適時『攻心』。隔離以後,駱家就沒有男人了,我和女隊員去做家屬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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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委會議室,會議正在進行。

    「……到目前為止,掌握的情況就這些。」申炎放下稿子。

    「好!你們有什麼補充嗎?」地委書記、社教總團政委李蘭,指了指分團領導和狄向武、郝玉英。

    眾人搖頭。

    「什麼是新形勢下的階級剝削?勞動者的血汗、集體的財富,流進了個人腰包,比資本家還寄生蟲嘛!廟小神通大(指指申炎、海鐵寬),池淺王八多啊(敲敲桌上的材料)!一個小小裝卸隊,藏著這麼一個大老虎,不明資金上萬元哪!中央一再強調階級鬥爭,這不活生生地擺著嗎?聽說你們還現了別的問題?」李蘭瞅著申炎、海鐵寬。

    申炎:「這個單位的成份複雜,舊社會的遺風陋俗掩蓋著污泥濁水。有跡象表明,不排除窩藏特務的可能。」

    李蘭盯著申炎的衣著:「你是軍人吧?哪個單位的?」

    申炎:「剛從含瑙調到地區邊防機關。您是我們第一政委,1964年初給我們新來邊防的幹部講過話。」

    李蘭點點頭說:「剛調來,申炎,想起來了。烏巴勞冰道鬥爭講『光頭禿鷹』的是你吧?鄭司令員跟我說過。好哇!戴上領章帽徽是國家衛士,摘下來是階級鬥爭尖兵。特務線索這裡不說了,我讓公安處搞政保的同志找你們。散會!」

    申炎站起來。一個方臉中年人湊到跟前說:「我是總團秘書長鄭志,留下你的匯報稿,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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