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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三章 是敵人還是朋友 文 / 大流歌

    第三章是敵人還是朋友(1)

    申炎輕蔑地看了「大牙縫兒」一眼,繼續說:「保爾·柯察金參加革命的時候,年齡不比你我大。咱們不一定都能像他那麼壯麗輝煌;不一定能像奧斯特洛夫斯基那樣高尚堅強。但是,都應該想一想,我們所做的一切,離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有多遠。」

    方岐翻譯得頓錯有致、聲音洪亮。

    蘇聯士兵們似有所思,不少人低下頭。

    申炎:「烏克蘭民族有著深厚的傳統文化。俄羅斯、格魯吉亞以及蘇聯的其他民族,都有光榮的歷史。中華大家庭有五十多個民族,共同走過五千多年的文明道路,深知民族友誼的意義。我上中學的時候就讀過《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就崇拜保爾·柯察金;就戴上了中蘇友協徽章。你們說,咱們是敵人還是朋友?」

    方岐翻譯完。申炎微笑著向前一步,對那高個子蘇軍下士說:「在這種氣氛中,有勇氣說出你的名字嗎?」

    高個子下士藐視了「大牙縫」一眼,說:「拉斯年柯。迪薩·弗拉基米爾·拉斯年柯。」

    申炎:「謝謝!祝你好運。我們應該成為朋友。」

    「哈拉紹,斯巴西姆!」拉斯年柯說。

    「大牙縫兒」招手,「疤眉」上尉走過來。

    申炎走到圓臉蘇兵面前,說:「羅什,你千里迢迢來到這裡,為的什麼呀?」

    羅什:「服兵役。」

    申炎:「服兵役又為了什麼?」

    「保衛蘇維埃聯盟,打擊帝國主義。」「圓臉」說完,看了看「疤眉」上尉,得到的是默許。

    申炎:「我們是帝國主義嗎?」

    「圓臉」搖搖頭。

    申炎:「保衛蘇聯應該反對什麼人?應該團結什麼人?你們的上級是怎麼說的?」

    「圓臉」無語。

    申炎:「中國的老百姓是從這兒通行,並沒有什麼惡意。你們來持槍攔截,這又是為什麼?」

    蘇聯士兵們面面相視,都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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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北石湊近蘇軍士兵:「冰天雪地,遭這麼大罪。你們的父母要是知道了,肯定心疼啊!」

    幾個蘇兵點點頭。

    「大牙縫兒」卡嗤、卡嗤接連摁快門兒。

    魏北石:「到客車裡避避風吧!車裡暖和,也有地方,進去歇一會兒有什麼關係?還怕我們把你們拉跑?」

    「大牙縫兒」揮動手臂吼起來。方岐說,他不准士兵們聽中國人講話,要離中國人遠點。

    申炎又說話。蘇兵轉身後撤。中國客車跟進。

    「疤眉」上尉又命令士兵回頭抵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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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車裡,柳金棟:「老申,你注意那個照相的沒有?」

    申炎:「哪像個上士啊?高高在上、指手劃腳,簡直成了上尉的上司。長得也比上尉老。」

    柳金棟:「肯定是克格勃分子。蘇聯的涉外場合都有克格勃摻合,我讓他們偷拍過多少回了。」

    「把照相機搶下來,給他砸了。」客車司機說。

    「那可不行!咱們是不惹事、不退讓、不吃虧,先禮後兵。」柳金棟說完,向米隊長撅了撅嘴。

    米隊長和海鐵寬、方岐等人下了車。這回沒和蘇聯士兵說話,是自己人嘮嗑。嗓門兒挺高,還都譯成俄語。

    米隊長:「中**官講究和戰士同吃同住同操課同勞動。兒子當兵,我去看過。連長和戰士一起唱歌、玩撲克、摔跤、打球、捉迷藏,那叫同娛樂。蘇聯軍官和士兵怎麼不一樣呢?軍官在小車裡吃盒飯,士兵們冰天雪地喝涼湯。就那麼兩片兒『黑列巴』,也吃不飽哇!」

    蘇兵們驚奇地瞅著,後退了十幾米。米隊長等人像散步一樣跟著走,客車也前進十幾米。蘇兵們再退,「大牙縫兒」又把他們叫回來訓話。

    海鐵寬:「一個上士指手劃腳,裝的哪份兒『哥比蛋』呢?」

    聽了翻譯,「大牙縫兒」的臉紅了,瞪起眼珠子沖「疤眉」上尉嘟嚕一陣子。客車繼續向前『轱悠』,「疤眉」上尉又指揮士兵抵抗。士兵不大賣力,「大牙縫兒」又吼起來。

    申炎下車,踢踢客車輪胎,哼起《莫斯科效外的晚上》。越哼聲音越大,漸漸變成了男聲獨唱。客車打開窗子,車裡的人一起唱。申炎打拍子,有些蘇聯士兵也跟著唱。

    「大牙縫兒」把士兵招去訓話。客車又前進幾十米。

    海鐵寬唱著《小路》下了車,頗有專業男高音風度的美聲唱法,引起蘇聯士兵的注意。邊唱邊往前走,客車跟著「轱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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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車裡,申炎:「魏社長來個什麼節目?」

    魏北石:「嘿嘿,我大老粗兒一個,闖江竄山還行,哪會文藝呀?再說了,我這模樣兒——二毛子呀!」

    「這身份更有說服力。上哪兒找這樣的舞台,一個人說話兩國人聽——是好幾個民族的人聽。」申炎的目光帶著鼓勵。

    「那我試試?」老魏撕開一個廢煙盒,在背面寫一陣子,交給申炎。「這是邊防鬥爭,得你們把關哪!」

    申炎改了幾筆,交給柳金棟看了。魏北石又看兩遍,交給方岐,二人下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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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個混血人,家住黑龍江邊。

    父親生在黃河旁;母親長在伏爾加河畔。

    媽媽餵我牛奶、麵包;爸爸讓我吃饅頭、大米飯。

    媽媽給我健康、直爽;爸爸教我堅強、善良。

    我熱愛北京**;也嚮往莫斯科紅場。

    咱們喝的是一江水,兩岸要像親戚一樣。

    這邊沒無禮,那邊別逞強,大家別抬槓,

    我趕路,你別擋,讓我回家鄉。

    魏北石的朗誦,像是憨厚的俄羅斯人嘮家常。方岐翻譯得柔腸回轉、語重心長。蘇聯士兵愣在那裡看著、想著。

    「大牙縫兒」朝魏北石和蘇聯士兵舉起照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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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車向前「轱悠」,蘇聯士兵擋車的勁頭兒更低落了。「大牙縫兒」俯在「疤眉」上尉耳邊嘀咕著什麼。

    魏北石回到車裡,大家熱烈鼓掌。柳金棟、申炎和他握手。他裂著嘴,笑得憨厚、舒暢。

    蔡白吉與遲萬福嘀嘀咕咕。

    是敵人還是朋友(2)

    太陽又近西山,六岔村的馬爬犁來了。

    史延忠也穿著過時的海軍藍大衣進了客車,放下饅頭桶,嘴裡念叨「隊長、隊長」,兩隻手抓起申炎的胳臂搖個不停。

    送飯的人裡又有呂秀敏。米隊長一見就樂:「閨女,神教官等你來唱歌呢!」

    呂秀敏:「有飯吃就不錯了,唱什麼歌啊?」

    申炎:「唱個《紅莓花兒開》吧!」

    丁石先拉史延忠坐在魏北石身旁,三個人親密地嘮起來。

    呂秀敏:「神教官想聽歌了?」

    申炎:「蘇聯士兵想聽。」

    呂秀敏:「堵得你們挺自在吧!還要慰勞人家,什麼立場?」

    米隊長:「哈哈,你這個書記就不如神教官嘍!不懂得政治攻勢的威力。」

    呂秀敏:「哦——我說呢,不到一天怎麼前進了一里多地呢,原來是唱出來的呀!」

    申炎:「古代有四面楚歌,今天要唱退蘇俄。我們要講得有理、做得文明、歌唱正義,唱出重圍,唱到勝利。」

    蔡白吉和遲萬福對視一眼,雙雙吊起嘴角一笑。

    柳金棟:「車上都是男性公民,唱得口乾舌燥,就缺女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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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秀敏脫了大衣,唱著《紅莓花兒開》下了車,像歌劇演員那樣邊唱邊走,引導客車輕輕前進。唱著唱著猛一仰頭,甩掉了大帽子,兩條長辮子垂下來,寒風吹得臉蛋兒通紅。

    蘇聯士兵目瞪口呆,有的側耳細聽,有的交頭接耳。

    車裡,魏北石拍拍丁石先,指指窗外。

    丁石先跑下車,給呂秀敏披上大衣,揀起帽子。演唱繼續。

    唱完一曲回到車裡,呂秀敏說:「神參謀就是神哪!一歌前進了小半里。我不走了,唱它一宿,唱到天亮就過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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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北石和方岐、丁石先、史延忠走到車前。魏北石問蘇聯士兵:「你們喜歡剛才的歌嗎?」

    蘇兵有的點頭,有的小聲說話。

    方岐:「他說那是他們的歌。」

    魏北石:「是你們的,我們也喜歡,老百姓都會唱。中蘇兩國人民本來親密相處。你們知道中蘇友好互助同盟條約嗎?」

    幾個蘇兵點了頭,小聲議論起來。

    魏北石:「友好同盟條約沒簽訂以前,我就常在這裡走,從來沒人攔阻。簽訂條約以後還走,與你們邊防軍相遇都招手問好。今年封江以後又走了幾趟,你們誰來阻攔過?」

    蘇兵無語。

    魏北石:「過去不攔,這回為什麼阻攔?如果你們在航道那邊通行,我們跑過去阻攔,你們會怎麼想?」

    蘇兵無語。

    魏北石:「我相信你們也不願意來攔路,更不願意挨凍。你們應該想一想,蘇聯政府這是怎麼了?」

    蘇兵垂頭喪氣。客車「轱悠」遠了,「大牙縫兒」指揮蘇軍的卡車追堵。卡車調頭過度加油過猛,車體橫向打滑撞向魏北石。

    史延忠手急推開老魏,自己被車尾掃倒。

    魏北石向史延忠爬去:「小史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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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車裡,申炎和丁石先抱著史延忠掐人中**,「小史,小史!」

    史延忠慢慢睜開眼,伸手抹了抹臉上的血,說:「魏副社長怎麼樣?沒傷著吧?隊長,我沒事,不用著急。」

    一旁的魏北石熱淚盈眶。

    天色暗下來。客車不『轱悠』了,蘇聯士兵也安靜了。

    申炎下車來到蘇兵面前,說:「從前,一條大河邊上有一群丹頂鶴。一天,長毛狼攆來一群白天鵝。丹頂鶴與白天鵝聯合起來,啄瞎了長毛狼的雙眼,把它轟到河裡淹死了。後來,一隻光頭禿鷹對白天鵝們說,丹頂鶴是劣等群落,還不聽話,把他們統統趕走吧!天鵝們想,這條河本來是丹頂鶴的家鄉,人家拿咱們當朋友。現在是不是得像對付長毛狼那樣聯合起來呢?」

    方岐笑著翻譯,蘇聯士兵笑著聽。

    「大牙縫兒」舉起照相機「卡嚓」了兩一下,扭頭沖「疤眉」上尉起火兒來。

    申炎說:「上士訓斥上尉,還有這樣的軍隊呀!」

    聽了翻譯,「疤眉」上尉氣急敗壞,甩手鑽進了「嘎斯-69」車裡。「大牙縫兒」尷尬至極,鑽進了卡車駕駛室。

    中國人哈哈大笑。

    蘇聯士兵們也咧嘴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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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炎來到羅什面前,掏出香煙一起點上,問:「能告訴我你們上尉的名字嗎?」方岐和顏悅色地翻譯。

    羅什看看周圍,見那個大孩子模樣的中士出了「嘎斯-69」車,小聲說:「西薩耶夫。」

    申炎:「全名呢?」

    羅什見中士站在申炎身後了,沒說話。

    「謝爾蓋·米哈依爾·西薩耶夫。」中士說。

    申炎轉過身來:「謝謝!你怎麼稱呼?」

    「伊萬耶維奇·尼柯拉諾夫·列瓦霍夫。如果我想知道,你可以同樣說出姓名嗎?」

    「當然,我叫申炎。」申炎蹲下,手指頭在雪上寫出那倆字,站起來伸出手。年輕中士響應,兩隻手握在一起。

    呂秀敏和海鐵寬的男女二重唱《喀秋莎》開始了。

    蘇聯士兵有的傾聽,有的拍手踏步跟著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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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炎向車門走去,自言自語:「看來真就是他,太巧了!」

    身後的方岐:「怎麼回事?」

    申炎神秘地說:「這個『疤眉』上尉很可能有故事。如果真是他,那還曾是我們的朋友勒!」

    車門裡的蔡白吉側耳細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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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下,客車裡像戲院的後台,有人睡覺,有人小聲兒嘀咕,有人進進出出。車外,一會有說話聲,一會是歌聲。

    申炎進來,搖晃柳金棟,「蘇軍上車了,要撤。」

    柳金棟驚醒,「嗯?幾點了?」

    申炎:「快兩點了。」

    柳金棟點頭,「哼!鬼呲牙了,他們頂不住了。越過島子上端還有多遠的路?」

    申炎:「不遠了,也就一二百米吧!」

    柳金棟:「過了島子,他們堵車就失去了意義。我們勝利啦!」

    車裡的人都醒了,歡呼跳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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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面上,蘇軍汽車的尾燈,像霧中的瑩火蟲飄忽不定,漸漸淹沒在風雪夜中。

    申炎:「咱們走不走?」

    柳金棟:「天還沒亮,走江道不安全。再說了,為什麼蔫不唧地餓著肚子走?勝利了嘛!」

    是敵人還是朋友(3)

    太陽躥出東山,六岔子村裡駛出四張馬爬犁,插著彩旗,敲著鑼鼓。二十多人送飯來了。

    客車上客車下,吃著、喝著、笑著、說著。社員們吹起嗩吶,唱起《東方紅》、《社會主義好》、《我們走在大路上》。

    車隊的人逐個和孫隊長等六岔村人握手。米隊長付飯費,孫隊長推讓。穿便服的孫思弟走來,勸孫隊長收下了。

    袁永裕和頭纏繃帶的史延忠,都穿著過時的海軍藍大衣,一個人拉著申炎一隻手不放。魏北石的手顫著,撫摸史延忠的臉。小史微笑著點頭。

    呂秀敏扒拉開袁永裕,搶過申炎一隻手,表情真摯說:「和『神』同志沒處夠哇!咱們還能見面嗎?」

    申炎笑了:「兩座山不可能碰到一起。兩個人,不能說再也見不著了吧?」

    孫思弟來到申炎跟前,遞來一隻暖水瓶和一個布袋子。什麼也沒說,退回人群中揮手告別。

    申炎站在車門口,眼睛有些濕潤。站在他背後的魏北石,眼裡滾下了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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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勒公社招待所,一棟牆上刷白灰的「柈子垛」平房。

    客車前,柳金棟、申炎等人與魏北石和車隊一行人依依告別。不少當地群眾圍觀。

    一個中士擠過來敬禮:「長,我是阿勒邊防站勤務排一班長鄒奮霍。公社李書記在站裡等你們,上爬犁吧!」

    馬爬犁向山後滑去。丁石先左右張望,說:「這就是公社所在地呀?還沒有我們那裡生產隊的房子多。」

    柳金棟:「這是咱們國家含瑙以北一千多里的最大居民點,你可別小瞧兒了。江北的阿勒巴契諾是歷史名城。康熙年間,清軍和當地鄂溫克、達斡爾、鄂倫春、赫哲人,在那兒大敗沙俄遠征軍,之後才有了簽訂《尼布楚條約》。竇爾敦參加了那場戰鬥。

    丁石先:「這故事要是寫成書,或者拍成電影那該多好。」

    柳金棟:「將來你寫吧!冷水有人專門研究黑龍江流域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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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勒邊防站一號辦公室裡正在開會。

    電燈突然滅了,一位少校點上蠟燭,說:「公社的柴油機一天電兩個小時,主要供郵電局的電台。群眾都點煤油燈,李書記照顧邊防站,給接了線。」

    李書記:「你們在六岔鬥得蘇軍哭笑不得,縣裡一天一封電報。這裡的準備情況馬站長都匯報了。群眾鉚足了勁兒,明天就開干怎麼樣?」

    柳金棟:「再過半個月沿流水就該來了,時令不等人。我看可以行動,四個作業組一起上。邊防站派骨幹,穿便衣分頭參加。組織指揮的,說理鬥爭的,觀察報信的,運輸支援的各就各位,隨時準備對付蘇方干涉。」

    王占慶:「還沒進行反修動員呢!搞兩天再上吧!」

    申炎:「烏巴勞島外的鬥爭證明,外國人欺服中國,就是最有力的動員令。」

    王占慶的大眼直冒火,瞅瞅柳金棟,張開的嘴又閉上了。

    柳金棟:「群眾已經做好了準備,季節也不宜再拖了。李書記,你說呢?」

    「同意!我這就回去佈置,連夜組織。」李書記起身出門了。

    送走李書記,申炎返回三號辦公室。站在二號門前的王占慶怒目相向:「攻擊政治無孔不入,淨他媽謬論!」

    申炎:「我那是謬論,你跟李連學說的那些話又算什麼論?不就為了一個熊膽嗎?上到長下到兵,搞那些彎彎繞兒幹什麼?我是『嫩』,當政工科長的那麼個『老』法,是正直還是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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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城島上,生產大隊隊部。

    申炎胸前掛著望遠鏡,走下梯子說:「對方還是沒有動靜。」

    李書記:「去年幹了不到兩個小時他們就來了。這回兩天了,只見直升飛機不見人,奇怪呀!」

    馬站長:「他們在六岔斗的太被動了,眼看著工作組又來這兒了,怕好戲重演唄!」

    進了隊部辦公室,申炎說:「這裡的老百姓住在大島上,歷來以周圍小島的柳條為薪炭來源。不讓老百姓砍柴,等於斷民炊煙,於理有虧。一般干涉不頂用,開槍動武又不合時宜。我要是蘇聯邊防指揮員,上級命令出兵也不來,通過會晤表明立場,一樣保留權利、等待時機。」

    王占慶:「你還給蘇修當起軍師了!什麼立場?」

    蔡白吉吊起嘴角與王占慶對視,詭秘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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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金棟招呼當地社隊幹部坐下,說:「你們動群眾做了很長時間的鬥爭準備,蘇方肯定知道——這裡能沒有特務嗎?」

    王占慶瞪著大眼:「有特務?根據什麼?」

    柳金棟:「我們的邊疆交通閉塞,沿江村屯不少人與蘇方有接觸。我們無心,人家有意,暗地裡網絡了不少特務。」

    李書記:「沿江一帶,偽滿時期有不少蘇聯情報員,建國後停止活動了。兩黨分歧公開以後,聽說又重新啟用了。」

    王占慶:「那時候是抗日,現在是新中國,性質絕然相反。那些人還幹那種蠢事?」

    柳金棟:「人家早給他們戴了『籠頭』——留了手印畫了押,不幹不行啊。銀崗公社黨委書記艾俊仁艾大瞇眼兒,不就越境不歸了嗎?有人看見他坐著『馬多羅』上下遊蕩,據說還戴上了克格勃中校牌子——我估計是中尉。」

    王占慶:「瞇眼兒幹什麼?那是暗號?」

    柳金棟:「他那人生活作風賊次,遇上漂亮女人就瞇眼兒,特別是對俄羅斯女人和混血人兒。有人檢舉他與女特務勾搭,沒調查清楚就叛國投修了,還真領著俄羅斯女人走的。」

    王占慶:你怎麼知道這些事?**熊到這份兒上了?」

    柳金棟:「本人在黑龍江邊上長大,冷水上下干了十幾年武裝工作,就不瞭解點兒民情、社情?建國後我們有邊無防,196o年才建立邊境派出所,1962年改為公安部隊邊境工作站。不適應鬥爭需要,這才由軍隊接管嘛!」

    李書記:「下一步怎麼辦?」

    柳金棟:「嚴密注視蘇方動向,加快採伐作業。蘇方出兵的可能性不大了,這話別對下面說。」

    是敵人還是朋友(4)

    回公社的路上,柳金棟對申炎說:「下次林業車隊回程,恐怕是這個封江期最後一趟車了。我和小蔡跟他們回去,你們堅持到最後吧!還有一句話,你對王科長是不是有意見?有的話對他刺激挺大,我看得注點意。」

    申炎:「他那套做派太讓人難以忍受——別說他了。我這人太倔,嘴太臭,是得認真改一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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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白吉走在王占慶身旁,小聲說:「你們總站不簡單哪!沿江上下的老百姓都知道有個神教官,能掐會算懂八卦。讓『二毛子』給蘇軍念親戚詩;讓女青年唱外國歌慰問老修;講丹頂鶴與白天鵝聯合;與蘇聯軍人親密握手、嘀嘀咕咕,還說是朋友。地方幹部反映強烈呀!」

    王占慶:「嗯?怎麼回事?」

    蔡白吉瞇著笑眼:「沙水公社有個助理叫遲萬福,你問問就知道了。還是王科長目光銳利,一聽就是非分明。咱們在老部隊同吃一鍋飯,你一向對我不薄,要不我能說這些?」

    王占慶:「明白了,這就對了嘛!哎!跟老滿常聯繫嗎?沒和桑必厚套套近乎?那也是咱們老部隊來的哪!」

    蔡白吉:「原來不熟,套不上啊!跟滿站長經常通信。」

    王占慶:「他那點兒文化——信是『苗條女人』寫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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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邊防站二號辦公室。王占慶一副關心人的姿態:「方岐呀!你是年輕的知識分子,要走與工農兵相結合的道路。政治上要爭取進步,對組織要忠誠。」

    方岐不知所措,「科長有什麼事吧?」

    王占慶:「你們在烏巴勞島外面怎麼鬥的呀?讓『二毛子』朗誦親戚詩,讓女青年慰問修正主義軍隊,講丹頂鶴與白天鵝和平共處,和蘇聯軍官親密握手,這些事都有吧?」

    方岐:「打不得、罵不得,又不能用車撞。光講大道理,人家也聽不進去呀!」

    王占慶嚴肅起來:「為什麼不宣傳《蘇共領導同我們分歧的來由和展》?為什麼不揮政治攻勢的威力?和蘇聯軍官嘀嘀咕咕稱朋道友,那是什麼性質的問題?你還麻木不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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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營院邊上,方岐對申炎說:「王科長問為什麼不對蘇軍宣傳《人民日報》、《紅旗雜誌》評論員文章,為什麼不搞政治攻勢?」

    申炎嗤之以鼻:「什麼是政治攻勢?只有反修動員課才是?面對的是全副武裝的蘇聯邊防軍,不是撲克桌上的申炎和方岐!」

    院子另一邊的廁所裡,王占慶從十字通風孔裡向外觀察、側耳細聽。只看見方岐的嘴動,聽不清說什麼。接著是申炎皺眉、嗤鼻,翻著手掌說了幾句,聲音也很小。方岐低下頭又說了一句。申炎扭頭,手指著二號辦公室的窗戶,慷慨激昂說了兩句。只能聽到「……未必正直!」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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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邊防站三號辦公室裡,桌面上的帆布方書包開著。申炎正在整理筆記。

    馬站長進來,「寫什麼呢?」

    申炎起立讓座:「登島砍柴,準備了沒用上。烏巴勞島外,沒準備也得鬥。在野戰軍是教育訓練,學而不用。在這兒是邊學邊用,不學就用。不備點老底兒不行啊!」

    馬站長:「你這是準備什麼?」

    申炎:「邊防鬥爭涉及天文地理、水文氣象、敵情社情、歷史政治、外交策略、風土民俗。腦子裡的玩藝不夠用,又沒有現成的教材。只好把一路聽來的、看到的整理出來。柳副科長就有好多東西值得我學的。」

    「不保密吧?」馬立拿起一本日記看:「喲!你和雷鋒一樣,都從鞍鋼的工作崗位上入伍。明天是**為雷鋒題詞一週年紀念日,你講一課吧!」

    申炎笑了:「我可不敢搶政工幹部的活兒。讓王科長講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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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站長拿起個厚本子,扉頁上寫著「參謀手冊」四個大字。翻閱了幾頁,說:「從理論到數據,條款、表格,分門別類,真下功夫啊!怨不得王科長叫你小諸葛了。」

    申炎的臉陰下來,歎口氣:「咳!別提了——有事吧?」

    馬站長:「老百姓說,今年的沿流水比正常年景提前十幾天,可能要『武開江』。上級來通報了,額爾古納河段有位副司令員巡察邊界,汽車陷進冰下犧牲了。冰上巡邏全線停止了,通航之前你們走不了啦!」

    申炎:「今年是春節前八天立春,農曆二月二十三清明。去冬今春雪又很大,老百姓說的有道理。」

    馬站長:「我們站,教導員和副站長開江前回不來,副教導員缺編,站領導就我一個在位。王科長履行教導員職責,終究是蹲點幹部。這半個月你幫了不少忙,看出問題可以直說呀!」

    申炎笑了,「我不也是總站機關的?」

    馬站長:「咳!我這人腦子不拐彎兒,總覺著你和他不一樣。」

    申炎:「含瑙的、冷水的,到這兒都是你的參謀。有什麼事儘管說。」

    馬站長:「日記本我拿去看看,一會兒奉還,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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