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至宣府之間的一片山谷之中。
顯然這裡曾經是豪格大軍的宿營地。到處丟棄著吃剩的食物殘渣,燃燒過的火堆,還有**爛襪子,甚至女人被撕碎的貼身衣物……
葛嫩娘帶著一行人牽著狗,仔細辨認曾經搭過營帳的痕跡。
她見「福爾摩斯」在某處不停地團圈嗅著,不禁黛眉一揚:「看來這裡就是豪格原本的營帳所在地,只是奇怪,豪格的大帳為什麼不建在營地的正中央,卻偏於東側?」
「這不奇怪。」喬豐看了看道,「滿清分為八旗,有著**、紅、白、藍四種顏色,其實是根據行軍部伍的需要,而按四象八卦方位排列的。所謂四象,就是《易經》中的少陽、太陽、少**、太**,也對應於東、南、西、北或者春、夏、秋、冬。
而『一年之季在於春』,滿人認為春和『東方』是萬象之,豪格這傢伙屬於正統的**旗,所以它的營帳當然要排布在東方;而紅旗、白旗、藍旗的宿營地以此類推,便分列南、西、北各方。
至於鑲**旗,的旗幟鑲著紅邊,介乎紅之間,自然排列於東南方;而鑲紅旗是紅底白邊,自然排於西南方;鑲白旗是白底藍邊,自然排於西北方。
滿靖的這套部伍方式,十分嚴謹,各旗宿營之後,不需長官下令,自然就會警戒屬於他們的那個方向,哪方出了問題,唯其領是問!所以,當前李闖王曾多次企圖夜襲清軍營寨,卻一次也沒成功過……」
「這麼歷害啊……」葛嫩娘一陣感歎,「不過太也死板了些,難道一成不變麼?如果那樣,一旦被敵人明白了規律,全力突擊東方,豈不是可以將領一舉成擒?」
喬豐笑笑:「我不懂軍事。不過他們的這個規律,確實是多年不變,原因是滿人將領大多缺少文化,一旦訓練成這個樣子,臨時要必然會亂了套!好在他們自從建立八旗之後,從來都是常勝的……當然,他們的領位置也不是越靠東方越好,而是位於東方居中。這是因為八旗以下,卻又按五行分佈,一個旗(固山)下分五個『甲喇』,一個甲喇下分五個『牛錄』,這五五陣容,分別對應前、後、左、右、中,戰時攻守兼顧,便於指揮,可謂面面俱到。
從而,滿清一旦組織大軍,經常是主將只用一個,士兵卻八旗參雜,以便各自揮作用。唉!說起來是我們漢人老祖宗的『五行八卦』,卻被女真人如此用於軍伍當中,揮得淋漓盡致……」
葛嫩娘雖然讀過軍校課本,對於這一套部伍方法還是第一次聽說,不禁訝然:「原來清軍之所以兇猛,果然有些名堂!咳,想不到你喬豐懂得還真不少!真的沒做過丐幫幫主麼?」
「姑娘說笑了!喬豐只是一介商人,只是早在十幾年前就已和女真人貿易不斷,所以對他們才瞭如指掌。」
「十幾年以前?」姑娘若有所思,「那時女真還沒成氣候,恐怕正是你們這些黑心商人,不斷把糧食、鐵器、布匹等塞外必須之物源源不斷地供應過去,才使他們迅強大,入主中原,到頭來也對家燒殺**掠,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喬豐不由得滿懷憤恨地一跺腳:「-這些女真人豺狼成**,還真不是東西!可當時……唉!只以為商人自古不分國界,哪裡有錢賺就奔向哪裡,公平買賣,天經地義……如今悔之晚矣!」
葛嫩娘不**了看他:「可是,假如這次清軍因為來去匆忙而沒有禍害你家,只怕你到現在還不會覺悟吧!」
喬豐一歎:「那也是完全可能的。比如說,城中那些沒有遭劫的同行們,此刻自然懷著僥倖心理,誰會與我同仇敵愾?只怕他們還會慶幸我的衰落,而企圖接手我的生意呢!
姑娘也莫怪我們這些商人的心暗,就是一介貧苦百姓,也大都自掃門前雪,天下安危不涉及自己頭上,又有誰真正關心?其實我們漢人骨子裡就缺少塞外民族那般舉族同仇一致對外的心態,所以才被女真這等夷人多次欺負到家了……」
「有共和國在,這種事情不會再生了!」葛嫩娘柳眉倒豎,憤然而起,「我堂堂大漢能人輩出,豈可輕侮?一個一個殺盡他們,看還有誰敢再來?大家聽令!豪格的紮營規律已經查清,今晚就趕到下一站,按計劃行動!」
這支人馬匆匆而去……
宣府一帶,位於晉察冀交界之處,在後世曾經是赫赫有名的「晉察冀邊區」的中心地帶。這裡山川糾紛,地險而狹,實為兵家形勝之地。
豪格一路行軍到了這裡,終於鬆了一口氣。這裡是由山西進入北直隸的最後一道鎖鑰,此去京師不足四百里了!
豪格立即吩咐各軍紮營,「來人!把美人帶入大帳,拿酒來!今日共謀一醉,明日進軍京郊!」
「哈哈哈哈!」眾女真戰士一齊狂笑。
就在豪格肆無忌憚之時,忽然營帳門被敲響了:「報……有機密軍情!」
「什麼?」豪格正欲醇酒美人之際,頗為掃興,但長期養成的軍伍習慣,也不得不把人叫進來問話,「有何密報?」
來人完全一副漢人裝束,卻是女真間諜:「王爺!好不容易才找到您的駐地……奴才見到尚可喜了!」
「嗯?」豪格下意識地四周看了看,想把美人叫出去,可又一想,明後天就要開始作戰,老子把她玩夠了也該殺了,死人還能**不成?
於是也就懶得讓她迴避,直接盯著來人眼睛道:「說吧!」
「嗯!那尚可喜起先模稜兩可,和奴才打官腔。但我向他報了咱們兩路大軍的具體兵力,並說兩三日之內便可到達,他這才著了慌!」
「唔……這麼說,他答應了?」
來人咂了咂嘴,豪格二話不說,立即遞過去一碗酒。
只見來人立即喜出望外,喝了幾口,笑道:「他說,他手下雖然也收攏了部份兵卒,但守門士兵不歸他管。接著說了許多為難的話,卻在奴才恩威並施之下,最後還是鬆了口:只要王爺真能兵臨城下,再與他聯繫,那時必有辦法……」
「這老狐狸!」豪格一陣笑罵,「他是怕我到不了**城下哩……老子就做給他看看!你去跟他說,老子不是多爾袞,對他以前的事完全既往不究,只要他跟定了本王,將來前程不是問題!還有,把這個王印給他……」
豪格說著,掏出一方十分精緻的金印。
來人略微有些吃驚,接過在手,立即收入懷中:「那,奴才這就告退了?」
「等等!」豪格再次叮囑道,「我聽說敵人的間細無孔不入,這事你與本王知道就行了,對其他將領暫且休提!」
「庶!」
看著來人消失在營外夜幕之中,豪格笑,看來只要不出岔子,本王三兩日便大功告成!
這種心態,忽然使他感覺急不可耐,一回到帳中便扯過那驚悚的女人,獸**大起來……
就在這時,竟然誰也沒有留意,一條細犬已經悄悄潛入營賬附近!
「福爾摩斯」的狗嘴裡緊咬著一顆特製燃燒彈,根本不敢鬆口。它被訓練得知,只要一鬆口,這顆**就會落地燃燒,噴出大量火焰!對於它這種獸類來說,那是極其可怕!
當然,以它的身手,要從火中逃出自然不在話下。可如果完不成任務,主人小姑娘的臉色可就不好看,畢竟自己有著「福爾摩斯」的名字,是一頭在幾千個同類中引以自豪的名犬!我必須把這重要物件送到具有熟悉氣味的營帳……
嘿!狗鼻子忽然猛吸一口氣,前方不遠就是地頭,快要到了!
此時此刻,清軍宿營地東側偏北的一處山崖上,潛伏著兩個人,都拿著望遠鏡向昏暗而又沒有多少燈火的清軍營帳窺看。
「你那條狗,能完成那麼複雜的動作麼?」說話的正是喬豐。此舉關係他報仇雪恨,因而比真正有著暗殺任務的葛嫩娘還要緊張!
「放心!它訓練過多次,這是一條千里挑一的偵察犬,我們主帥侯公子親自挑的,可以說勝過十倍的斥候好手!」葛嫩娘雖然嘴上說著,其實心裡也沒底,於是又補充道,「即便萬一失手也沒關:系,明夜可以再來過!」
「你沒關係?可我這心全跳到嗓子眼上了!」喬豐幾乎低吼著,「這幾天我全都跟在你後面來回折騰,爬上爬下鑽草叢,生平也沒這麼辛苦,要是失敗我會瘋的!」
葛嫩娘其實也緊張得透不過氣來,畢竟關鍵之處不是人在辦事,而是狗在辦事,對其放任程度可以說破天荒的第一次!為了緩和只得說句笑話:「好像聖人說過,『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體膚……』」
喬豐終於放下望遠鏡,點頭笑笑:「但願如此!只可惜那不是『斯人』而是『斯狗』……哎,好像起火了!」
喬豐興奮地向前一指,說話間,那火已經燒得沖天而起!
葛嫩娘畢竟這類活兒幹過多次,立即關照他拿起望遠鏡觀察著火營帳的位置是否對頭,火光邊上有沒有豪格本人冒頭?
同時她也和兩名戰士一起端起了狙擊步槍。這槍其實只是普通的好槍加裝了一隻單筒望遠鏡……
「豪格!豪格出現了,就是那只穿白襯衣的人!」喬豐忽然咬牙切齒地低聲叫道。
「你看清楚了?」
葛嫩娘追問了一句,隨即下令所有齊**擊!
肅親王豪格在營帳著火的第一時間就驚醒過來衝出了門外,急呼巡邏的士兵救火!然而卻沒注意到,沖天火光映照之下,沒穿盔甲的他完全成了遠程**擊的活靶子!
還沒等到他明白過來,這位曾經殺人無算的滿清王位繼承人就感到**口一陣鑽心的疼痛而栽倒在地,他也正好看見草叢中一條兩眼血紅的狗正凶狠地瞪著他!
「啊?狗王?」已經漸趨膜糊的視線幾乎把這條狗無限放大!
「狗救真主」曾經是滿清皇太極時期的一個古老傳說,因而女真人從此忌食狗肉……
「可今天竟然是『狗王送終』?」豪格彌留之際心中一凜,「大清氣數莫非就此完了?」
然而這已是他最後的思維了,前方等待他的,不知是天堂還是地獄……
遠方影影綽綽的山崖上,葛嫩娘確認豪格至少身中兩彈,終於鬆了一口氣:「任務完成!偵察組繼續監視,通訊組趕快給總部報!」
爹,娘!你們在天之靈都看到了吧?嫩娘又打死了一個虜酋,再次為你們報仇了!也為福州全城父老鄉親們報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