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瑟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爭戰幾人回……
保定府衙的三進大院現在已成為多爾袞的臨時王府兼三軍指揮部。範文同匆匆走進院內卻現多爾袞正在悠閒地手持瑟琶彈奏著一唐詩曲調。
這倒少見!所謂「每臨大事有靜氣」「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這使範文程無形之中肅然起敬。於是他便駐足門簾之前側耳靜聽其中那扣人心弦的殺氣……
「誰在門外?」看來多爾袞的第六感應不差立即弦斷一根琴音驟止。
「不好意思是臣在門外。」範文程立即掀簾而入上前行禮「方纔見王爺雅興一時不敢打擾。」
「呵呵!原來是范先生回來了……」多爾袞一見是範文程立即起身「先生不是外人以後不必如此顧忌。卻不知得先生品鑒多時可還入耳?」
範文程慢拈鬍鬚說道:「王爺指間鏗鏘有力殺伐之氣不斷絕非常人所為!只是偏偏選中此曲彈奏意境未免有些落寞……」
「呵呵呵呵……」多爾袞大笑!「范先生只是文人想來卻不知我們武士爭戰沙場之前是何心情?你以為我們人人都不怕死麼?兵凶戰危每次上陣殺人無數誰又能保證死亡不會降臨在自己頭上?就拿本王來說也不過血肉之軀難以倖免萬一啊……」
「是啊……王爺果然是**情中人!」範文程一歎此刻似乎也有所感慨。
多爾袞卻立即上前握住範文程的手臂:「我這是肺腑之言啊范先生!雖然你我文武有別我可從來不把先生當外人!若是洪承疇在本王說每一句話都得再三思考一板一眼哪如先生面前這般自然?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本王與先生其實是同一類人……」
「哦?」範文程不禁有些訝然這多爾袞自從丟失**之後為人常常低調似乎謙遜了很多但今日竟說自己與他是同類人?
多爾袞則感慨地遙望北方:「千百年來我們女真一族一直陋居塞外苦寒之地幾乎讓人習以為常!然而范先生可曾想過沒有?長期以來天地不仁女真一族其實是被蒼天踩於腳下!憑什麼漢官方招牌猛男四菜一躺上傳
人才能居於中原花花世界?憑什麼女真只能居於塞北忍受風寒?漢人有著諸多令人羨慕的文化使得他們的日子一代一代逾驕奢**逸;而女真沒有這些文化甚至沒有起碼的糧、布、鹽、鐵等生活物資根本無以展如果不能打破這種蒼天制定的格局只能一代一代地貧寒下去!是女真沒有能人嗎?天地不公啊……」
多爾袞緩了一緩繼續說道:「而您范先生也是同樣。說起來只是秀才出身然而謀國大略見解深刻兩軍陣前智計百出又哪點比那些舉子、進士差上一絲一毫?依我看反勝其千百倍!但是先生若不役靠我大清在明朝能夠官居高位麼?在明身居高位者無不有著千絲萬縷的上層關係如洪承疇便是;而先生一介寒士若不打破天地所定的僵局恐怕至今仍是鄉村一介私塾先生吧?所以先生與洪承疇截然不同而我與先生皆為打破蒼天格局而生!女真不破此局只能永居人下所人人奮勇絕不回頭;而先生加入我女真其實也是義無反顧!」
範文程雖說已是老油子了聽了此話也不禁一震:「唉!王爺此言可以說是明鑒人心說到臣心裡去了……」
「哈哈哈哈!」多爾袞一笑「所以醉臥沙場君莫笑來喝酒!我先敬范先生一碗!如今哪怕前路有著生死考驗我們也要義無反顧勇往直前!」
「這麼說王爺是要有所行動了麼?」範文程舉碗小啜一口聽出話音立即問道。
「是啊!萬事俱備就等著先生帶回借糧成功的消息呢!不知先生此番真定一行結果如何不會沒有著落吧?」多爾袞目炯炯地望著他這眼神足以讓初次接觸的人打一個冷戰!
範文程卻絲毫不懼反而微微一笑:「以王爺之智既然在戰雲密佈之刻有心彈琴想必對臣的結果也早已知曉多時了?」
「不錯!」多爾袞重重地拍了一下範文程的肩膀「先生未到之前探馬就來報知糧草已從真定啟運。真是多謝先生了!不知具體數目如何?」
範文程卻把臉一沉:「這次我帶回來一好一壞兩個消息不知王爺想先聽哪一個?」
「哦?」多爾袞濃眉一皺不過立即沉穩了下來「好消息已是可想而知值得本王關注的反而是壞消息!先生請說吧本王不是經不住事的人!」
「嗯!」範文同暗暗點頭對多爾袞的為人又佩服了幾分。緩緩地啜了一口茶這才慎重說道:「肅王爺毫格死了!他那一路人馬也散了……」
「什麼時候的事?」多爾袞不由自主地一愣。
「就在兩天以前豪格在宣府附近的大軍駐地中被敵方暗殺。我從真定大營得到的消息絕對可靠!」
「嗯?不假麼?宣府距離真定不近他們的大本營怎麼會這麼快就知道?」
蕩文程依舊慢慢答道:「豪格那路大軍原有六萬人他一死眾將立即意見分歧一部份人認為繼續進攻**已經沒戲主張掉頭向西投奔陝西的何洛會王爺;另一部份人主張徑直出雁門關返回關外老家;只有勒克德渾郡王帶了不足兩萬人馬方向不改說是誓死也要闖到**城下!大家臨分兵前勒克德渾放飛了豪格眷養的獵鷹並在鷹腿上綁了一封報喪的書信原本也沒指望它能送到哪裡孰料僥天之悻這只獵鷹竟然飛回了真定大營!」
「原來如此……」多爾袞雖然與豪格是政敵此刻也多少有些感歎有些落寞「豪格啊!其實也算是身經百戰的勇士沒想到就這麼死了……他這一死固然在女真內部再沒人能與我作對了可我們女真也少了一股作戰力量!這消息一傳回真定大營他那營中的剩餘兵馬只怕也亂作一團了吧?」
「不沒有!」範文程這才笑咪咪地說道「這就是臣給王爺帶來的好消息:在臣的說服下營中剩餘的四萬步卒兵將決定全體效忠睿王爺您!」
「哎呀?太好了!范先生您可真是我多爾袞的救星啊!這樣一來嘿嘿……我原本就沒指望依靠豪格那支人馬來打勝仗他只要能給我起到牽制作用就行。如今雖說六萬大軍只剩下勒克德渾一支繼續進軍但牽制作用總算仍在!而范先生你僅憑三寸不爛之舌一下子就給我和主力部隊增加了四萬生力軍我多爾袞就此勝券在握!」
「這麼說王爺已有必勝把握?」
「不錯!」多爾馮袞霍然立起點了點頭他那大紅頂戴也隨著他的絲飛揚「本王已經隱忍很久了!然而通過種種跡像現已查明敵人其實兵力不多只有兩萬之眾。嘿嘿……若敢與我決戰憑我如今十二萬人馬就算冒著炮火硬衝過去也能把他們碾得粉碎!范先生這就是文人與武人的不同之處武人一旦下了決心就絕不懷疑自己的勝利判斷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範文程也笑了:「誠如王爺所言文人再有能耐也往往多謀而少決。前明總以文臣制軍所以敗績昭然。而我大清一反其態文武分治大軍自然所向披糜!如此淺顯的道理可歎前明那些飽學之士竟會執迷不誤?此番我們的對手侯方域其實也不過一介文人想必有著同樣毛病。相信王爺必能挾雷庭之勢一戰而勝之……」
多爾袞卻若有所思:「不!先生有所不知此人我見過一面他幾乎沒有時下文人那種氣質**中所藏卻匪夷所思!與他見面時我簡直感到是在面對一個戰場上的**那種可怕程度常人難以想像!所謂『復社四大公子』的其他三位我都瞭解過完全無法可比!所以我幾乎懷疑他根本就不是侯方域而是上天派來專與本王作對的另一個人!這也就是本王一直小心謹慎縮兵力避而不戰的原因!不過現在也到了豁出去決一死戰的時候了來人傳令!各路大軍齊頭並進中護糧草任何部隊不得輕敵以臨敵緩進度向**城下開進!」
「原來是這樣……」範文程眉頭一皺「王爺如果有此懷疑不如讓臣好好查訪一下其人來歷?」
「只怕沒那個時候了……」多爾袞雙目圓睜不怒而威「老子什麼人沒見過?不管他是何方神聖眼下大清帝國和我女真一族已到關鍵時刻不是魚死就是網破!憑我們手上的硬弓憑我們胯下的戰馬這就是壓倒敵人的一切!信神信佛不如相信一戰對於阻礙我女真道路的敵人只有一個字: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