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軍佔領了保定城之後,清軍前鋒距此也幾乎只有百里之遙。為了完全控制白洋澱地區,各軍隨即將兵力擴展到高陽、任丘一線。
而此時董小宛和小香君也已率先帶領一支武裝工作隊深入澱區,開始向他傳來第一期匯報。
直到這時,方域才知道明代的白洋澱,比後世要大得多。從保定城東不遠就開始,以安新縣為中心,澱水幾乎波及了高陽、徐水、容城、雄縣、文安、河間等七個縣域,並且上聯瀦龍河、孝義河、唐河、府河、漕河、萍河、楊村河、瀑河及白溝引河,形成「九河入澱」之勢;下通津門,可以「直掛雲帆濟蒼海」。其中澱水汪洋浩淼,勢連天際,上古相傳月宮嫦娥醉酒,失手將隨身寶鏡丟下人間,從而碎落形成現在的澱泊大大43塊……
更為現實的傳說則是,北宋名將楊延昭就曾在此屯兵御遼,對於不善水戰的北虜而言,此處實為用兵絕佳之地!
方域遂以李牟的騎兵為主、姜之升的大同兵為輔構成西路軍,駐守保定城。吳應箕的中軍扼守高陽。張煌言與**斌卿的部隊則在任丘作為東路軍。而沈廷揚則負責指揮炮兵部隊游弋於白洋澱中,隨時聽令,四方接應。施琅繼續留守天津出海口。
但方域同時又告誡各部:「注意!我們是要互相呼應,不是分兵死守;要以殲滅敵人有生力量為主,不要過於去爭一城一地的得失。」
而各種情報紛至沓來,保定附近滿清大軍雲集,連營遍野,一場大戰一觸即!
正當共和軍各部緊鑼密鼓嚴陣以待之際,忽報滿清使者到,竟意外地送來一封多爾袞的親筆信!
「共和軍大元帥侯方域閣下台鑒:
侯兄崛起於文壇,揮戈於草莽,力挽狂瀾,奇思巧技,短短數年之間,便成一支勁旅,鋒芒所向,四野振撼,誠所謂英雄蓋世也!
此番本王親率大軍二十萬,旌旗千里,生死存亡之際,與公逐鹿中原,亦可謂千古盛舉矣!然靜夜常歎,萬軍之中刀劍無眼,你死我活勢所難免,英雄相惜之情無以言表,雖明月高懸,何以寄此思盼……
常道明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凡有德牧民,有力服眾者,皆可為天下主,緣何苦苦糾於滿漢之爭,致使生靈塗炭耶?或曰:青山夕陽,杯酒談笑之間,何事不可化解?
特此於大戰之前,誠邀閣下明日午時會晤於保定城南十里,美酒恭候!雙方十里之內皆不佈兵,以示誠信,你我匹馬單刀赴會,效當年關雲長之壯舉,不亦樂乎?
大丈夫可有此膽,可有此豪興哉?
大清帝國攝政王多爾袞親筆。」
方域一時大感驚訝:「這多爾袞,好傢伙!竟然效仿古人,約我陣前會晤?異想天開啊……」
「不能去!」特勤隊葛嫩娘立即勸道,「常言道『兵不厭詐』,這其中必有**謀。」
情報總監馮可宗也眉頭一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雖說以前明清遼東交戰之際,袁大督師也曾與敵酋有過類似會晤,但隨後就被敵人用來反間,其心可誅。我看乾脆不去理它!」
方域卻是心中一動:「哈哈哈哈!這多爾袞對我來說,怎麼也算個知名而充滿神秘的歷史人物,我倒是真的很想與他一見啊……或許,我在他心目中,也是同樣感覺?」
「可是……」
「不必可是,其實仔細想來,也沒什麼可怕的。雙方十里之內無兵,就憑匹馬單刀,他打得過我?至於想要離間我什麼,那也是彼一時也,此一時也!現在我自己就是共和國統帥,與當年袁大督師身份完全不同,敵酋還能有何招數?在我想來,他的目的有二:第一,可能確實有些英雄相惜……」
「哼,他算什麼英雄?殺人魔王!」葛嫩娘當即柳眉倒豎。
方域一擺手:「雙方立場不同。對於我們漢民,他是魔王;但對於女真族,無疑會被他們認作英雄。這第二,他對於我這個人,和我們這支部隊,恐怕同樣充滿著神秘感。尤其我們並不固守**,竟敢迎擊與他叫陣,他對我們的實力有些猜不透,也是想要一探虛實來了!我們如果不敢會晤,豈不是明顯向他示弱?」
「侯公子,難道你真的要去?」聽說方域打算前去冒險會晤,李香君、董小宛、柳如是等一大群都趕來,幾乎一致不贊成!
只有芬兒歪頭一笑:「多爾袞也沒什麼可怕的,我看公子該去!」
「芬兒!」香君立即緊緊捏住芬兒胳膊,「這叫什麼話?公子待你可是不錯啊!當初你失陷於清營之時,公子不知有多麼著急呢!甚至為了你而改變了攻城計劃……」
「香君姐不要誤會啦!我是在想,侯公子現在已是我們全軍的大統帥啦!一個統帥在敵強我弱的關鍵時刻,要想指揮若定,就要有一種壓倒一切的信心和氣勢!如果姐妹們不讓他去,一旦弱了這種氣勢說閱讀,盡在
,運籌帷幄之間無形中就會束手束腳,差之毫釐,失之千里……」
「這樣啊……」眾多mm頓時互相看看,不再吭聲了。
「哈哈哈哈!還是芬兒知我啊……」方域立即攬過芬兒親了一下,豪邁地一笑,「大家放心,我們的情報系統也不是吃素的,敵人若有什麼異動,還會不知道嗎?」
「不如明日午時之前,我們就在保定城牆上放升一個熱氣球,十里之內必定一目瞭然,確實沒有危險了,公子再去!」柳如是立即出主意道。
「好哇好哇!」眾女一齊拍手,「明日我們全都去氣球上看!但是……」
馮可宗一見事情已成定局,只得說道:「各位夫人放心,侯校長的安全事宜包在我身上!」
方域知道他可能會做什麼事,笑著告誡道:「別太過份了,小心被人察覺!」
馮可宗也嘿嘿一笑:「明日多爾袞若真敢單騎赴約,其實我們完全可以遠遠地幹掉他!」
方域心中一跳,卻搖搖頭道:「記著,我現在不但是一個軍事統帥,也是一個**家了,必須取信於天下人。如果我們就這麼幹掉他,可能獲得的利益還不如失去的多……更何況你能必保不失手麼?」
第二天中午,一個華麗的熱氣球在保定城頭冉冉升起,吊籃之上,幾個女孩如同一群嘰嘰喳喳的小鳥。
「看!十里之內,果真沒有一絲兵馬的影子耶!」
「那也不能掉以輕心,滿清騎兵在平原之上跑得可是很快的……」
「哎,地平線上有一人一騎奔過來了,是多爾袞嗎?」
「嗯,高大威猛,好像是他!公子,一切安全,可以出了!」
方域揚鞭一笑:「想不到還是他先到了,駕!」
十里路程,快馬加鞭也就是恍惚之間……
此刻,多爾袞淵停嶽峙,已在一方大石擺上烈酒烤肉,仰天長嘯:「呵呵呵呵!本王恭候多時矣,還以為閣下不敢來了呢!」
「哪裡話?」方域飛馬躍下,「閣下就是多爾袞?」
「閣下便是候方域?」
「好!正如我心目中的模樣……」
「彼此彼此……哈哈哈哈!」
多爾袞隨即端起酒杯:「久聞大名,今日終於相見,請!」
方域一時多了個心眼:「我也帶了不少美酒佳餚,豈能全讓王爺破費?」
說罷便從馬鞍之中一一端了出來。
「哦?侯公子太客氣了!那我就嘗嘗……嗯,你這烤鴨的確不錯!不過這酒嘛,就沒我的夠味了!」
方域沒料到多爾袞毫無顧忌地大快跺頤,暗忖自己未免落了下乘,於是也嘻嘻一笑,端起多爾袞面前的一杯酒一飲而盡!「咳……這酒可真是,夠烈!夠醇!」
「那還用說?我們北地之人就喜歡飲烈酒!知道我們滿州騎兵為什麼攻無不克嗎?大草原之上流行一句話:『飲不得烈酒,上不得殺場!』」
方域心中一懍,這就算較量上了?於是微微一笑:「這麼說,女真人殺敵的勇氣,全靠把將士們麻醉?我卻不然,只希望每個戰士都能清醒地意識到國恨家仇,為正義而戰!可歎如今中原大地,眾人皆醉,又有幾人清醒?」
「是麼?」多爾袞不動聲色地挾了一塊肉放進嘴裡,「說得也是!一個個醉生夢死,桃花扇底送南朝!不然,大明萬里江山,怎麼都成了我女真人盤中之肉?」
「不!我們清醒的人已經多起來了,反倒是你們的人太過順利,從而逐漸糊塗!否則,南北兩京何以光復?」
「哈哈哈哈!不談這個話題了。來,喝酒吃肉!」多爾袞環顧四周,抹嘴一笑,「哎呀,來到中原享受慣了。這酒過三尋,缺少美人奏樂,未免遺憾……聽說侯兄也是常在溫柔鄉中?」
方域卻立即將這話題打住,笑道:「長劍一杯酒,男兒方寸心。今**我英雄相會,何不擊劍而歌?」
說罷,仰天長嘯,拔劍擊石,放聲而唱:
「烽火錚錚起邊關,馬啼聲聲戰鼓響!
勇赴國難闖四方,熱血滿腔……」
此情此景,唱起這好男兒》,直令方域心潮激盪!
不料,多爾袞竟也大聲叫好:「好歌!想不到你們南人竟有如此雄壯的歌曲,老子很久沒有聽到了!」
接著,竟也跟隨方域合唱起來:
「好男兒,心裡裝天下,為國家,生死兩相忘!
壯志未酬心不甘,千難萬險不能擋——」
一曲終了,方域不禁訝然,兩人互相望著,幾成莫逆!但隨即意識到,他有他的國家,我有我的民族,皆懷壯志,各為其主而已!這就是所謂英雄相惜?
方域不禁暗自長歎,多爾袞卻哈哈大笑:「好!論天下雄傑,唯侯兄與多爾袞也!哪怕旋即刀兵相見,也不枉你我相識一場!對了,我只聽說侯兄『不愛江山愛美人』,卻沒料到侯兄原來也是如此壯懷激烈?」
「呵呵……」話說到這裡,幾乎敞開**懷,方域一笑,也毫不諱言,「傳言並未說錯。其實來到這個世界,我原本只想呵護美人,只因這個願望無法實現,才只好奮力一博,兼愛江山了!」
「哦?怎麼會?」多爾袞一陣訝異,立即說道,「如果那樣,你我不妨達成協議,侯兄需要任何美人,哪怕皇親國戚,本王也保證成全!那樣侯兄也無需與我爭奪天下了,只需盡情享受,何不快哉?」
「呵呵呵呵……多承美意!然而這事,實際上做不到啊!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我只想在逍遙自在的江湖交往之中,與美人自然結識。可歎這世道卻紅顏薄命,諸如李香君等無數可憐女孩,自幼就因家貧而被賣青樓,身不由已。至於倚官仗勢,巧取豪奪之事更是層出不窮。王爺閣下,你的大清國能改變這種狀態麼?我還聽說,閣下一位兒時玩伴,少年情人,後來也是被他人巧取豪奪而去的?」
「你想改變這一切?」多爾袞也是不無感慨,緩緩站起身來,「那是不可能的!在草原上,我們的長輩只教給我們這一句話:如果你有什麼東西被別人搶了去,那你只有變得更強,然後加倍搶回來!這世界原本就是狼的世界,羔羊是任人宰割的。而我們女真人,就是蒼狼的後代!」
此話鏗鏘有力,連方域也不免一時陷入沉思……
多爾袞見狀,卻又歉然一笑:「看我說的!也把剛才勸侯兄退隱的話完全駁斥了……是啊!照這樣說你老弟也別無出路,只有奮力一博,與我爭奪江山!真是憾事……」
「沒關係!」方域嘴上說著,心裡卻知這一回合一不小心,又讓多爾袞佔了上風。索**痛飲一杯,坦然一笑,「你我暢銷所欲言,真理越辯越明嘛!」
多爾袞長長一歎:「不錯!你我越談越投機,真是相見恨晚!如果不是敵對就好了……唉!侯兄奮起爭奪天下,一切所行所事,真的只是為了那一個不可實現的理想?」
「不!如果由我掌握江山,這個理想是可以實現的。」方域目光炯炯地望著他,「因為我掌握一些閣下根本不知道的知識,所以你也是很難戰勝我的。」
「嗯?」多爾袞立即濃眉一豎,不怒而威!但隨即又緩和神色,「願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