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呼哧……」
霍爾羅斯終於停了下來,大口大口喘著氣,胸腔又脹又悶,如有一團火在炙烤,彷彿隨時都會炸開,身體的機能,已經到了臨近衰竭的邊緣。而他的心情,更為絕望,就像一匹傷痕纍纍,被獵手追到萬丈深淵前的孤狼。
「魔鬼,真正的魔鬼……」
霍爾羅斯的精神終於崩潰,因為極度的恐懼絕望,臉上的肌肉劇烈抽搐著,猙獰可怖。他目光渙散,喃喃自語,慢慢舉起槍抵住自己的額頭。
這是一片茂密的原始雨林,參天大樹嚴嚴實實遮蔽住天空,昏暗、悶熱、陰森,數不清的野獸爬蟲毒物在盤根錯節的叢林裡潛伏著,窺伺著,遵循食物鏈的規則,隨時撲出來攫擄走弱者的性命。
霍爾羅斯曾經是一名生物學家,毒理生物學家,在雨林裡設立了實驗室,研究各類體內含有劇毒的原生物的時間長達數十年。一年前,他想把自己變成一個能在舉手投足間殺人於無形的毒人,於是用各種提煉出來的毒素作大量的**實驗,前前後後,為他的實驗而獻身的人過了三十個。自然,這些人都不是志願者,而基本上是前來原始雨林探險的旅遊者。
事後,在逮捕過程中,霍爾羅斯毒殺了幾名聯邦警察,然後潛逃入雨林深處。數十年的雨林生活讓霍爾羅斯幾乎成為了這兒的原生民,一年當中,進入雨林深處追捕他的人次高達上千,但由於環境太過複雜惡劣,不但沒有抓到他,反而付出了傷亡慘重的代價。其中,一個由受害者家屬重金聘請,全部是退役聯邦特警組成的賞金獵人五人隊甚至全軍覆沒。還有一名執法衛士非但無功而返,還因為中毒過深無法徹底根治,終日需要使用大量的化療來解毒,差不多成為了一個廢人。
後來,基於各方面的考慮,官方決定放棄對霍爾羅斯的抓捕,隱秘地下達命令:我們的人手和經費不足,不必要無謂地損失浪費,只要那條該死且噁心的毒蟲不再鑽出來,就讓他自己腐爛在雨林的爛泥裡好了。
站在某個立場上來看,這種決定可以說是相當的正確。只不過,身為主角的霍爾羅斯卻不願就此默默無聞地腐爛,銷聲匿跡幾個月後又開始再度現身作案,在民眾輿論的壓力下,官方不得不重新集結相關部門的力量進行緝捕。
成功逃脫無數次追捕後,經驗豐富的霍爾羅斯在雨林中更加的如魚得水,也更加的狡猾、凶狠、殘忍,數批追捕隊伍的大部分成員先後喪生在防不勝防的無形劇毒和各種陷阱下,極度恐懼的幸餘者勇氣信心盡喪,只有心驚膽寒地撤出雨林深處。
霍爾羅斯很得意,很愉快。他極度享受這種美妙的感覺,也深信,自己是這片森林的主宰,無論是誰,膽敢侵入這個王國,都將被自己毫不猶豫地消滅掉。
五天前,他美妙愉悅的感覺卻被一個追捕者無情地打破了……
喀嚓一聲輕響,似是有人不小心踩斷了一根枯枝,霍爾羅斯如受驚的響尾蛇般彈起,抬槍指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驚恐萬狀聲嘶力竭地狂叫:「出來,我知道是你來了,你這只只知道躲在陰溝裡的卑鄙的老鼠,我可不怕你,快出來,我不怕你,我要跟你正面決鬥。我,霍爾羅斯,是這兒的王者,我要把你這個無恥懦夫撕成碎片……」
霍爾羅斯的相貌原本頗具學者風範,在生活了數十年的原始雨林中,他可以做到隨時讓自己潔淨優雅得看上去像要去參加一個頒獎晚會。但現在,他的樣子卻極度的狼狽,身上沾滿了泥土和污漬,神色更是無比的憤怒驚悸,就如一頭正處於暴怒中的野豬。
他實在無法再忍受下去了。
霍爾羅斯早就察覺到追捕者的到來,精心佈置了好些圈套,只要對方走進周邊區域,他就有把握迅置對方於死地。但那個追捕者簡直就是一個幽魂,卻怎麼樣也不露面,過去的三天當中,他只在看不見的地方,無時無刻地徘徊遊蕩,彷彿只是想提醒霍爾羅斯他的存在。
第一天,霍爾羅斯感覺非常滑稽,冷笑著與對方比賽耐心。他不認為,對方的忍耐力比自己強,用不了多久,對方就會知難而退,或者,將生命送上門來交由自己宰割。
第二天,霍爾羅斯開始慎重起來,對方顯然是個心性相當堅忍的傢伙,一晝夜的對峙遊戲,對方似乎毫不厭煩,繼續如幽魂般在周圍遊蕩徘徊。他將警惕性提到最高,不敢稍有鬆懈,防備對方伺機給自己致命一擊。
第三天,霍爾羅斯開始感到有些恐慌,他煩躁焦慮地想,難道對方真的是一個幽魂?因為,他疲倦了。在很長時間內堅持不吃不喝,有很多人能夠做得到,但是長時間不睡眠卻不可能。霍爾羅斯不相信對方的**與精神一點都不會疲乏。
第四天,霍爾羅斯覺得恐懼了,他真的懷疑對方是不是一個人類,沒有正常人能在精神高度集中的情況下數個晝夜不眠不睡。霍爾羅斯承認自己辦不到,他想,對方一定是個魔鬼,他萌生出退怯的心思,偷偷溜向雨林的更深處,他要找個安全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覺,然後再來對付這個難纏的傢伙。然而,對方根本不給他一分一秒的休息機會,不論他怎麼熟悉地形,絞盡腦汁採取了種種手段,仍然無法躲出對方的跟蹤範圍。
第五天,霍爾羅斯因為恐懼而變得狂躁,他意識到,自己永遠也無法擺脫身後的那個幽魂。於是,他改變了想法,寧可捨棄自己在戰鬥方面的長處,反過來主動出擊。無論結果怎樣,他也不在乎了,他只想結束眼前這場噩夢般的獵殺遊戲。
但是,那個幽魂,不,那個可怕的魔鬼似乎感覺玩得不夠盡興,始終躲在暗處,冷酷而邪惡地無聲嘲笑著,欣賞驚恐失常,處於半瘋狂狀態的霍爾羅斯不停地謾罵詛咒。
到了第六天,終於,霍爾羅斯徹底崩潰了,他要結束這一切,讓不堪負荷的**和靈魂得到寧靜的安歇……
「嗖。」一顆子彈在霍爾羅斯的手指扣下之前射至,將他的頭顱爆開,血水淅淅瀝瀝飛濺而出,灑在周邊的植被上,竟然如被高濃度的強酸水潑淋,肉眼可見地枯黑萎縮了下去。
「以聯邦之名,我判處你死刑。」
狄長離從暗處緩緩走出,神情漠然。數日數夜不眠不休,他的臉色亦極其的蒼白,但他的眸子,卻越的漆黑深邃,散出令人不敢直視的冰冷光芒。
***
羅馬殖民星聯邦社會秩序局總部,特戰部。
「聽說,有個傢伙主動申請到特戰尖兵組執勤,還是一個今年才新來的見習執法衛士,有這麼回事嗎?」
一名輪崗的執法衛士簽完到後,好奇地向內勤工作人員打聽。
「沒錯,長官。」內勤工作人員肯定地回答,並查看了一下信息,非常詳細地告知:「他目前正在出外執行任務,目標是通緝榜上危險係數標為a級的霍爾羅斯。而他加入特戰尖兵組兩個月以來,總共擊斃了十八名罪犯,抓獲了九名罪犯,期間只休過三天假,還是因為受傷的原因。他原本是第四級中尉,一個禮拜前已經積功升至第二級上尉,如果這次順利消滅霍爾羅斯,恐怕上頭又得考慮為他授銜晉級儀式,而且準備將他升為正式執法衛士了。呵呵,我敢打賭,他將創造見習執法衛士晉陞為正式執法衛士最快度的新紀錄,全聯邦的。」
「這個傢伙是個刀槍不入的瘋子,還是個神靈保佑的聖人?」這名執法衛士不可思議地說。
「你認為是哪一種呢?長官。」
執法衛士扭過頭,看見一張線條猶如刀削斧鑿般剛硬面龐,立即面色一寒,大聲斥道:「我說話的時候,好像沒有允許過你插話,難道你不知道這是冒犯蔑視上級的行為嗎?」
「或許是我冒昧了,長官。」狄長離說:「不過,我想提醒長官一句,在背後議論他人,也是一種很不禮貌的行為。並且,作為當事人,似乎也有權表自己的一點意見。」
「他,就是那個傢伙?」雖然蘇珊的瞳孔瞪大得遠以往,但也並不有損她的美麗。
「是的,長官。」內勤工作人員說:「就是這位長官。」
「我可以肯定,你絕對不會是聖人,不過離瘋子也還有一段距離。」
蘇珊瞪著狄長離,忍不住問:「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知不知道,這會讓你死得很快?」
狄長離沉默了那麼一小會兒,微笑著說:「因為,我是正義之神的化身,這個理由是不是能夠滿足長官的好奇心?長官,你還有什麼吩咐嗎?」
蘇珊想吩咐他從總部大樓的最頂端直接跳下去。
蘇珊氣得簡直要瘋。她敢斷定,那個可惡的混蛋不管死在哪兒,地獄立刻就會為他在那裡打開一扇大門。
「你怎麼了?」
安蓓兒很奇怪,她從沒見到蘇珊的神色這麼難看過。
蘇珊不想說,她覺得說不出的丟人和委屈,以及憤懣。要知道,她長到這麼大,可還從沒對任何一個異性表示過關心,即使委婉得讓人難以感覺到。不過,那個混蛋比十條狐狸加起來還要狡猾一百倍,難道就看不出自己的好意?鬼才信。
在安蓓兒鍥而不捨的追詢下,終於得到了答案,她也表現得非常的氣憤,挺身而出道:「上次的事還沒跟他算賬,這次又來了,我們一定要好好教訓這傢伙一頓。」並出謀劃策道:「我們先去摸清楚他的底細,然後再找辦法對付他。」
蘇珊深以為然。
兩位大小姐親自出馬,效率自然不同凡響,沒多久,從出生到現在,狄長離明面上的資料相當齊全地擺到了她們的面前。
「原來,他小時候這麼可憐,沒有親生父母,連養父母也去世得那麼早,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能當上一名見習執法衛士……」
安蓓兒覺得心裡酸酸的,使勁眨了幾下眼睛,繼續查看後面的資料,突然吃驚地低叫道:「我知道了,他為什麼非要主動加入特戰尖兵組……」
兩個人呆呆地看了很久,蘇珊忽然說:「他的女朋友,很漂亮……」
「是啊。」安蓓兒輕輕點頭,低聲說:「也許,你應該去找找他。」
「用什麼理由呢?」蘇珊有些為難。她不可能直接找到狄長離去道歉,以狄長離表現出來的性格,決不會接受他人施捨性質的憐憫。這麼做的話,可以想像,他們之間的矛盾和誤會將再也沒有和解的可能。
「我有辦法。」安蓓兒藍眸中閃著異樣的光彩,突然笑了起來,說:「我去告訴他,就說你偷偷喜歡上了他。」
「你是個小瘋女。」蘇珊吃驚得跳起來。
安蓓兒看起來是個十足的乖乖女,但是在某件事上拿定了主意後,就算九十頭牛也難拉得回。她堅定地宣佈:「反對無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