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叫我們趕到這裡來幹什麼?欣賞夜景?」呂西安滿腹怨氣地抱怨:「又或者,等天上掉寶貝嗎?真見鬼,這時候我早該跟一位美女共沐愛河了,絕不是跟兩個大男人傻站在這兒吹冷風。」
阿諾德抬頭打量前方一幢聳入茫茫夜空,似乎望不見頂端的大廈,搔著黝黑光溜的腦門判斷:「藝術大都會一定新來了很值錢的玩意兒,要不然,老爹可不會無緣無故把我們叫來。」
呂西安問:「會是什麼?」
「我怎麼知道?」阿諾德翻了個白眼。
「兩個大白癡。」傑克在旁邊冷冷地哼了一聲。
「你在說什麼?」兩個人異口同聲質問。阿諾德凶狠地瞪起了眼,呂西安則以優雅的姿勢開始擼自己的袖子。
「如果你們平時能夠分出一點心思來關注一下時事或者新聞,就早應該知道。」傑克皺著眉說:「斐波畫展已經在藝術大都會舉辦了三天。」
阿諾德和呂西安對望一眼,嘿嘿乾笑兩聲,默契地避開重點。
「斐波?」呂西安的口吻如同一位資深望重的大評論家。「啊,他是聯邦有史以來最負盛名的一位畫家了,留傳下來的作品每一副都可以說是偉大的傑作,特別是那副,那副什麼名畫來著?聽說有人願意出一億八千萬聯邦幣收購。」
「那副名畫叫《黃昏》。」阿諾德很嚴肅地批評他。「呂西安,你應當抽時間好好補一些珍稀藝術品的常識了,要知道,我們可是羅馬星系最優秀的盜賊,怎麼能夠連這些東西都不清楚。」
「對,你說得很對,好夥計,謝謝你的提醒,我會認真考慮你的建議。」呂西安罕見地向阿諾德致謝,但下一句話就暴露了他的本質。「藝術是一門高貴優雅的知識,掌握得越豐富,就意識著有更多的機會進入那些高貴優雅的小姐女士們的香閨親密夜談,不是麼?」
傑克的眉頭皺得更深,對於這兩個同伴,他很有些不滿,但從另一個方面來說,他又暗中為此感到欣喜。他們三個人,是整個團隊裡面能力最突出的骨幹人物,如果阿諾德與呂西安的表現持續這樣下去的話,他將毫無疑義會被羅伯特選為團隊的接班人。
成為新的團隊領導者,自己所能分配到的收入無疑會成百倍地增長,而且,到時維多利亞就應該不會再拒絕自己了。傑克盼望著羅伯特早點退休,那一天能早日來臨。
一輛沒有開燈的飛行車駛過來,在不遠處停下,三人警惕地望過去。
車上下來一個身材高大挺拔,但是看不清面目的陌生人,安靜地站在車旁。
「怎麼回事?」呂西安嘀咕。他們約好的會面地點十分冷僻,基本上不會有人尋來這裡,看樣子是特意衝著他們來的。
三個人交換著眼神,正在考慮是否離開,羅伯特及時趕到,跟他一道的還有希拉與維多利亞母女。
「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們的新成員。」羅伯特開門見山。「唔,他的身份有點特殊,真實姓名需要暫時保密,你們可以叫他暗影。」
「晚上好,羅伯特先生,希拉女士,以及各位。」狄長離走近來,向眾人點點頭。他化過裝,面貌平凡得毫無特徵可言,不過沒有刻意去改變聲音。
呂西安三人面面相覷,都覺得十分的意外突然。
「你們說要給我一個驚喜,就是指他?」維多利亞率先表達了不滿,並反對道:「我不願意接受一個神神秘秘來歷不明的人加入團隊。」
「維多利亞。」希拉責備地制止她。
就算生氣的樣子,也是這麼的美麗動人,總有一天,我要佔有你。傑克眼底露出癡迷,貪婪地偷**視維多利亞玲瓏浮突的豐胸細腰。
「看來是我忽略了大家的感受和意見。」羅伯特表示了歉意,說:「不過,我可以保證他的來歷沒有問題,不會對我們的團隊安全造成任何的危害……你們呢,也反對嗎?」
「老爹,我不是想反對你的決定。」阿諾德說出了大家的心聲。「但是,起碼地,要得到我們的承認,他必須要先表現出相符合的能力資格。」
「當然。」羅伯特笑瞇瞇道:「今晚到這裡來,就是想讓你們評判一下暗影的能力究竟怎麼樣。」
「評判?」維多利亞又質疑道:「怎麼評判?」
「喏,非常的簡單。」羅伯特說:「藝術大都會正在舉辦斐波畫展,我今天早上已經通知暗影,讓他用一天的時間做前期準備工作,然後在晚上把那副《黃昏》拿出來。嗯,是他一個人。」
藝術大都會大廈的保全措施,可以稱得上是羅馬星系頂級級別之一了,只用一天的時間做前期準備工作,而且還是一個人,去盜出那副《黃昏》?
這不可能,就算是羅伯特親自出馬也不可能。大家心中同時浮出這個念頭。
「老爹,是你說錯了,還是我聽錯了?」維多利亞極度懷疑自己的聽覺。
「都沒錯。」希拉微笑著轉過頭去,溫和地對狄長離說:「你準備好了嗎?」
「是的,希拉女士,是不是可以馬上開始?」狄長離冷漠地說。他知道,羅伯特和希拉是想通過這次的行動,讓他展露出自己卓的實力,征服心高氣傲的維多利亞等人,得到他們的敬重佩服,以便日後順利接任團隊領導者。不過,他對這一切卻是真的毫無興致,有說不出的厭煩無奈。現在,他只想快些結束,盡快回到奈芙的身邊去。
這個孩子,心裡始終在抗拒啊,我們是不是太固執了?希拉無聲地輕歎,她相信,即使狄長離再怎麼抗拒,但是只要自己和羅伯特吩咐下去,他絕對會服從指示,而且絲毫不打折扣。但愈是如此,希拉就愈是不安,心中的歉疚就愈加多上一分。因為,狄長離聽從他們的原因是在信守承諾,報答他們曾給予的幫助,而決不是出於害怕或其它的任何因素。
「你可以去了。」羅伯特當然也能感覺到狄長離的情緒不高,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聲音中明顯帶上一絲惱怒。
「是,羅伯特先生。」狄長離聽出他的怒意,神色卻沒有任何的變化,微微欠了欠身,轉身默然隱入黑暗之中。
「羅伯特。」希拉蹙眉。
事實上,羅伯特馬上也有些後悔了,懊惱地舉起手說:「好了,好了,希拉,我知道是我的不對,是我的態度太差。」
希拉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們在打什麼啞謎?」維多利亞疑惑地問,其實不光是她,大家對他們的異常都覺得莫名其妙。
「沒什麼。」希拉展顏一笑,轉移話題道:「我們來打上一個小小的賭怎麼樣?賭他在多長的時間內能夠順利返回。當然,是帶著那副《黃昏》一起回到這裡。」
「我賭他會像只被獵犬狂攆的兔子一樣倉惶逃回來。」維多利亞撇著嘴說。希拉和羅伯特似乎對那個所謂的暗影信心十足,讓她極為不服氣。
「你們呢?」她問三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視線卻有意無意地避過了傑克。傑克對她的心思,她知道得很清楚,但多次堅決地拒絕了他的表白。包括呂西安和阿諾德在內,維多利亞認為,他們是很好的夥伴和朋友,但決不適宜成為自己的伴侶。
「親愛的維多利亞,你的意見從來都是萬分的正確,我們當然同意。」呂西安笑嘻嘻地拍馬屁。
「對,對,我們堅決擁護你。」阿諾德十分識時務地附和。
「我也是。」傑克悶聲悶氣說。
他們錯得很厲害,不到一個小時,狄長離就回來了。如此之順利的快效率,實在令人難以置信。無論哪一次行動,即使準備方案充分得看似天衣無縫,實際下手時也或多或少會出現無法預期到的意外狀況,如果無法克服解決,通常都只能放棄。只有內行人才真正明白其中的困難。
「是真品。」羅伯特與希拉檢查過《黃昏》後宣佈。「這次的委託費是三千萬聯邦幣,暗影一個人就幫我們拿到了這筆巨款。孩子們,你們也可以從中分益,難道就不想為這個意外的驚喜說點什麼嗎?」
「看來,你的運氣不是一般的好。我認為,光憑這一點,你就有資格加入我們。」維多利亞向狄長離祝賀,也算是委婉表示敬佩,她自問,自己絕對無法輕鬆自如地單獨完成這次行動。
「歡迎你,夥計。」呂西安笑著走上前,張開雙臂來擁抱狄長離。
狄長離卻伸出了一隻手,呂西安一愣,伸手握了握,自嘲地嘻嘻笑道:「不錯,交情是需要培養的,相信以後我們能成為好夥計。」
「歡迎,歡迎。」阿諾德也上來握手,嘿嘿嘿嘿笑得非常憨厚,但剛一接觸,狄長離就感覺到對方手掌上傳來的力量有古怪。
果然,阿諾德突然力,巨掌如鐵鉗般捏緊,但馬上地,他便出了一聲怪叫,像被馬蜂狠狠蟄了一口般急忙甩開狄長離的手。
「怎麼了?」羅伯特明知故問。
「沒什麼,嘿嘿,沒什麼。」阿諾德相貌異常威猛,這時卻裝模作樣扮出一臉無辜的笑容,不倫不類讓人看了實在有些忍俊不住,心知他必定是吃了不輕的暗虧。
最後一個與狄長離握手的傑克,態度說不上熱情,但也說不上冷淡,比較正常。不過,狄長離卻察覺,傑克的眼神後面,依稀隱藏著一種似乎可以稱之為敵意的情緒。
他為什麼敵視自己?狄長離眉尖微皺,正在思忖這個問題,驟然間,一股無比的寒意猝然躥上他的背脊,那種既熟悉又陌生、莫名的巨大恐懼像鋼索一般死死地絞緊了他的心臟。
凶兆!是奈芙……
狄長離的眼神霎那間變得冰冷,什麼也顧不上了,一言不急掠上自己的飛行車,原地直接騰空飆入昏暗的夜空。
「他怎麼了?怎麼突然像見了鬼一樣?」維多利亞驚訝地問。呂西安等人亦是大感愕然。
羅伯特和希拉沒有回答,相視一眼,現對方的面色都十分難看。顯然,他們心中浮上的是一種相同的不祥預感。
好一刻,希拉才有些艱難地開口說道:「這個孩子,他一定是有了什麼麻煩,如果我猜得沒錯,很可能就是他的……我們,要不要跟去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可能已經太遲了。」羅伯特沉重地搖搖頭。
***
「他現在怎麼樣?」安德烈問。
「昨天那位女警官的葬禮結束後,他遞交了一份調職申請。」默恩垂下眼瞼看著自己的一雙手。這雙手各個部分的比例十分勻稱,皮膚泛出玉石一般的光澤,強而有力,就像一雙藝術家的手。它擅長的藝術,是以優美的手法收割人的生命。至於具體的收割數量,默恩本人也已然無法計數。
「哦,他申請調到哪一個部門?」安德烈有些意外。
「特戰尖兵組。」默恩說。
「特戰尖兵組?」安德烈更覺意外地挑了挑眉,但立即,他又覺得釋然了,而且這亦正是他所期望的。「很好,這正是他快成長所需要的環境。」
特戰尖兵組,是聯邦社會秩序局最危險的部門。基本上,打交道的對象都屬於聯邦極度凶橫殘暴的重犯,而打交道的方式,則通常是殺戮。即使是自認實力強悍勇猛過人的正式執法衛士,對進入特戰尖兵組也不無畏難之意,除了輪崗執行任務,一般極少有人主動申請加入。追溯起來,執法衛士的名氣豐碑,其實絕大部分是特戰尖兵們的鮮血澆鑄而成。
安德烈微笑道:「這也是他對自身的磨礪與考驗,經過這一階段,想必,他也就會尋找到自我的真實一面及存在價值。」
默恩保持著沉默。
「你今天的心緒好像有點不安寧。」安德烈忽然說。
「是的,主人,那位女警官,很像我的女兒。」默恩仍然低著頭,聲音卻帶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波顫。
「是麼?」安德烈微微皺了皺眉,沉吟道:「默恩,你對我的忠誠,是勿庸置疑的,而我,卻忽略了你的一些感受……嗯,或許你應該放鬆一下了,有沒有想過回故鄉一趟去看看?」
「謝謝主人,不過不用了。」默恩恢復了平靜,緩緩地說:「我的妻子和女兒已經不在那個世界上很久了,我沒有再回去的必要。」
「好吧。」安德烈表示理解。「如果你有什麼別的要求,都可以向我提出來。」
默恩微一欠身,幽靈般慢慢隱入陰暗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