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沒有任何的變化。
從深層的濾定冥念中甦醒過來,狄長離第一件事就是仔細檢查自己的內腑狀況,但如同往常一樣,身體內每個角落都察覺不出絲毫的熱感,這代表著,他仍然沒能凝聚起原力跨入凝能初期。
狄長離沮喪地無聲歎了一口氣,輕輕起身下床,在黑暗中悄悄活動麻木酸脹的肢體和關節。
濾定,是修煉原力的入門基礎訓練,分好幾種姿態,要求修習者保持固定體位摒除全部的雜念進入冥念狀態,類似於佛教的打坐參禪,但對姿勢有著特定的要求,更像高難度的瑜伽術。而且相當枯燥乏味,初學者很難長時間維持同一個姿勢不變,所以許多天賦較差,更兼好逸惡勞的傢伙連這一最基礎的階段也難以堅持下去。
畢竟,在這樣一個文明高度達的摩登時代,成為一名單純武力強大的煉能者並非是銀河聯邦公民唯一的出路,除此之外還有更多種輕鬆愉快的方法能夠讓自己過得舒心如意。
說起來也是一個令人心酸的諷刺,狄長離當然不缺乏堅強的毅力,他的心志之堅忍不拔更是遠絕大部分人,因此,一開始修煉時,他很快就達到了濾定的要求,並且能以乎尋常的度進入冥念之中。只不過,他持之以恆修煉了半年之久,卻始終無法在體內凝聚起一絲一毫的微弱能量。
半年的時間,說起來不算久,但哪怕是換作任何一個資質再駑劣的人,注射自身配備的基因轉化液之後,只要像他這樣夜以繼日地堅持苦修三個月,毫無疑問會突破相對容易的初級能量壁壘成功進入凝能期。當然,先天性的智障人士和神經官能系統失常的人士除外。
狄長離自然不能歸類於這兩者之中,是以,這種極端反常的現象只能說明問題出在他所注射的基因轉化液上--狄長離的體質絕對不適合力量型的基因轉化液。
狄長離有時想,或許也有可能是因為修煉心法太差勁的緣故,但如今的他,已然失去進入高級學府獲得修習比普及型心法高一點的修煉心法的資格,無從證實這個推斷。加入某個大家族宣誓效忠倒是一個可行的辦法,但是不說以狄長離的性格沒有興起這個想法,何況人家需要的是各種有用的人才,也鐵定瞧不上他這個廢材。
悄然活動了一刻,全身肌肉酸脹的感覺漸轉為刺痛,狄長離再逐一加力揉搓,讓氣血暢通,直至恢復正常,然後又輕輕爬上床,另換一個體位繼續凝定刻苦修煉。這半年來的每一個晚上,他一無例外地都是如此度過。
生在自己身上的劫難既然已經無法挽回,狄長離並未就此一蹶不振,空自怨天尤人自憐自艾,而是化滿腔的悲憤為無窮動力,愈加激勵自己振作起來。他告訴自己,雖然自己的起點台階落後於他人,但只要自己始終不懈地比別人加倍付出更多的努力,那麼,自己最終的收穫絕不會比別人遜色。
就目前所見的事實來看,他錯了。
也不能說狄長離的艱辛努力毫無起色,他的個頭在這些日子裡倒是長高長壯了不少,勉強達到同齡人的平均水準,身上也有了一些健子肉,多少算是個安慰。
同時,狄長離的下巴上開始冒出毛茸茸的微鬚,喉嚨上突出一個骨節,原本清亮的聲音變得低沉且沙啞。但這種體貌上的變化並不能歸功於他的勤奮修煉,不期而至的夢遺明確無誤地證明:狄長離正在向成長為一個真正男人的路途上大步邁進。
又一個黑夜平靜地過去,當清晨的第一線曙光剛剛在羅馬殖民星的地平線上出現時,狄長離就停止原力的修煉,起身到戶外進行約一個小時的運動量較大的身體鍛煉,然後回來閱讀從聯邦公共圖書館借來的一本有關機械原理的書籍。儘管如今狄長離已被羅馬城所有的聯邦免費公立學校以各種理由拒之門外,他也還未就此放棄當一名太空探險船船長的夢想。
結束早間的學習,狄長離簡單弄好早餐,吃過後留下一些給還在沉睡著的狄洛,再匆匆趕出去找工作。
以狄長離有污點的紀錄和年齡而言,想找到一份較為理想的差事實在相當困難,所以這半年來他只能四處打零工,不僅收入極低,而且還不是每天都能攬到活兒干。
今天他的運氣就不是怎麼樣,在外面整整跑了一個上午,一直走到羅馬城比較繁華的地段仍然沒有收穫,索性安心逛街觀賞一下熱鬧風景。
無論從任何一方面來說,這片地區與貧民區之間的差別都是顯而易見的。高樓大廈聳立如林,各色大方美觀的飛車在樓群中和路面上像鳥群一樣飛快掠過,街區環境乾爽清潔,熙熙攘攘的男男女女身著漂亮得體的挺括服裝,看上去每個人都神采奕奕,洋溢著活力與自信。
在街頭環眼四顧,隨時有令人眼花繚亂的三維立體廣告影像撞入眼簾,一個個栩栩如生,性感迷人的美女和俊男在美不勝收的外星異域旖旎風光中淺笑溫語,或親切、或慇勤、或挑逗地推銷著各種產品抑或自己的身體
狄長離又一次灰溜溜地從一間高雅氣派的商店中出來,在這些地方,如果不把那些貨物無比精美的外包裝剝掉的話,可以供他購買的東西實在少得可憐。還好碰見一家商舖清倉,狄長離咬咬牙,下狠心買了一瓶打折後仍是貴得離譜的酒帶給父親。
再逛了一會兒,狄長離決定還是打道回府算了,從那一張張標準禮儀微笑面具上扔過來的又冷又硬的白眼球可不好捱。
抬眼打量四周熱鬧非凡的繁華街區,狄長離好不容易才分辨出方位,加快腳步準備趕回家。
在他前方要經過路段的行人道上,三個全部身穿寬大的夾克衫,戴著灰色棒球帽的年輕男子把手插在斜兜裡,夾在人流中悠閒地溜躂著,不時側過頭去望一眼對面街上的一幢建築物。
那是一家門面規模不是很大的私營銀行,富麗堂皇的大門外,兩位美麗異常的妙齡女郎身著極為性感誘人的迎賓裝束,千嬌百媚巧笑嫣然,向出入的客戶致以最熱忱的問候。
三個人走過去一段距離,見到一輛外表象只鋼鐵甲殼蟲的聯邦警備衝鋒車不緊不慢地駛過之後,他們停下腳步,看著它消失在街道盡頭,再抬頭望望天空中穿梭的車流,立刻轉過身往回走。
「你準備好了嗎?呂西安。」中間一個皮膚黑得像炭,體格異常高大強壯的青年低聲對左邊的同伴說。他的神情極其嚴峻,就如同一位即將指揮百萬大軍衝上戰場的將軍一般。
呂西安背著一個大背包,是一位英俊的高個小伙子,此刻他的藍色眼眸正在閃閃光,聳聳肩膀呲牙一笑:「當然,我已經迫不及待了,興奮得就像第一次溜上女孩兒的床。」
「你呢?傑克,你怎麼樣?」強壯青年用手肘頂了頂另一位個頭稍矮的同伴。
「我?哦,我想我還好。」傑克不停地向四周張望,看上去有點緊張,又飛快地抬頭瞟了強壯青年一眼,吸吸鼻子說:「是的,我確定我很好,可以開始了。」
「你真的確定?」強壯青年非常嚴肅地盯住他。
傑克深深吸了一口氣,游移不定的眼神平定下來,肯定地回答:「我確定,阿諾德。」
「好吧。」阿諾德再盯了他一小會,點點頭說:「那麼我們就開始,記住每一個行動步驟,不要多事,我們只有最多五分鐘的安全行動時間,達到目的後就得馬上撤退」
「得了吧,阿諾德,這些話你已經說了一百遍。」呂西安嗤之以鼻地打斷他。「我知道你其實比傑克還要緊張,所以才扮出這樣一臉的酷相。你能不能放鬆點?這活兒簡直比從自動取款機裡面提款更簡單,簡單到甚至只需要你伸出手對銀行職員說一聲拜託。」
「拜託,你知道怎麼富有感彩地說出來嗎?」呂西安戲謔地衝著他擠擠眼。
阿諾德黝黑的臉龐刷地紅了,嚴峻的表情不翼而飛,狼狽得簡直就跟一個害羞的少女突然之間被人偷襲了胸脯沒什麼兩樣,咬牙切齒惡狠狠地低叫:「混蛋,這是老爹精心準備了半年的行動,我們也是第一次幹這樣的活,我只是不想弄砸了而已,你他媽能不能閉上嘴讓我安靜一會?哪怕就一秒鐘也好拜託。」
「很有感情,完全表現出了怒火中燒的真諦。」呂西安作出中肯的評價。
說話間,三人已然越過中間車行道踏上對面的人行道,一齊伸手從帽簷下拉出面罩嚴嚴實實遮掩住面目,再從夾克衫裡掏出武器,邁開大步,撲食的餓狼一樣往那家私營銀行迅猛衝去。
「尊貴的客人,下午好。」那兩位妙齡女郎依然甜笑著向撲至的三人彎下腰來,但馬上地,她們美麗的大眼裡閃過一道紅光,溫柔甜美的聲音立即轉為高亢,出急促的警告:「注意,本銀行未經許可不得持械進入,請馬上放下武器或退後到安全距離,否則」
同時,她們已然飛快舉起手臂,腕部與肘部關節「絲絲」急轉,整條修長優美的臂膀頓時迅變形成一柄槍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