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有事嗎?」谷秋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態.
陶素雅和柳飄飄抿嘴偷笑,姬榮山歎氣,店內客人面面相覷。有這麼問的嗎?人家為了感謝當年的救命之恩找來了,傻子也知道是為什麼,偏偏谷秋好像白癡似地。當然,谷秋是沒多想,但不是傻子,更不是白癡,心裡明鏡似的,只是不願而已。
「我……」年輕軍人尷尬地一笑,環顧左右,「這裡人雜,能換個地方談談嗎?」
「呃,忙……」
「我的大少爺,你……讓我怎麼說呢,唉。」姬榮山哭笑不得,咬咬牙,「陶同學,三樓很清靜,麻煩你帶這位同志去樓上坐坐。」
陶素雅和柳飄飄相視一笑,不由分說推著谷秋上樓,年輕軍人對姬榮山點點頭上樓了。古苑一樓最熱鬧,二樓次之,三樓最清淨。三樓古玩字畫價值連城,但門可羅雀,敢踏入三樓的客人難得一見,偶爾有商客問津,十有**欣賞一番了之,掏腰包的沒幾個。倒是谷秋在書畫界的朋友三不五時地來欣賞,僅僅是欣賞。通常朱男丫坐鎮三樓,反正沒客人,她逗逗尚河,三樓無疑是尚河的遊樂天地。
三樓設有雅間,一間是接待室,一間是臨時財務室。接待室基本是朱男丫和尚河的活動天地,財務室主要負責人是衛延臣,谷香協助,古苑和嵐雅堂的財務命脈就在這裡。所謂臨時財務室,是因為沒有專門的財務室,而三樓地方寬敞客人少,在谷秋沒有特定的安排下,是衛延臣無奈之舉。
朱男丫猛然見到谷秋,驚喜莫名,她估摸著谷秋這次離開如游龍入海,野馬脫韁,雄鷹翱翔,沒三五個月捨不得回來。陶素雅和柳飄飄她熟悉,對年輕軍人她就陌生了。「各位請坐。」她熱情地招呼,谷香也放下工作來湊熱鬧。陶素雅從朱男丫懷裡接過尚河,這個弱小、經常燒生病、動輒住院的孩子,大家非常憐愛,她也不例外。
「丫丫姐,你一個人帶孩子太辛苦了。」柳飄飄說。
「沒啥辛苦的,」朱男丫溫婉地說,「尚冬上小學了,靜雅睛嫣上幼兒園,平時就尚河在我身邊,尚河不生病時很乖巧。」
「這位同志,」陶素雅望著年輕軍人,「你剛才提到小秋看過古玩說過一句話,是什麼話,快說說,肯定耐人尋味,對你意義非凡?」敢情她對這事念念不忘,特好奇。朱男丫幾個也望著年輕軍人,顯而易見都想知道。
「是啊,是耐人尋味,對我來說意義非凡。」年輕軍人無限感慨,「當時我懵了,我妹妹驚呆了。他說:給他們錢,古玩也讓他們拿回去。」
「啊,這是什麼道理,我怎麼聽糊塗了?」柳飄飄驚愕。
「我當時也蒙了,跟小秋一起的那個青年也蒙了。」
「你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青年人是誰?」陶素雅一拉谷秋問。
「這件事……真沒什麼好說,你們幾個就別起哄了。」谷秋談談地說,顯然不想深談。事情過去多年,他印象模糊,具體怎麼回事忘記了。
「看來大家都想知道你那句話的意思,還是由我來說吧。」年輕軍人笑了,「小秋對那男子說:一看包裡的古玩就知道主人和葉伯伯一樣是雅者……」
「葉伯伯指的是葉漢章教授吧。」陶素雅插嘴解釋。「青年人應該是葉飛。」
年輕軍人繼續道:「小秋還說:如非他們家遇到困難,絕不會拿出來賣掉,我們不應該趁火打劫。隨後小秋給我四百元,出了我需要的一倍。當時我非常激動,但不能要這個錢。我覺得吧,怎麼隨便收人家的錢呢,何況在當時四百元是大數目。」
陶素雅頗為好奇地問:「你拒絕了,小秋怎麼說?」
「小秋說算他借我,並讓我寫了借條。」年輕軍人說到這裡尷尬地一笑,「大家可能想不到,由於我年齡小,不知道借條怎麼寫,也急於拿錢回家送媽媽去醫院,竟然忘記問向誰借錢,借據上就我這個借錢人的姓名。幾年後,我清楚地知道,即使我當時問清楚向誰借錢,小秋也不會向我要錢。」
「為什麼?」陶素雅代替大家問。
「因為小秋拿著借條離開後,在轉彎處撕掉了借條。他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我和妹妹看的一清二楚,當時我都哭了,妹妹也哭了。」
眾人得到答案後激動之餘,以敬佩的神情望著谷秋,別說以前四百元是大錢,現在同樣是,可見谷秋的心胸之開闊常人難比。朱男丫五味雜陳,作為妻子她一無所知,如果不是今天人家親口說出來,也許,這輩子她不會知道。
「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年輕軍人說,「幾年前,有天我偶爾在報紙上看到你的照片,非常激動,看了報紙內容才知道你參加中日書畫交流會,被譽為小神童。心裡非常激動。我和妹妹決定要找到你,但不是還錢,那時我們依靠你留下的錢過日子,我們找你想說一聲謝謝。但人太多了,我沒敢打擾你。」
陶素雅問:「小秋,你還記得借條嗎?」
「呃,可能有這回事。」
模稜兩可的回答,顯然忘記這回事了。眾人莞爾一笑,這才是谷秋的性格。
「也就是說你不知道他的姓名來歷。」柳飄飄一瞥年輕軍人。
「我叫白一舟,家就在江雲市。」年輕軍人的介紹很簡單。笑笑又道,「本來我想早日見到小秋,不湊巧當兵入伍去了部隊,時間就這樣拖延了。但對小秋的事我知道得較多,我家畢竟在江雲,熟人較多,他們經常給我寫信提及小秋。」
眾人聽出來了,白一舟是有心人,這次找上谷秋,是有所為而來。果然,接下來白一舟的一番話證實了眾人的判斷和猜測。
「我知道小秋策劃藍河村建設,前期策劃完成。馬上啟動雞場和漁場,最近要從外地購進雞苗和魚苗。剛才去車站運輸隊租車聯繫車輛,這件事我能幫上忙。」
「也許,當年我幫助你是偶爾心血來潮,」谷秋受不了這種報恩方式,「你不用放在心上,更沒必要千方百計找我。」
「得了吧你,我還不知道你的個性,」陶素雅笑了,「什麼心血來潮,你自己都是孤兒,卻收留了四個孤兒也是心血來潮。小秋,不要太自負,也不要拒絕白一舟同志,在你施恩不望報是本性,卻對白一舟同志不公平,給他一個回報你的機會。」
「這……」谷秋略微沉吟,「那好吧。」他本是乾脆人,不會在這類小事上斤斤計較,與其把時間浪費在磨嘴皮子上,倒不如讓對方報恩還債,從此雙方債務一筆勾銷。
「小秋,我找你絕非報恩,那太俗,有辱你傲然拔錚錚鐵骨,是看重你俗無人可比的人品,想跟你交朋友。」白一舟說此話時神色肅穆,兩手有力地按在桌沿,「既然我們是朋友,若斤斤計較反而顯得情誼過於蒼白無力。從你撕掉借條的那刻起,我把你當成了兄弟,是家人,是患難之交。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患難與共風雨同舟,守望相助共創未來,方不枉你我相識一場。世人追逐名利,芸芸眾生又有幾人例外呢,坦白說我也不能脫俗,但正是芸芸眾生構成絢麗的人生。小秋,你天生傲骨眼界甚高,才華橫溢視金錢如糞土,我是俗人,學識淺薄愚頑不靈,不懂文人骨氣,沒有高深境界,難逃世俗名利枷鎖,眼力短淺視野有限,只知道你是我兄弟,是家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如此而已。」
一席話慷慨激昂真誠惑動人心,坦誠而絲絲入扣合情合理極具煽動力,咬文嚼字略顯囉嗦,卻不反感,讓陶素雅和柳飄飄刮目相看。谷秋愕然望著白一舟,似乎引起某種心靈共鳴,臉龐冷淡古板神色逐漸消融,代之而起的是欣賞。
白一舟察言觀色心知谷秋不排斥他了,暗忖小妹果然瞭解谷秋,摸透了谷秋的怪異脾氣,對症下藥投其所好一舉湊效。他暗中徐徐吐氣,與古怪迂腐文人打交道真累,還好來之前小妹給他做足功課,幾天來練習咬文嚼字,死記硬背詞語,大吃苦頭,然功夫不負有心人啊。真佩服溫婉漂亮、才智過人的小妹,她才是智者。如果小妹跟谷秋站在一起,絕對是一對人人羨慕的玉雕璧人,可惜……他望望朱男丫,內心歎息一聲。
「剛才提到租車,我覺得沒必要,正巧我一個哥們開車,」白一舟趁熱打鐵,「幫忙運貨應該不會有問題,也不會收路費,油錢也不用掏。是單位的車,經常到外地跑運輸,順便幫忙捎回來。小秋,找個時間我介紹你和那哥們認識,以後用車就找他。」
「好啊。」谷秋欣然接受。他不在意租車的事,而是欣賞白一舟,覺得有共同語言。「其實,我想自己買車,聽說部隊工程部有批卡車要處理,經過打聽才知道要縣的介紹信。我沒時間去縣城,而目前用車也不多,緩一緩再說。」
陶素雅不禁道:「小秋,你好像地主老財,家裡有金山銀山呀。我仔細算了一下,你的各項投資合起來需要巨大的資金,這錢你從哪裡來?」
「我也沒錢,是朋友幫忙,必要時去銀行貸款。」谷秋說。
白一舟沉吟道:「小秋,貸款交給我去辦,你不用浪費時間去縣城。我是本地人,朋友多熟人也多,很多地方都能幫上你,找個時間我帶你去見見他們,以後你方便些。我回部隊還有一段時間,在家也沒什麼事,跟著你到處跑跑。」
「到時再說吧。」谷秋沒興趣。白一舟暗罵自己糊塗,過於著急了,欲則不達。
這時,衛延臣來了,他跟陶素雅幾個打招呼。「小秋,市中心有一家私人飯店想轉讓,對方找上門希望我們能盤下。」衛延臣說。
眾人一怔望著谷秋,谷秋沉吟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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