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第一眼看到古苑字畫店對面的那棟五層大樓,谷秋敏銳地意識到它的商機.長遠視之,古苑字畫店商機無限。但目前受經濟、文化限制,收入達不到預期理想目標。各項開支入不敷出,迫使谷秋果斷地租下這棟大樓另尋商機。
另尋商機是他猶豫再三之後的決定。一方面他自視甚高瞧不起商人,經商在他觀念中是俗人俗事,文人大儒焉能幹俗事?另一方面他承諾周陽川經商,而他一若千斤。加之家裡各項開支龐大,他又是一家之主責無旁貸,必然經商創造利潤滿足各種開支。如果說創建古苑是滿足朱男丫的要求,租下這棟大樓是他迫不得已。
朱建兵帶著藍河村人的希望來找他,打亂了他的原計劃。原計劃出版這些年的書法、繪畫、外籍翻譯資料等,將是一筆不菲的收入。但需要時間,非短期能成,而藍河村馬上需要資金投入,思索再三他把目光瞄準服裝市場。當前個體戶以倒騰服裝為主,狼多肉少,按說以谷秋的智慧和周陽川多年的熏陶,不該輕率地分這口可憐的食物,他該三思而行。
自古以來商場成敗市場需求占主導,而主導市場的是人,是人的經驗、閱歷、市場分析、人脈、資金投入等綜合因素,直接關係到成敗。谷秋瞄準服裝市場不是輕舉妄動,是經過市場分析做出的決定。當前個體服裝商經營規模小,以小攤子為主,商舖店面少之又少,因分散進貨而導致成本價格高。如若大量進貨必然降低成本價,銷售價相應降低,從而主導市場價格,物美價廉何以擔憂客源呢。
萬友生接到谷秋的口信當天晚上來了。在座的有谷秋、衛延臣、朱建兵、朱男丫、姬榮山、馮二牛等人。
「小秋,書房不錯嘛,」萬友生環顧書房嘖嘖稱讚,「有藝術家的氣氛,兩年不見你成了氣候。幾年前我們幾個就在一起做生意,幾年後你們個個飛騰黃達,將來吃國家皇糧。我呢,高考名落孫山,繼續靠工廠打工養活自己。」
三龍一鳳中,老大葉飛當兵去了,吳元鑫、周艷紅考取一般大學,而萬友生名落孫山。因而他提起來汗顏、自卑,似乎感慨無限。提到谷秋更讓他無地自容羞愧無顏,谷秋先是考取大學,接著考取研究生,精通琴棋書畫而滿腹經綸,他是望塵莫及啊。因此同在一城,他從來沒找過谷秋,避免見到谷秋。
「你端的是鐵飯碗,我們農村人做夢都想進廠。」朱建兵說。
「是啊,人人都這麼說,按說我該知足。可是,相比小秋幾個我自卑,顏面無光,深感無能。」萬友生歎息。隨即搖頭道,「扯遠了,扯遠了,說正事。小秋,我幫你打聽了,我幾個朋友的黃軍裝是從天津進貨,收入不錯,你有興趣我幫你牽線搭橋。朋友告訴我市場上黃軍裝最流行好賣,在省城屬於緊俏貨,大家都是小打小鬧,資金不足和貨源是關鍵問題。我建議你要做就大做一筆。」
「可以。我需要貨源,資金不成問題。」谷秋說。
咯登咯登……朱男丫的心急劇跳動,家裡有多少錢她最清楚,先在獅子大張口作保證,哪有錢進貨啊?如不是有客人,她真想問問谷秋錢從哪裡來。
「那就萬事俱備,直接去天津進貨。」萬友生說,「如果資金在三萬以上,貨到之後再批給小商販,穩賺不賠。」
三萬?朱男丫嚇了一跳,朱建兵傻了。
「三萬投資同樣是小打小鬧,胃口太小,起碼投入在十萬,壟斷江雲黃軍裝市場。」谷秋一開口十萬,語出驚人,氣勢磅礡的大陣勢讓幾人面面相覷,「如果你們願意投股,到時按照比例分紅。但是,做任何事都有風險,投資越大風險越高,這次也一樣。」
「我想啊,可惜沒錢。」萬友生搖頭。
「風險太大了,大到我無力承受。」姬榮山連忙搖頭。他做事謹慎,服裝生意他本來就沒思想準備,十萬的數字嚇了他一跳,正在心裡嘀咕著衡量得失,聽到谷秋的提議忙不迭拒絕。他心裡虛,如果賠了……萬劫不復,那就完了,想想都後怕。
谷秋沒勉強眾人,他是想給眾人一個機會,既然怕風險那就算了。「有生哥,鑒於是第一次大批進貨,你以前幫朋友進貨去過天津,輕車熟路,因此我想請你去一趟天津,如果你能請假的話。」他說,「我事多去不了,衛大哥和姬師傅要經營古苑,沒有其他人手去天津。請假期間我給你雙倍工資,各種花費全部包了。」
「小秋,人手不夠算我一個。」朱建兵說。這次生意如果賺錢了,藍河村築路的錢也有了,他沒理由眼巴巴等著谷秋給錢,反正他在省城等築路期間也沒事做,「但我不懂怎麼做服裝生意,只是跟著去天津跑跑腿,幫著照看一下。」
「可以。」谷秋說。
「請假沒問題,一句話的事,半年一年都行,甚至長假……呃,乾脆請長假,以後我吃定你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萬友生語出驚人,谷秋的邀請讓他靈光一閃,瞬間做出了一生的決定,他自己也同樣深感驚訝。「老實說,三龍一鳳中就我最沒出息,待在廠裡永遠是這個鬼樣子,倒不如主動出來闖闖,也許是條出路。對,就這樣定了。」悠忽間他臉上的憂鬱和消沉一掃而空,似乎得到了新生。
「太可惜了吧。」朱建兵惋惜地說。在廠裡工作意味端著鐵飯碗,是長期飯票。藍河村有好幾個人進入省城廠裡,當然是谷秋的關係朱男丫跑腿,村裡人樂享其成。可是,誰不知道進廠難,指標、城市戶口、人際關係,難度一關過一關,城裡人想進廠千難萬難,農村人更是難上加難。萬友生輕率放棄鐵飯碗,朱建兵覺得匪夷所思。
「談不上可惜,靴子合不合腳只有腳知道,」萬友生心情爽快:「我也豁出去了,俗話說,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
谷秋樂觀其成。萬友生熟識三教九流,門道精通。當年谷秋跟三龍一鳳暗中幫人鑒定古玩,是萬友生聯繫的客戶。當時情況非常特殊,倒騰古玩者一般不敢輕易拿出古玩找人鑒定,除非知根知底,或者有過交往相信對方,他們擔心被騙被抓。就在這種背景下萬友生聯繫了無數客戶。這一點葉飛做不到,周艷紅和吳元鑫也做不到。谷秋瞭解萬友生的這份能耐,深信在生意場上這份能耐會帶來驚人商機。
「你真要放棄?」朱男丫問。
「是的。」萬友生肯定。
「我覺得直接放棄挺可惜。」
「哦,你是說……?」
「如果你家裡人或者親戚朋友頂替進廠,名額不會浪費。如果……我是說如果沒人頂替,我想安排親戚頂替你的名額。你知道,我們農村人生活緊張,進廠是一步登天。」
「行,由你安排。」
「謝謝,太感謝您了。」
「見外,絕對是見外,我跟小秋的關係那是沒得說,何況是我主動放棄。」
朱男丫一笑,意外得到一個進廠的名額,出乎意料之外。以前她以谷秋的名義,安排好幾個人進廠,俗話說吃人嘴軟,事後她都得備禮物感謝人家幫忙,欠人家一份情,即使如此,爭取一個名額非常不容易。今天天上掉餡餅,名額意外地掉下來。
「有生哥,我手中有幾件小玩意,你聯繫幾個商戶。資金準備需要幾天時間,不妨利用這幾天時間做幾把。很久沒跟你倒騰古玩生意了。」谷秋沉吟道。
萬友生抿了一口茶,笑道:「這就要怪你了,誰叫你這幾年躲在農村不出來,浪費了很多賺錢機會,雖然心痛也得忍著,我總不能拿著繩子綁你來吧。」
眾人商榷整個上午,之後姬榮山、馮二牛、衛延臣回古苑,朱建兵同去幫忙,羅玉山也告辭而去。谷秋留下萬友生另外有事相商,朱男丫也有事想跟谷秋商量。谷秋進入地下室拿出五根金條擺在茶几上,萬友生和朱男丫雙眼圓睜驚愕而意外。尤其是朱男丫,即震驚又傷感,她是這家的女主人,從不知道家裡有黃金,如果不是她親眼目睹,說什麼也不會相信。
「有生哥,你門道多,將它們換成現鈔。」谷秋說。
「呃……」萬友生回過神,「可以,但現在市場價格偏低,你覺得合適嗎?」
「賣掉吧。」
「好吧。」萬友生覺得可惜,「其實,進貨資金我們另想辦法,比如貸款。黃貨留著等以後升值,或者當成傳家寶一類的收藏。」
「質地不夠純淨,色澤略有瑕疵缺乏美觀,收藏價值不高。」
「那就交給我。」萬友生沒見過黃金,誤以為這幾條質地普通。哪知道這幾條很不錯,只是谷秋眼界甚高非精品難入眼。他收起金條後告辭而去。
「小秋……」朱男丫欲言又止,她想知道卻擔心多管閒事引起谷秋反感。
「姐,你有話直說。」
「我……這金條不會有事吧?」
「你是說被人抓住?不會,有生哥很精明,門道多,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不,我是說……金條從正道來的吧?」
谷秋明白朱男丫的用意了。「當然,金條是周陽川大叔留給我。」他沒多解釋,更沒告訴朱男丫地下室更多,倒不是想隱瞞,是擔心她受不了。
「那就好。」朱男丫踏實了,她早聽村裡人說周陽川以前在省城很有名氣,是大資本家,後來不知怎麼回事家產被沒收了,人也進了監獄。具體真想如何村裡人不知道,谷秋照顧周陽川多年,關係密切,肯定知道一些事,但從沒跟她談過。「小秋,萬友生的名額我想給谷香,你覺得合適嗎?谷老太爺捎過多次信給我們,希望把谷香安排到省城那個廠裡。不管怎麼說,老太爺提過多次。」
這類事谷秋從來不管,然而這次他皺起眉頭,半晌點點頭卻一言不,起身提筆作畫。朱男丫浮現理解的神色,不由歎息了一聲,她知道,以谷秋的偏激固執個性,點頭同意難能可貴,也難為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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