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建兵被請進書房谷秋正在懶洋洋地品茗,今天他表現不錯,知道邀請朱建兵落座,動作言詞有些生硬,但總算表現出人情世故。可是,接下來的話就不中聽了。
「種茶樹?眼光短淺利慾熏心,不瞭解市場需求瞎胡鬧。這是誰想出來的主意,瞭解過市場嗎?市場需要說白了是人的消費需要,受人的消費觀影響和支配。縱觀當前市場,受經濟影響各行各業蕭條百廢待興,其需求大而無力消費,處在尷尬兩難境地。目前,衣食占主要比率,其餘次之,溫飽是當前最迫切的需求。」
朱建兵和朱男丫面面相覷,原以為這是充滿希望的致富之路,而在谷秋眼裡卻是利慾熏心瞎胡鬧,是無知的行徑,一竿子打翻了全村人。
「小秋,種茶樹真的不行嗎?」朱男丫問。
「不合時宜,原因有二。其一,茶樹種植耗時耗力,收穫週期長,效益慢;其二,我培植的茶樹是為了自己喝,講究茶香極佳,從種植到收穫其過程複雜繁瑣,付出的勞動力量大,導致茶的價格高昂。目前人們為三餐而不辭勞苦匆匆奔波,有幾人喝得起昂貴的茶?」
畢竟朱男丫在省城一年多了,耳濡目染眼界大開,她還參與古苑字畫店經營,對市場動向和需求瞭解頗多。她認為谷秋說的在理,買油要油票,賣肉要肉票,還有布票、糧票等等,遇到緊缺有錢有票乾瞪眼,都是貨源不足鬧的。
「那怎辦?種茶樹是村裡人唯一的指望。」朱建兵心情低落。
「是啊,我們村貧窮落後,又偏僻交通不便,除了種茶樹我也想不出還能做什麼。」朱男丫說,「小秋,全村人的希望就這樣沒了?」
「那也不見得,只要策劃的合理,哼,要不了多久藍河村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句話朱建兵和朱男丫愛聽,兩人喜出望外盯著谷秋,跌落在低谷的心又飄到了山頂上。但是,他們想不出如藍河村的貧窮落後、交通不便,及自然條件限制,怎麼能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呢,這不啻是癡人說夢。
「哪……我們種什麼?」朱建兵迫不及待地問。
「自古以來民以食為天,藍河村家家戶戶糧食不足,要是加大力度種植糧食,滿足大家起碼的溫飽要求。副業則利用如山林、河流、湖泊、河灘等自然環境,合理開使用。比如山上種茶樹就是成功的例子。」
「你不是說沖茶樹……」朱男丫驚愕。
「我指不宜大規模種植,及不宜挪用耕地種植,影響到正常糧食產量。小規模種植是可以的,不擔心茶葉堆積。要想大規模種植茶樹,再過幾年可行,那時人們解決了溫飽,家裡寬裕,自然地品味、追求提高。全國有千分之一的人喝雲茶,藍河村即使大規模種植茶樹,其產量供不應求。但目前不適合,應該逐年在奇峰山增加幾百株,慢慢地擴大種植規模。」
「我懂,茶樹有長遠利益,但目前即不能大規模種植,也不能放棄。可是,眼睜睜看著別的地方財致富,我們藍河村依然一窮二白,大家心裡不是味兒。」朱建兵頓了一頓問,「小秋,你剛才提到利用自然資源,能說說嗎?」
「投資小,見效快,莫過於蔬菜類和家禽類。也是市場需求量最大的急需品。村裡沿河一帶大片河灘長期荒蕪,種植果樹和蔬菜可行性極高,緊挨藍河灌溉方便省力省時。上灣村多湖泊,適合養魚,下灣村空地較多,南面一帶是荒山野嶺,適合養豬養雞。」
朱建兵搖頭苦笑:「雖然村裡人沒你想的全面周到,但也不是沒想過。問題是藍河村交通不便,無論是蔬菜類還是家禽類,小打小鬧村人用肩膀挑出去,規模稍大難以應付。這是先天性條件限制,遠水解不了近渴。」
「那就築路,路是人走出來的,修路也一樣。」谷秋不假思索道,「自行車,吉普車等體型較小的車能到達村裡,現在僅僅是掘寬工程,一二十里路三個村聯合修築用不了多長時間。」
「難啊,」朱建兵沒信心,「修路磚和水泥要吧,我們村裡的情況你清楚,哪有錢買磚和水泥?如果是我們藍河村也許大家想想辦法,問題是涉及到上灣村和下灣村,他們不見得願意修路,我們村人肯定有意見,人多式雜,難以凝聚成一股力量。」
「人溺己溺,合則大家有益,分則互相抵制削弱。想致富先下決心營造適宜環境,天上不會掉餡餅,如果悟不透這點小道理,合該平窮受苦,怨不得天地不公。大禹治水疏導而非截流,因他領悟了自然規矩。時代在迅地變化著,個體戶紛呈湧現,不雅的勞改犯、無業人員、流氓、投機倒把等名稱將逐漸退出歷史舞台,商人地位日益趨升,這是規矩。藍河村若想安常習故居避於一隅自娛自樂,苟且偷安而不思進取,安於現狀而忽視外界飛越展,很快地,幾年內會被這個飛展的時代遠遠拋在後面。」
谷秋的一席話讓朱建兵額冒冷汗,其刻薄和直言不諱的指責犀利地**裸地刺中了他,無地自容啊。他心裡有氣,是啊,村裡人眼光短淺,愚昧無知,沒文化知識,安於一隅如井底之蛙看不透世情巨變,但用得著一再貶低冷嘲熱諷嗎?他認為一味地詆毀指責是不合適的,是過於清高自負一葉障目,忽視了當前農村現實。
「也許……我回去跟大家商量一下,把你的話轉告上灣村下灣村,他們是否聽得進去也未可知,相信村裡還是有明白人,談不上高瞻遠矚,外界變化多少知道一些。」朱建兵委婉地說。他準備打退堂鼓了,築路一時半會兒做不到,更不用說投資雞場等,谷秋的計劃對藍河村不現實,力不及待。
朱男丫苦笑,她就知道谷秋準會得罪人。「小秋的話是有些直,但他說種茶樹眼前沒效益,這點肯定是有道理的。但我們藍河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別人財致富,種菜、養雞養豬肯定行。城裡最缺這些,投資又少,村裡不應該放棄。」她說。
「道理我懂,但是實際困難不小,」朱建兵苦笑,「剛才提到築路,如果不購買磚和水泥,即使上灣村和下灣村不參加,我們村有的是力氣。問題是村裡拿不出磚和水泥的錢,更不用說投資雞場和豬場等。咱們村的情況你清楚,除了你們家小秋能賺錢,再找不出第二家,就算借錢,人家擔心我們還不起不借,你說,哪裡去找錢投資呢。」
「這……」她皺起柳眉,不管前景策劃得多美好絢麗,沒錢寸步難行,只是紙上談兵罷了。她是藍河村人,哪能不知道村裡的情況呢。「投資雞場豬場要多少錢?我們肯定出些錢支持村裡,恐怕遠遠不夠。」
「村裡哪裡好意思要你們出錢,大家欠的錢都沒還。」朱建兵搖頭。
不止朱建兵不好意思,全村人都不好意思。自從谷秋到城裡以後,村裡人辦事找谷秋,到醫院治病找谷秋,交不起住院費醫藥費臨了是朱男丫掏錢,或者誰急需錢只能找谷秋,每次谷秋和朱男丫都慷慨解囊。到目前為止,村裡沒欠谷家錢的人不多,因為沒錢一直欠著,人家從來沒提過,好像沒借過錢似的。
村裡人都知道城裡消費高,處處用錢。而谷秋的負擔更重,養活四個孤兒,其中尚河長期有病住院打針吃藥花錢,這是個無底洞,有多少錢都能塞進去,谷秋本人要上學,這也得花錢。古苑字畫店生意按說還行,可是這年頭誰捨得花錢買奢侈品當擺設?一樓的生意很不錯,卻是薄利多銷,二樓三樓偶爾有生意,所有收入得繳納租金、水電費、稅等,以及姬榮山、衛延臣、馮二牛等人的工資。七七八八每個月支出一大筆錢,收入基本上用完了,僅僅是養家餬口而已。
「大家現在都困難,以後有錢慢慢再還。」朱男丫說。她壓根沒指望村裡人還錢,谷秋從來不計較錢,她久受熏陶豈能沒影響,但她詳細記錄了借出的每一筆錢,內心裡還是希望村裡人以後有錢了再還賬。
「只能這樣……所以大家不好意思。」朱建兵臉紅了。
「錢的事我解決。」谷秋緩緩地說。
「這……」朱建兵一怔即驚又喜,如果谷秋能解決錢的問題,力氣村裡人有的是,不怕出力,就怕有力氣沒地方使,遲疑道,「投資雞場和漁場要形成規模……雖然我不知道要多少錢,肯定不會少。小秋,村裡人都說你有本事,會賺錢,也知道你的情況特殊,用錢的地方多。按說村裡需要錢,迫切需要錢,你能幫忙誰不高興呢。但是,從你們在省城安家落戶,只要村裡人來省城,都要打擾你們家,吃飯、借錢、托你們辦事是常事,是不得已紅著臉走進你們家。但這次不同,可以另外想辦法,村裡再怎麼困難,不能讓你……」
「呃,就這麼定了。」谷秋說著起身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合訂資料,遞給朱建兵,「這是羅玉山教授在藍河村十年的研究心血。他的研究很全面很科學,通過土壤、水質、礦質、氣候等等方面收集大量的數據資料、分析研究而得出的數據。羅教授一門心思想在藍河村做實驗,但藍河村缺乏相應的條件,所以他留給了我,現在我交給你。我想說的是,這本研究資料可以借鑒參考,不適合投入實驗,因為藍河村現在不具備這個條件,但以後絕對有用。」
「哦,我看看。」朱建兵剛翻了幾頁又放下了,不由搖頭苦笑,「這像天書。小秋,資料還是留在你這裡,我這點文化底子根本看不懂,在村裡我算是識幾個字的人,所以其他人更難看懂,留給你最合適。藍河村今後的展道路我想聽你的計劃,然後回去跟村裡人商量。」
「嗯。」
谷秋同意了,也不再多說,似乎忘記朱建兵在旁邊當即開始策劃展藍河村的計劃藍圖。朱男丫暗示朱建兵後兩人走出書房。
「我不懂小秋要多長時間,也許今天,也許要好幾天。但小秋能放下他的琴棋書畫專心想咱們村的事,這種情況可遇不可求,是奇跡。你就多留幾天,要耐心地等,拿到小秋的整個計劃,免得以後咱們再求他。」
「我明白。」
兩人會意地笑了。谷秋今天變現的很反常——熱心藍河村的展。按說這不可能,谷秋除了琴棋書畫對其他事不上心,怎會大包大攬呢。朱男丫覺得不可思議,朱建兵驚愕興奮,無論如何是好事,兩人有志一同期待著,假若讓過這次機會,誰也不敢保證下次谷秋會不會置若罔聞,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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