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季節,省城谷家古式庭院滿園芳香,沁心醒神。
大門外兩側兩株串子蓮爬上牆壁,攀上門樓子,吐出尖尖的嫩芽;進門則是香色俱佳,獨步早春的幾株盛開的梅左右招展迎接,大紅梅、台閣梅、照水梅……花呈紅色、粉色、白色、紫色等,那具有不畏嚴寒的堅強性格,及不甘落後的進取精神,在這裡表現的淋漓盡致,不枉歷來詩人們所吟詠,所歌頌;庭院花圃中牡丹、海棠、玉蘭、丁香、春鵑、白蘭、迎春
鬱金香、紫羅蘭、睡蓮、水仙等爭相竟艷,或蓄勢待將後來居上,或不屑外色光艷招人而含蓄地本色。
滿園芳香瀰漫而蔓延,隨風飄蕩瀰散,隔街芳香依然沁人心脾,聞者不禁深吸身心皆爽,暗暗稱奇,下意識回頭舉目尋找芳香來源,或有好事者親自到谷家一探究竟。
谷秋自比古代才子大儒,清高自負而孤芳自賞,苦研琴棋書畫是他孤芳自賞的本錢,品茗、賞花、種花則是他清雅的本性。但凡遇到名花他不惜本錢弄到手,而他本人與羅玉山教授合作配置出幾種花,可見他酷愛花草。然而得到名花不易,因氣候、土壤、水分的差異,許多花栽培艱難,倒是普通如牡丹、梅花等成活率很高,因此種植不少。久而久之,朱男丫在他的熏陶下碰到花草搜集來種植在自家花圃,開始時為了谷秋,後來她自己也喜歡上了花。不奇怪,通常谷秋對於名貴花草總是精心培育照顧,忙了則忘記得一乾二淨,顧不上施肥澆灌,更別說照顧普通花草了。責任自然而然落在朱男丫的肩膀上,是她長期澆灌滿庭花草,那份情感是用汗水換來的。
朱建兵扛著大包小包到谷家門口。他尋思著躊躇不前,要不要敲門他舉棋不定。這是他第二次來谷家,上次是朱奶奶病危他趕來通知,這次他是受村裡人委託,有事求到谷秋。按輩分谷秋是他的長輩,按年齡他大谷秋十多歲,求一個小孩子幫忙他感到彆扭尷尬。以前,他自認在部隊幾年見多識廣而瞧不起谷秋,事實證明他錯了,村裡人儘管將谷秋誇讚得活靈活現,但他認為,村裡人瞭解谷秋不及一二。
咬咬牙抬手敲門,半晌無人回應。他暗忖谷秋去上學,朱男丫照顧生意,可能都不在家。奇怪,既然家裡沒人為何沒鎖門?
思索中眼前一亮,是朱男丫回來了,他幾乎不敢相認,眼前這個自信而氣質高雅的女孩,是朱男丫嗎?印象中朱男丫總是穿著打滿補丁的衣服,舊而洗的白,但很整潔,給人乾淨清雅的感覺;秀麗臉龐因缺乏營養帶著幾分蒼白,高挑苗條的身材總是瘦瘦的;走路總是勾著頭,彆扭而羞澀的樣子。現在不同,臉龐紅潤透白,黑黝黝的秀束紮成馬尾式,雖不是城裡女孩子趕時髦燙弄成『雞窩式』,卻有另一番傳統式美雅;上著花格翻領衣,下著淺天藍褲,合體而大方,清爽而尤雅;高挑苗條身材亭亭玉立,與以前那種因三餐不飽缺乏營養而瘦弱天壤之別。
「你來了,怎麼沒進家去?」朱男丫熱情地說。
「哦,我剛到正……要敲門你就回來了。」朱建兵尷尬地說。咳嗽了一聲轉移話題,「村裡人都說你是老闆,店裡的生意很好……你這是……?」
朱男丫猜測到朱建兵敲門了,歉意地一笑:「小秋在家,但你知道他這人……除了書其它都不上心。通常朋友和老師同學來他都不理會的,大家習慣他的個性,只要門沒鎖就直接找他,小秋幾乎每天都在家。」她解釋著將朱建兵讓進門。她比朱建兵小幾歲,她的輩分卻高,朱建兵從來沒叫過姑姑,兩人習慣性地用『你』『我』稱呼。
「難怪很香。」朱建兵望著滿院子花花草草,不由一呆。
「都是小秋折騰來的,」這句話朱男丫不知解釋了多少回,完全忽略了她也有『功勞』,「那盆水仙——就是你前面的那盆——是陶教授家的,小秋硬搬到家裡。為這陶教授非常生氣,打上門找小秋理論了幾次,小秋就不是還人家,陶教授氣呼呼地把兩株茶樹挖走了,兩人這才不計較了。」說到這些事她不禁莞爾,習以為常,遇到像小秋這樣的一群『呆子』,瘋瘋癲癲地什麼樣的笑話都能鬧出來。把朱建兵讓進客廳,端上一杯茶給他,一邊問,「家裡都好吧?」
「家裡都好。這兩年變化很大,莊稼長得也好,每家每戶分得糧食是以前的幾倍,人人勁頭足整天樂呵呵的。你媽的身體比以前硬朗,經常上山整理小秋的茶樹,哦,那包是她托我帶來的茶葉,夠小秋喝一陣子。這包是她在山上采的野香菇竹筍,讓你給幾個孩子熬湯。那兩個包裡是家鄉的土特產,一個包是我的,一個是村裡大家的一點意思。小秋有本事,你們在城裡什麼都不缺,大家心裡也清楚,只是一點意思。」
「謝謝大家,每次村裡人帶東西給我們,我們心裡過意不去。」她明白了,朱建兵來省城專門找谷秋辦事,「小秋的脾氣你知道,話都懶得多說一句,沒三請五請總是……呃,我是說,如果我能幫上忙就別管他了。」
在城裡生活了一年多,只要有人來省城,朱媽媽總是給幾個孩子帶些山裡的土特產,村裡人也會順便帶一些。谷秋在村人心目中是個人物,幾年的衛生所醫務工作與村民間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更何況以十四歲之齡考卻大學,一舉成為藍河村的驕傲,十五歲考取研究生,在國內廣為宣傳報道,因而藍河村也廣為人知,村民們長期因貧窮落後而彎曲的脊樑骨挺直了。無可置疑,在村民們眼裡谷秋的未來前程遠大,值得大家尊重。村民偶爾來省城辦事,人生地不熟兩眼摸黑,自然找到谷家求谷秋幫忙,儘管谷秋很少出面,而是朱男丫幫忙托人辦事,但村民們心裡清楚——關係是谷秋的。
朱建兵清楚很難請動谷秋的大駕,村裡人也清楚,因此大家要辦什麼事,慢慢地不找谷秋了,直接找上朱男丫。據村民們所知,谷秋最能得罪人,樹敵不少,但關係更多,很鐵,就當年在藍河村勞動的那幫知識分子,回城後都恢復了工作,很多人是大領導,如蔣林峰是軍區軍長、姜之卉是教育局局長、劉金花是窯通縣縣長等,誰不是聲名顯赫手握大權呢。這幫人與谷秋的交情豈能是用『很鐵』二字來形容。
「是這樣,今年來在農村開辦很多副業,我們村窮,不知道怎麼做。後來大家想種茶樹,覺得這是一條致富之路,村領導商量後讓我來找小秋商量。」
「這是好事呀,能給大家幫上忙,小秋一定樂意,不會反對的。」
「是啊,大家也這麼想,相信小秋會支持大家,並想好了茶名——奇峰谷茶。名字是大家七嘴八舌湊的,意思是茶的出產地是藍河村奇峰山,創始人是谷秋。也有人建議稱為『谷茶』,活著『秋茶、奇茶、峰茶、神茶等等,反正想出來的名稱五花八門千奇百怪。不過,村裡人開始叫奇峰茶,後來覺得不順口,簡稱奇茶活著峰茶,後來有人說這茶樹小秋開始種植在雲霧深處,大家就叫雲茶,嘿,挺順口的又好聽,大家慢慢地稱呼為雲茶。」
「我也覺得雲茶這個名稱很好聽。奇峰谷茶——太長了吧,不過我想,小秋是沒意見的,他最不喜歡討論這些。」
「是啊,但村裡人的意思是想讓雲茶賺錢,這中間肯定有什麼說話,讓小秋參考決定。其實,我這次來除了這些事,還想讓小秋想辦法找兩個技術員,指導大家種茶樹。」
「我媽不是懂得種植嗎?」
「是啊,開始大家都這麼想,也種植了不少。可是,除了山上種植的幾百株活著,其它地方種植的茶樹都死了,大家都弄不明白原因,可能小秋知道。你知道我們村窮,茶樹是唯一的指望,這件事一定要小秋幫幫忙。」
朱建兵幾乎在哀求。最近兩年各地農村變化很大,辦廠、開礦、種菜……等等,藍河村窮鄉僻壤的交通不便,凡是涉及到大量運輸的項目,一律在藍河灣不適合。村人將目標瞄準種植茶樹,茶葉輕,大家扛也能扛到山外。於是村裡今年大張旗鼓種植茶樹,人人精神振奮幻想著依靠茶樹改變生活,改變一窮二白的困境,可高興的太早,除了奇峰山上的部分茶樹,其餘地方的茶樹沒幾天乾枯了,這個結果讓村人心裡涼,也不能接受。
「這我也不懂……哦,我想起來了,」朱男丫精神大振,「羅玉山教授也為這事找過小秋。他在奇峰山的幾年種過茶樹,都沒成活,小秋好像提到原因是施肥澆水……當時我沒留意,小秋也懶得多說,但說明小秋知道原因。你先喝茶,我去叫小秋。他這人缺根筋,在他耳朵邊放炮都沒用,估計不知道你來了。但我時間久了摸出一些門道……」她說著轉身走了,為村裡人幫忙致富,她是不僅僅是願意,而且熱心迫切。
朱建兵徐徐鬆了一口氣,來時大家都不敢肯定小秋能否解決問題,現在看來問題不難解決,只要村人種茶樹能夠成活就有收入,就能改變窘境。但凡嘗過這種茶的人無不驚歎叫好,有幾個錢的人想方設法要弄到一些自己喝活著送禮,價格高的離譜,因此村人都相信,種茶樹絕對能賺錢改善生活。他左右環顧打量客廳,家居擺設齊全,檔次高而整潔清雅,無奢侈感,也無豪華刺眼感,充滿濃郁的讀書人家的書香氣。暗歎谷秋懂得生活,不為五斗米折腰,不為前途獻媚邀寵,過得是神仙日子,朱男丫嫁了一個好老公,不為吃穿愁,羨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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