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啪啪啪……
辟辟啪啪密集的鞭炮聲吸引了廣場上眾人的注意，駐足舉目眺望，或好奇走過去觀看恍然，是新店舖『古苑』開業了。
近兩年，市中心廣場是江雲市人最大的休閒場所。年輕人談戀愛，老年人下棋娛樂，小孩子嬉戲遊玩，無不聚集廣場。自古以來，大街小巷，街坊鄰里，但凡有人之地，便有各種信息秘聞流淌傳播。廣場人流穿梭，或相識，或陌生，無礙高談闊論，表真知灼見，爭相對目下最新消息傳播以示靈通。
說到廣場新開各類店舖，常來廣場的人如數家珍。個體戶開店舖是最近兩年興起。個體販在人們眼裡是投機倒把、無業流氓、勞改犯等代名詞，正經人要麼本分地種地，要麼在廠裡端著鐵飯碗，唯有不正經、不務正業者做生意騙吃騙喝。但凡有個體戶相門面、裝修，到開業，大家好奇地關注著，相互打聽個體戶姓名、年齡、籍貫、是勞改犯還是被廠裡開除等等，興趣勃勃家長裡短討論一陣子，然後再打聽經營項目、規模等。樂此不彼地談論，評論，預測走向，最後或許嗤之以鼻，或許嘲笑幾句。
今日開業店舖是谷秋的字畫店。
與其它店舖一樣，常來廣場的人早就打探的一清二楚。「笑話，有賣字畫的錢，給家裡添幾斤香油。」「玩物喪志。」「拿沒用的東西騙吃騙喝。」「打臉充胖子裝文人，有本事別開字畫店，去單位呀。」各種閒言碎語指責都有，大家有志一同排斥字畫店，究其原因是字畫古玩不頂吃不頂喝解決不了溫飽，歸類於玩物喪志不務正業。
古苑是谷秋給字畫店取的名稱。
字畫店裝修之初，姬榮山對前來好奇的『情報』愛好者實言相告，開門經營字畫是正經生意，用不著偷偷摸摸隱瞞。相反，他極力宣傳字畫店，表示開業前三各月八折酬賓。他在提前廣告宣傳。但是，有谷秋的交代，字畫店老闆是誰他沒透漏。於是，『情報』愛好者三番五次前來探尋，極端關注著，其關注態度和決心，過廣場任何一家店舖。
古苑字畫店開業賀客盈門比肩接踵。前有谷秋的老師葉漢洲、著名畫家馬成雲和方瑜青、著名書法家田熊，省文化館館長王萬吉，省博物館館長周宇；後有江大副校長鳳菡芝、陶教授、班主任何成龍，農科院教授羅玉山等人。七七級一班代表丁煥山、陶素雅、柳飄飄三人。以及其他朋友川流不息、絡繹不絕。
自從兩天前古苑開業前準備，引來更多的關注者。今日，一陣子辟辟啪啪密集的鞭炮聲，預示著好奇關注將得到解惑，圍觀者更多，迫使姬榮山百忙之餘滿頭大汗維持門前暢通。
「二牛，我不行了，」姬榮山拭去額頭汗珠，氣喘吁吁道，「早知道賀客和圍觀者水洩不通，我多找幾個人來維持秩序。累啊，我嗓子都喊啞了，不頂用，誰聽呢，都想一個勁地往前擠。你年輕力壯，多辛苦點。」
「好勒，你歇歇。」馮二牛說。
半個月前馮二牛被谷秋找來幫忙，主要負責晚上看店。古苑有馮二牛的一份，三樓礦石來自青巖村玉石谷，雖是谷秋現，卻是馮二牛採集。谷秋規定礦石收入馮二牛得一半，他不要，他是衝著好朋友的面來幫忙，認為玉石谷現者是谷秋，玉石該歸谷秋所有。你推我讓，兩人最後達成一致，於是收入扣除相應的支出後，馮二牛分有五分之一。
古苑主人谷秋缺乏世俗禮儀行為，對接待賓客不在行，點點頭任其自行觀看。衛彥臣責無旁貸，與朱男丫熱情招呼賓客。朱男丫並不知道她跟谷秋的婚姻關係解除，以女主人自居，招呼客人面面俱到，博得大家一片稱讚。
「谷秋，你真會隱瞞，」柳飄飄笑道，「如果不是班主任何老師提到你的字畫店開業，我們哪知道你是書畫大家。剛才我聽到幾位書畫界前輩對你的字畫給予高度評價。聽說你當年的一幅《豆蔻年華》震驚中外專家，畫呢？我們是外行，但不礙欣賞。」
「畫……不知道。」谷秋搖頭。
「不知道？」
「我聽說過一點，」丁煥山接口，「據說當年中日書畫交流會上，有個小女孩想求得谷秋的一幅字畫，但是，谷秋硬拉著人家當模特。於是《豆蔻年華》問世。之後的兩天交流會上，那個小女孩悄然消失，不見芳蹤。很多人關注著那幅畫，卻不得其下落。」
谷秋腦中閃過那個小女孩的倩影，那個影子深深地埋藏在他的心靈深處。今日，被丁煥山挖出來了。那一顰一笑、柔弱甜美、純潔優雅，如仙子點塵不驚的形象，曾幾何時刻在他的腦海裡，留下完美而遺憾的影子。
陶素雅出身軍人世家，個性直爽不讓鬚眉。她自小喜歡書法繪畫，有一定的基礎。看過谷秋的字畫她自歎弗如：「谷秋，你真讓我吃驚，如知道你是書畫名家，我早向你請教了。有機會指點我，能者為師，拜師也無妨。」
谷秋剛要張口，葉漢洲走過來道：「小秋，幾位前輩想知道你這幾年的進境，等會你認真點。丫丫和衛彥臣很忙，照顧不過來，你別偷懶。」
「我做什麼？」
「先給賀客介紹古苑經營方式等。」葉漢洲面授機宜。他歎息，對於這位關門弟子的書畫繪畫才能，他是非常滿意，但對人情世故的愚昧無知讓他哭笑不得，也無能為力，關鍵是谷秋從來不重視，也不想瞭解，然則永遠也不會懂得人情世故。
「我去說。」
「是介紹，談話聊天式的介紹，不是讓你完任務似的背一遍。」葉漢洲糾正。
陶素雅幾個同學啞然失笑，原來不止他們覺得谷秋是怪胎。上心癡迷的事做的井井有條，一絲不苟，如這古苑字畫店策劃細緻周到，面面俱到，集中反映了谷秋眼光獨到、敏銳、精通商道、掌握市場的一面，但對不關心不喜歡的事兩眼摸黑一竅不通。
「一樓主要經營普通字畫、古玩、筆墨紙硯等，」谷秋盡量按照葉漢洲的提醒開始介紹，「是日常用品，價格便宜。二樓經營……」
他還是幾句話繞到二樓去了，葉漢洲無奈的歎氣。還好，副校長鳳菡芝問：「這琴是手工製作，雅致精美，音律如何？」
「不……」
「在當前市場是精品，」姬榮山不等谷秋『不好』二字說完，他急急接口。那能說不好呢，傳出去誰敢買？「這琴是小秋製作。」眾人驚愕，很意外。姬榮山繼續介紹：「谷秋酷愛文房四寶，要求非常高，以琴來說，市場上的琴他都不滿意。因此自己動手製作，但是，他想要如周代號鍾、春秋繞樑、東漢焦尾、唐代大聖遺音等古代名琴。古代名琴可遇不可求，自己製作需要上好的琴弦等材料，同樣可遇不可求。但谷秋製作的這幾把琴，雖比上古代名琴，卻也是精品。」
「這麼說谷秋精通音律？」陶素雅問。
姬榮山哪知道谷秋懂不懂音律，一時間不知該怎麼說。衛彥臣道：「小秋精通琴棋書畫，音律造詣精湛，尤其精通古代曲子。」他與谷秋是鄰居，每天聽到谷秋撫琴。
「二樓是名人字畫，較好的古玩等。」谷秋不想被人吹噓，刻意岔開了話題。說完當先步向二樓台階。簡單地繞了一圈，又把眾人帶到三樓。三樓經營精品中的精品，包括字畫、古玩、礦石、雕刻品等。偌大的三樓掛著三幅字畫，幾件古玩，幾塊毛石，兩件雕刻品。顯得空曠寬大，設有休閒室，其意有二，自己人休閒喝茶，大賣家方便討價還價。
葉漢章等人是書畫界名家，無不震驚。一幅是唐代李思訓的《春山圖》。李思訓留下來的作品極少，北宋徽宗皇帝傾力廣搜才得十七幅，流傳至今少之更少，《春山圖》是僅有的幾幅之一。可見李思訓的畫難得之極；一幅是明代戴進的《遠行圖》，一幅是汪土鎮的《梅》。此兩人前者擅畫人物傳神而出名，後者一生賣畫為生，精於書法、雕刻，酷愛種花養草，畫梅出神入化，可惜晚年雙目失明，窮困潦倒。
馬成雲歎道：「想不到在此見到古代名家真跡。汪土鎮的梅花千萬花蕊，氣清神腴，雅淡秀逸，具有怡靜冷香之趣，堪稱一絕。戴進的這幅人物畫技法精煉而放達，造型準確而誇張，線條粗勁豪放，是晚期作品。傳世的戴進人物畫，贗品較為少見，真跡也不多見。」
方瑜青笑道：「今天的主角是谷秋。該由他介紹李思訓的《春山圖》，讓我等一增見識。谷秋，給大家講講李思訓其人其作品，細微最好。」
「好啊。」谷秋不假思索，如數家珍，「李思訓是初唐人，官至左羽林大將軍、五衛大將軍，人稱大李將軍。山水畫展到唐代，風格多樣，人才輩出，而李思訓打破前人風格，以山水為主體，人物為點景的格局，筆鋒細密，設色濃重。他的畫重色彩，採用青綠勾填，山石腳坡勾以金線，開創了『青綠為質，金碧為紋』的金碧山水畫的先聲，把傳統的色彩表現形式更進一步揮得絢麗燦爛。」
其實，谷秋的這番介紹，尤其介紹李思訓的山水畫風格介紹，簡練精緻，像柳飄飄、丁煥山等外行聽得雲山霧罩，不知其意。事實上谷秋通過介紹李思訓的風格，間接介紹了《春山圖》的價值，行家通過介紹明瞭《春山圖》體現了李思訓的精湛畫技。
「這張桌子準備好了筆墨紙硯，有講究嗎？」柳飄飄指著室內大桌子問。
「來而不往非禮也。」谷秋說。
「什麼意思？」柳飄飄一怔。
羅玉山哈哈笑道：「意思是說我們不能白看，要門票，要留點什麼。既然準備好筆墨紙硯，這小子打什麼主意不言自明。」
眾人明白了，谷秋讓他們露一手。頓時柳飄飄幾個慌了，眼前都是書畫界大家，他們哪敢出手，何況他們是外行，這不是為難賀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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