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藍河村回來的第三天,谷秋又被江大召回學校,風韻猶存的副校長鳳菡芝與校辦主任接待了谷秋。肖主任五十開外的男子,胖胖矮矮的像彌勒佛,滿臉慈祥笑容可掬。
「你認識省教育局姜之卉局長?」副校長隨意地問。
「嗯。」
「熟悉嗎?」
「她是我的日語老師。」
「啊?」
鳳菡芝校長和肖主任非常驚訝和意外。學校做出開除谷秋的決定後,不久接到教育局姜之卉局長的電話,表示谷秋是個難得的人才,應慎重對待,不應採取極端手段。之後,姜之卉局長親自大駕光臨江大,詳細地、系統地介紹了谷秋的情況。最後指示:開除不是教育目的,要根據實際情況採取措施,跳級大二不夠,應跳級研究生行列。為檢驗谷秋的真才實學,校方出題全面考核,谷秋通過考試分數達到要求後再跳級。
研究生?確實讓校領導嚇了一跳。如果谷秋具備研究生資格,開除谷秋是錯誤決定,是將人才愚昧地趕走。但是,谷秋畢竟才十五歲,考上大學已經令人驚歎,研究生……是不是天方夜譚?況且本屆研究生是江大有史以來第一批研究生招生,生源不多,就那麼幾個,已經開學一個多月,谷秋能跟得上進度嗎?
狐疑和疑慮在所難免,但姜之卉局長的提議讓江大震動了,消息不脛而走,傳遍江大,大家被深深地震撼了,驚歎之餘議論紛紛,期待著結果。
江大師生密切關注著,校領導十分重視。經校領導研究後決定破格出題,讓谷秋參加研究生考試,達到分數線則錄取為研究生。因教育局的參與,這符合當前特招規定。時值三月春暖花開,是芳香迷人沁人心脾的溫馨季節。研究生已經開課月餘,江大之所以有此慎重決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一是想留住谷秋,果真谷秋具備研究生資格,意味著谷秋不僅僅是天才,是天才中的天才,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對江大有重要意義;二是此提議是教育局局長親自交代,江大校領導必須考慮上級領導的提議,貫徹施行。
消息不脛而走引起極大關注,校領導壓力很大,如果谷秋通不過考驗,則是江大的一場鬧劇,臉面無光。因此,才有副校長和校辦主任聯合找谷秋談話的決定。然而谷秋懂得日語,不僅讓他們驚愕,十分意外,也信心大增。
「谷秋,月底摸底,你的英語是成績全級分數最高,剛才說懂得日語。不簡單啊,」肖主任摸摸禿頂,「那麼,我們想知道,你的日語水平如何?」
「還行。」
「噢!」肖主任又問,「那麼,你的英語水平與日入水平相較孰高孰低?」
「不相上下。」
鳳菡芝和肖主任對視一眼,他們內心有數了——谷秋精通日語!谷秋是江大頗有爭論的學生,先是校方就是否開除討論過好幾次,詳細研究了谷秋摸底考試試卷;之後姜之卉局長指示江大破格讓谷秋考驗,校方抽調深資教授審閱谷秋的試卷。得出一個驚人的結論:谷秋各門功課答題技巧新穎,另闢蹊徑匪夷所思,功底紮實而旁徵博引,雜學涉獵廣泛,舉一反三觸類旁通反應驚人。總而言之,該生思路天馬行空,不拘一格,堪為奇才!
鳳菡芝淡淡地說:「谷秋,校方經過慎重研究,決定讓你參與研究生考試,合格則錄取。教育局姜之卉局長亦有同樣指示。現在,校方就此徵求你的意見。」
「考研?」谷秋眼睛一亮。他動心了,研究生課程目前為止他接觸甚少,姜之卉、羅玉山等人教他的都是大學課程,所以他「紀律渙散」不曾聽過一節課。他一心成為當代大儒,求知**如浩瀚宇宙無邊無際,廣瀚無限。
「你同意了?」鳳菡芝追問了一句。
「原則上同意。」
「呃,你話中有話,另有所指,」肖主任挪挪矮胖的身軀,「談談你的想法?」
「我不想學經濟和法學。」
副校長和肖主任一怔皺起眉頭,江大屆研究生設有經濟和法學兩類,谷秋不想學,總不能給谷秋一個人另設研究生科目吧?設立一個研究生科目,涉及到教學設備、師資力量、管理等等,複雜繁瑣,條件有限學校肯定不會同意。
「你先回去,等待通知。」副校長說。
「是。」谷秋轉身走了。
「這是個難題。」肖主任歎息。
「是啊。」副校長鳳菡芝忍不住笑道,「將會在江大校史上留下一筆,傳為佳話。」
「是很有意思。我看,頭痛問題我們解決不了,目前也無計可施,還是交給他的老師姜之卉局長去解決。」
客車急駛向前方,揚起漫天灰塵。
羅玉山教授透過車窗眺望遠處鬱鬱蒼蒼的山巒田野,情緒激動,浮想聯翩。掐指算來,他到藍河村生活了近十年,這是第一次離開藍河村。來時大雪紛飛掩蓋了蒼茫山巒田野,世界一片銀白,盡被無邊無際的帳幔覆蓋,鳥獸歸巢,行人絕道,天地間一片混沌飛揚的白色。回去時春暖花開,山巒田野一片碧綠青翠,田間農人耕作,路邊騾馬水牛啃草,偶爾鳴叫嘯聲在田間山谷蕩漾聊聊,構成一幅優美動人的畫卷。
本來,他一再推遲回城,窩在奇峰山享受閒雲野鶴隱居生活。昨天接到姜之卉的口信,事關谷秋考研,事關谷秋未來的前途,他決定收拾行李回城。生活了十年的藍河村在他身後越來越遠,那份難以割捨的情感越來越強烈,瀰漫了整個思緒……
客車到站,羅玉山直奔江大。
「喲呵,老夥計,你從哪裡冒出來?」說話者是一位年近六旬,相貌清矍,兩鬢銀絲斑斑,身材高大的清瘦男子。他是羅玉山的老朋友陶文諫教授。
「嘿嘿嘿,怎麼說話?」羅玉山一抬腿坐下自顧自倒茶喝,「你應該畢恭畢敬地招待老朋友,高興了我給你好處,呸呸呸,這是什麼茶,難喝,」嘴裡說難喝,兩杯茶進肚了。大清早出,咬了幾口硬饃,來不及喝茶,這會兒口乾舌燥。
「你有好事?得了吧老夥計,你蒙誰。」陶文諫吹鬍子瞪眼,「難喝就別喝,我自己都捨不得喝,你倒是挑三揀四。我看你是在山溝溝裡呆傻了,喝樹葉子水口味變了。」
「不信?」羅玉山嘿嘿一笑,彎腰手伸進腳邊的包裡,小心翼翼掏了幾下,抬手胳膊時手裡抓著一小撮茶葉,放進茶杯衝入開水,頓時清香撲鼻,「老夥計,陶教授,老陶教授,陶大教授,聞到樹葉子的臭味了吧,嘿嘿,我就愛喝山溝溝裡的樹葉子。」
「好香,」陶教授吸吸鼻子,端起茶杯淺嘗一小口,「清香持久,沁人心脾,齒間流芳,回味無窮,好茶,極品好茶。老夥計,這是什麼茶,市場上我沒見到?」
「山溝溝裡的樹葉子。」
「哈哈,是我的錯,我說錯了。老夥計,現在該告訴我了吧。」
「茶是好茶,但沒名字。」
「什麼話,成心是不。哦,我懂了,這是你培植的新茶,剛成功跑來向我炫耀。」
羅玉山搖頭道:「錯,這茶我喝了七八年,何來新?實話告訴你,它的創始人是一個小孩,應該是六歲培植,七歲成功……」
「見鬼,胡說八道,老羅,你成心讓我噁心是不是?」
「不相信,那算了,我走了。」
羅玉山乾脆利落地提起包,頭也不回就走。「說風就是雨,多年不見脾氣見長啊你。行,又是我的錯,你是滿肚子火氣,找老朋友洩,有你的。」陶教授哈哈一笑攔住他。
「認錯就好。」羅玉山就坡下驢放下包抬腿坐下,「老夥計,別以為我在開玩笑,茶的創始人就在江大,你是有眼無珠而不識金鑲玉,沒現他身上的萬丈光芒。我這次來就是為了他,老朋友,你一定幫我,說動江大把他轉到農科院,給我做學生。」
「你來真的?」陶教授驚訝。
「那當然。讓我給你仔細說說他,就明白了,」羅玉山好整以暇道,「他六歲培植茶,非常成功,你剛才品嚐讚口不絕,這說明他有農科研究的天賦。十二歲參加日中書法交流會,一幅《豆蔻年華》震驚中外書畫專家。酷愛琴棋書畫,對古文學、史學狂熱,博學多才,滿腹經綸。精通英語、德語、日語、俄語……」
「等等,」陶教授打斷他,「你說的是誰,江大教授中沒你說的這個人。」
「教授?哈哈哈……」羅玉山大笑,「老夥計,你真可愛。我說過是教授嗎,教授能做我的學生。他十四考上江大,是七七級學生。我聽說你們江大對此生棄之不顧,棄之敝屣,準備開除他。多好的人才,老夥計,你一定要幫我。」
陶文諫教授知道這個學生是誰了,是最近頗受爭議的大一新生——谷秋。「老夥計,這個學生……你沒誇張?我是說他真精通多門外語,酷愛史學、古典文學?」他激動地問。
「哼哼,你知道什麼,他還是村衛生所的唯一一個醫生……呃,沒時間跟你說這些。我聽到江大開除他的消息急急忙忙從農村趕來,家也沒回直奔江大找上你。老陶,我們是多年的老朋友,這個無論如何你得幫我,幫不上我跟你沒完,別怪我翻臉。」
「你稍等,」陶文諫教授在羅玉山一怔間三兩步迅出門反鎖,「老羅,你老老實實待著吧,等會我請你吃飯。那個學生你就別惦記了,我看中了他,正動員他考研究生,你想跟我爭們都沒有。」
「老陶,你幹什麼,快開門……」
任憑羅玉山暴跳如雷,陶文諫教授充耳不聞,迅趕到副校長辦公室:「鳳校長,那個叫谷秋的學生,我要做他的導師,誰也不給,一定。」
小遊戲,等你來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