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依奴家看,還是收了吧。」沈姑娘想來想去,與少爺迴避這個話題也不妥,畢竟少爺心裡還裝著這事兒呢。她索性便將心裡的想法給說了出來,至於少爺能否聽得進去,那便是少爺的思量了。
尤子君看著她,也不說話。他是信她的,她所說的話也必定為他著想的,所以他等著她把話給說全了去。
沈姑娘見他等著自己,便繼續往下說道:「少爺想想看,族長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兒將三位新姑娘送進門?少爺的前三位少夫人,是沒有過這個待遇,可她們都在祭告祖宗那會兒便領了族長的厲害了。唯獨啊,咱們這第四位少夫人沒能讓族長如願,逃了當日那一罰。」
她感覺尤子君抓她的手用了些力道,笑了笑又說:「作為說一不二的族長,作為始終堅信女人天生就是男人奴隸的統治者,他又怎能允許在自己的治轄下,竟還有女人能逃過他定下的法規呢?所以這一回啊,這三位新姑娘就是衝著少夫人來的,少爺是不接也得接,若是與族長對著來,只是更加惹惱了族長,加深對少夫人的怨恨罷了。」
尤子君鬆開了她的手,轉過了身去。他也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只不過他若妥協的讓新姑娘進了門,只怕夫人受的委屈會更多些。這三位新姑娘既然是族長挑的人,那必定也不是省油的燈,夫人到時會腹背受敵呢。
更何況夫人近些日子好不容易對他鬆了些心防,若他在此時與新姑娘圓房,只怕夫人又會豎起城牆,不讓他進去。他也不知自己是怎麼地,直想佔領她心裡那塊空地兒,好似晚了就會讓別人佔了去。
沈姑娘對他的反應瞭然於心,便又用話寬慰他道:「少爺也不用太憂心了,奴家可不認為少夫人不知這事兒。少爺難道那日沒看出來?少夫人可是故意打扮得不引人注目,去了大堂第一次見新姑娘呢。想必啊,那是為了麻痺新姑娘,不讓她們正眼瞧她。所以少夫人的心思,是不願讓別人瞧見的。奴家一直在想,少夫人只怕無心尤家,還沒使出她真正的能耐呢。」
尤子君聞言轉過了身,挑了他最在意的一句話問道:「夫人她無心尤家?這話怎麼說?」
「兵家上有攻有防才叫戰爭,可少爺不覺得少夫人只是在防之,卻還不曾出手攻之嗎?」沈姑娘輕聲道:「等到少爺接下族長之位後,那尤氏一族自是另一番天地,族長夫人這位置也不比如今了,所以少夫人如今的位置可是極讓人垂涎的。但少爺應該看得出來,少夫人似乎一點也沒將心思放在……請恕奴家直言,少夫人是不怎麼在乎少爺的,她也不對這尤家少夫人的位置感興趣。」
沈姑娘說到這兒便不好意思的低頭笑,許是知道自己這兩句話讓少爺尷尬了,不過她一向在少爺面前有話便說,此刻也就顧不了那麼多。再說,若連她在少爺面前也不說真話了,那少爺在這尤家可就真的沒法兒呆了。
「所以,夫人如今是只想著置身事外,獨善其身了。但她不求我專寵她一人,也不貪戀榮華富貴,那她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我真真地是看不透她了。」尤子君只覺得自個兒的夫人像處在雲霧之中,著實令他捉摸不透。
可他知道自己十分不喜這種感覺,她既然嫁給了他,那便應該將心思放在他這邊兒。但他也無法指責她沒有將心思給他,畢竟她所表現出的一言一行,無一不在說著她是服從他的。只是這種服從,是她刻意裝出來的,也不是他想要的。
沈姑娘其實暗地裡也將秦漫的身世想了個遍,卻還是沒能想出秦漫心裡邊兒圖的是什麼。她在這尤府多年,倒也還能看清楚一個人的秉性。眼睛是最不會說謊的,她多次與秦漫正視過,只覺得這位少夫人心裡還是坦蕩蕩地。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更加猜不透這少夫人心裡想的事兒。
「少爺這回可把奴家給難住了,少夫人心裡的事兒——奴家還真沒想透。」沈姑娘笑了笑,又道:「不過少夫人聰明,遇事也能拿出些手腕,只要有人能在一旁扶著她,想必也就是當年的老太太了。」
尤子君挑了挑眉,似是對這話不太贊同:「玉涵這話可把夫人給抬高了,老太太當年的作風那可不是誰都能給比下去的。」說到老太太,他又不由得歎了口氣:「老太太思念老太爺,也不願與族長產生隔閡,便什麼也不管了。只是這家裡的事兒……」他停了下邊兒的話,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沈姑娘自是瞭解他心裡邊兒的苦楚,便說起了會令他高興的事:「老太太雖說沒有明著管,那暗地裡也是打聽清楚了的。奴家可沒見著老太太隔幾天便喚了少爺前幾房少夫人去她老人家房裡閒聊,只有現在的這位少夫人,才有這待遇呢。想必老太太也是瞧中了少夫人是個能管住家裡事的人,才頻頻試探於少夫人,也或者——老太太是在閒聊中給少夫人透什麼信兒呢。」
尤子君聽她這麼說,心裡倒是稍稍感到安慰了些,畢竟老太太瞧中的人,還是有些個與眾不同地。若老太太真是暗中給夫人透信兒了,那倒好辦了,將來夫人處理事務有了什麼差錯,那還有老太太給保著呢。
「不過少爺吶——奴家是越來越瞧見少爺的初衷一天天更改呢。」沈姑娘想起當日的事情,忍不住笑瞇了眼。
這尤子君的幾位姑娘裡,恐怕也就沈姑娘敢這般笑話他了。是以尤子君雖覺尷尬,作勢生了氣,卻並不真的用話去嚇她。
沈姑娘便繼續打趣道:「早知有今日,少爺當初就不該給少夫人冷羹吃,得親自去府門口迎接,還得在頭晚便……」後面的話兒她還沒說,臉就先紅了,又吃吃地笑。
尤子君看著她,突地想起自家夫人也是這般,心裡不悅起來,臉色便也沉了幾分。夫人那是跟沈姑娘一個模樣,不論他要去哪個姑娘房裡,她都是不疾不徐地,絲毫也沒有吃醋的意思。
沈姑娘便暗惱起自己來,少爺心情不好,她卻還這般取笑於他。她便慌忙撐起身道:「少爺莫見怪,奴家是一時興起,少爺便當奴家什麼也沒說過罷。」
尤子君緩了神色,伸手壓向她雙肩讓她繼續躺好,又輕斥道:「我會因為你的笑鬧話生氣?你也不該是這般不瞭解我的人呢。」
「那少爺是因為——」沈姑娘這會兒是有點沒看透,便問道。
尤子君微窘,默了半晌兒才答道:「我是見你這模樣,想起了夫人她——她也是從不爭風吃醋的。但她跟玉涵你不同,你是知道你在我心裡的地位是任何人也沒辦法取代的,而她,她卻是真的不在乎我要與哪個姑娘相好。」
沈姑娘愣了愣,突地笑了,還笑的很開心。
尤子君被笑得更加窘迫了,又有些莫名其妙,惱道:「我說了甚麼話,讓玉涵這般好笑?」
沈姑娘停下來,正了正色道:「奴家是替少爺高興——跟了少爺這麼些年,還是第一次見少爺為一個女子心神不定,這說明少爺遇到命定的那個人了呢。」
尤子君怔忡住了,雖說他是對秦漫很在乎,但連他自個兒也不知道是否到了他所希冀的那般。
「少爺待奴家好,那是眾人都見著的。但奴家知道自個兒在少爺心裡其實是如親人一般——父親將奴家以女人的身份托付給少爺,其實奴家心裡也有愧地。」沈姑娘幽幽地歎了聲,「少爺說奴家不為少爺爭風吃醋的原因卻只說對了一半兒,奴家自是知曉在少爺心裡,誰也替代不了奴家與少爺這麼多年的感情,但更重要地,奴家是以女人的身份希望少爺幸福。奴家即將不久於人世,所以真希望在有生之年瞧見少爺能得一個貼心的人兒相親相愛,那奴家在九泉之下也就心安了。」
尤子君心裡有點疼,禁不住問道:「玉涵,你可怨恨過我?」
沈姑娘笑:「少爺說的哪裡話,奴家早就清楚自個兒不是少爺心裡的那個人,可這些年奴家唯一感到慶幸的——是少爺還不曾真正喜愛上哪位姑娘。這是奴家的一點小心思,沒有了那個人,奴家在少爺心裡還是最重要地。可如今不同了,奴家時日無多,最放心的不下的便只有少爺一個,自然是巴不得少爺心裡那個人快些出現,讓奴家好放心地走。」
尤子君皺了皺眉:「別一口一個走,大夫說了,你安心養病便……」
「少爺可別寬慰奴家,奴家不希望連少爺也瞞著奴家。」沈姑娘笑了笑,又說起他心裡邊的芥蒂來:「奴家這事兒是老生常談了,說著也沒勁兒,還是說說少爺心裡的事兒吧。其實少爺大可不必介意少夫人的冷淡,少爺請想,少夫人才過門多少時日?又對少爺瞭解多少?感情都是細水長流的,若她真是值得少爺全心全意對待的,那她必定會現少爺的好,也會全心全意的待少爺。」
尤子君聽了她這一席話,忍不住笑道:「倒是我一個人在心急呢,還是玉涵貼心窩子,每次有了煩心事,往玉涵這跑跑準沒錯兒地。」
沈姑娘還待說些什麼,卻見巧兒再一次闖進了房間,在屏風外頭大叫道:「少爺,姑娘,尤姑娘在尤管家那兒暈倒了!這會兒已經送回尤姑娘院裡,也請了大夫,老爺讓少爺與姑娘過去呢。」
尤子君與沈姑娘對視一眼,心裡莫不是在想著那尤姑娘不是與其他姑娘一道兒去尤管家那領罰了?難道是挨了板子受不住便暈了?
不過既是老爺的吩咐,兩人便也都起了身,往尤姑娘院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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