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尤夫人那兒回來,秦漫便見尤子君有些抑鬱,雖是清楚緣由,但她卻不曾開口勸慰他.他孝順他母親,自是不喜聽什麼損害他母親的話兒,而他知道推了三位新姑娘的事兒有難處,也就更不喜一些純屬寬慰的表面話兒了。所以這當口,她還是讓他自行拿主意的好,畢竟她與他還沒到親密無間的地步,話也就不能說的那般明顯。
尤子君默了半會兒,便與秦漫說是要去沈姑娘那兒瞧瞧。秦漫明白他如今最親的還是沈姑娘,也不說一起去探望的話了,只托了些祝福的話讓他帶了過去。
沈姑娘房裡的丫頭是遠遠地見著尤子君進了頤院,急忙去了房裡稟告自家姑娘。她之所以慌,那是因為房裡還有其他幾位姑娘,這會兒正在說著新姑娘進門的事兒呢。
「沈姑娘,總之這事兒你可不能光瞧著,少爺最心疼的還是沈姑娘你呢。那三位啊,我便是怎麼看也不是好貨色,那走路說話什麼的,都透著一股子騷。」潘姑娘豎著柳眉說道。她是跟那三位新姑娘打過照面兒了呢,沒落著便宜,心裡是彆扭極了。她心想這還沒去伺候少爺呢,要是伺候起了,可不得把她往腳下踩了?
其他位姑娘都因她說的這露骨的話兒而皺起了眉頭,而尤姑娘面上的笑那是最為古怪。她心裡邊兒想的是這潘姑娘到底不是大戶人家出身,說話也不知積三分口德的。
沈姑娘心裡那也是叫一個無奈,這好好的清靜日子卻被這些個姑娘給攪了。平日裡倒不見她們勤快,這會兒是趕也趕不走,都盼著她能將少爺留在頤院,最好是永生不見那三位新姑娘才好。
其實她倒也理解她們心裡頭的想法,這被她拴住總比被那三位新姑娘拴住的好,起碼她這身子……也是給少爺生不了一男半女的了。這最大的威脅一除,她們自是希望少爺還是喜歡她,免得真如了族長的本意,讓那三位新姑娘給少爺添了丁。
「潘姑娘……」沈姑娘剛開了個頭兒,就見自己房裡的丫頭巧兒神色慌張的進了房,直往她這邊兒來了,便停了要說的話。
「姑娘,少爺來了,這可怎麼辦才好?」巧兒說完便瞧了其他姑娘幾眼,面上的不悅也顯露了出來。少爺可不是糊塗人,這一瞧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到時莫要因為誤會姑娘跟其他姑娘一起算計而心生怪罪才好。
其他幾位姑娘也都驚了驚,心裡都想著不是說今日少爺與少夫人在一塊兒形影不離嗎?怎麼這會兒又丟下少夫人到沈姑娘房裡來了?不過這一下子,她們恐怕要遭責難了。
雖說少爺平日裡對她們尤為縱容,但這事兒是涉及了沈姑娘,只怕少爺心裡不會那般舒坦。沈姑娘也極少與她們往來的,她們也不曾與沈姑娘有多大交情,這會兒又是在這個節骨眼上,這真真是……唉!
眾位姑娘都站了起來,此時尤子君也進了房,見這麼多人都在沈姑娘房裡,先是愣了愣,緊接著便沉下臉來。
「巧兒,我不是說過你家姑娘身子弱,不許太多人來打擾她?」尤子君先責難了沈姑娘房裡的丫頭。他還在這個家裡便是如此了,也不知他以往沒將沈姑娘帶去錢莊時,她在家裡是遭了些什麼罪。想到此,他忍不住望了一眼沈姑娘,頗有歉疚之意。
沈姑娘抿嘴一笑,少爺便是這般,總怕她被其他姑娘欺負了去,其實姑娘們就是嘴巴上冷嘲熱諷一番罷了。有嚴明的族規在頭上,又真正能對她怎樣呢?沒哪個姑娘放著安生日子不過,而要與她過不去的,少爺那是多心了。
巧兒急忙跪下道:「是賤婢處事不當,請少爺責罰。」她也是想攔著,可姑娘不讓她太生硬的攔吶。這不,就讓她們給鑽了空子進來了,她也總不好將人給趕出去的。
尤子君又朝向其他姑娘道:「你們都知道沈姑娘身子不好,怎麼還一起合計著來了?莫不是因為這兩天有新事兒,你們來——嗯?」
「少爺息怒,我們都是來探望沈姑娘的,決沒有其他心思的。」潘姑娘急忙解釋道,卻是將先前自個兒說的話翻了個底朝天。
此時誰開口那才是倒霉呢,這不正往尤子君的怒火上撞嗎?
其他位姑娘都知道這一點,都緊閉著嘴只想挨幾句罵就算了呢,反正少爺也不會動真格兒的罰她們。這時聽潘姑娘這一開口,她們便在心裡叫著不好,因為她們瞧見了少爺臉色,又沉了幾分。
潘姑娘還不知大禍臨頭,尤子君便已經提了聲調:「我可有說你們起了其他心思?我原本的意思不過是你們來告訴沈姑娘外頭的新事兒罷了。不過我聽你這意思,倒是有其他心思的,不然你怎會誤解了我話裡的意思?」
「少爺,賤婢……」潘姑娘臉色白了,只因少爺還極少用這種話兒來與她們說,便知道少爺是生了火氣,腿一軟就跪下去了。她此時是說什麼也沒用,少爺從來就不是不明白,只是不計較。不過她還想不明白,為何以往少爺能忍了她們,現今兒卻……
尤子君心想這些姑娘們也實在是太不知收斂了,原先他是不願依著族規裡的條例,給她們一點自由,不過她們卻似乎並不知他的心思。他便看了一圈後道:「我一向不罰你們,這回我卻是要開了先例了。今天在這兒的,都去尤管家那兒領罰,別以為我這裡就沒了規矩。」
一席話出來,各位姑娘都白了臉。最為懊惱的便是許姑娘了,她這是在看什麼戲呢!這會兒火燒到自個兒身上來了,她微微低下頭,心道早知如此便不來湊這熱鬧的。不過少爺這會兒的硬氣,倒讓她覺得有幾分意外,以往她還沒看清少爺這個人呢。
沈姑娘輕咳了一聲,扯了扯尤子君的衣袖道:「少爺,依賤婢看……」這畢竟是在她房裡的事兒,她能不求情嗎?這要是真罰了,只怕這些個姑娘往後要恨死她的。
誰知尤子君不等她說完便揮了揮手道:「這次誰求情也沒用,你安心養你的病,也不要管這事兒了。」他又轉向其他姑娘道:「今天是我罰了你們,沈姑娘那可是一點干係都沒有,你們若將這事兒埋怨到沈姑娘頭上去——日後我知道了定還要重罰的。都聽清楚了?」
姑娘們只得應道:「聽清楚了,少爺。」
「既是聽清楚了,那都去領罰了。」尤子君也知道這一趟去了尤管家那兒,免不了有個十板子,不過他卻是下了決心要整治一下姑娘們之間的風氣。這鬥來鬥去,總不是個事兒的,如今夫人進門也是面對了許多爭鬥,再不能這般下去了。
沈姑娘是明白他心思的,不過卻對他這方法不太贊同。爭鬥這事兒,不是罰幾下子便能制止得了的,反而是更會加重爭鬥。除非是有個領頭的,能把各人都收服了去,否則這爭鬥便一日不休。而今這尤家內裡沒有能領頭的女人出來,那自然是斗的一塌糊塗了。
姑娘們都應著聲兒往外去了,心裡便是再害怕尤管家的板子,那也是不敢吭聲的。不過這回的賬,大家卻都是往潘姑娘頭上算了,便一致決定從此往後不摻和有潘姑娘的算計了。
沈姑娘等其他姑娘都走的沒影兒了,才半嗔著對尤子君說道:「那孫姑娘可不是個愛爭鬥的人兒,少爺怎麼連她也給一併罰了?這讓奴家以後怎麼與孫姑娘往來呢?」
沈姑娘也只有在私下與尤子君說話時,才微帶了些小女兒嬌態自稱『奴家』,其實那是仿照六王爺與其夫人的。沈姑娘的母親也非正室,卻是六王爺唯一鍾愛的女人,被貶後便只剩沈姑娘的母親一人在身側了。
「這既然要罰,便要一併罰了,哪兒有挑一個出來不罰的道理?」尤子君笑了笑,牽了她的手往床邊去,又說:「想必你這會兒也累了,還是在床上躺躺的好。」
沈姑娘心裡頭甜蜜,心想雖是不能再伺候少爺,不過少爺卻沒有因此而嫌棄她半分,她這輩子也值了。
她笑道:「謝少爺,奴家這會兒還好,許是見著少爺便不覺得累了。不過——」她頓了頓,在尤子君的忙活下躺了下來才又繼續道:「不過少爺似乎是累了,想必還是為了三位新姑娘的事兒吧?」
尤子君在她身邊坐了下來,苦笑道:「知我者,莫若玉涵也。我正是為了這事心煩著,我雖有心推了去,卻只怕有心無力。」
沈姑娘半晌沒作聲,她從小便與尤子君相識,又跟了他這麼些年,自是瞭解他內心的。莫說他不慣這尤家,便是她——也是住不慣地。只是為了他,她忍了這麼些年,眼看著這身子也熬不住了,總算是個解脫了罷。
只可惜她是幫不了少爺什麼,少爺縱使身不由己,那也還得忍著。往前那麼些事兒,少爺不也都管不了嗎?她深深的歎了口氣,琢磨著該怎麼讓少爺少煩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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