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卻並不是尤子君與沈姑娘心裡想的那般,尤姑娘既沒挨板子,也更不是因為受不住板子而暈倒的。因為她這一暈倒,其他姑娘也都免了罰,這免罰的事兒自然不是尤管家說了算,而是尤老爺的話。至於這原因,卻是讓所有人吃了一驚的。
話說當時尤姑娘與其他姑娘們到了尤管家那兒領罰去,這尤管家一聽是少爺的話,便也不多說,按規矩要打每位姑娘十板子。尤姑娘是一房,自然是當其衝的挨打對象了。
不過,尤管家的板子還沒往她身上去,她便軟軟的倒在了地上,也不知是被嚇著了,還是怎麼地。
尤管家一見這情景兒,心想他還沒打呢,可不能說是他把這尤姑娘給打壞了。雖說是少爺下的令兒要罰幾位姑娘,但他心裡清楚,少爺不過是要略施薄懲,並不是真的要把幾位姑娘給怎麼著了去。所以這罪名,他不願頂,也沒有必要頂。
思及此,尤管家便對其他姑娘們說道這受罰的事兒延後,先給尤姑娘看病要緊。姑娘們自是樂意之至,便在尤管家的吩咐下將尤姑娘扶回了房間。
尤管家這邊兒又派人去通知了尤夫人,畢竟這尤姑娘是尤夫人那邊兒的,誰心裡都清楚。尤夫人也不知怎麼弄的,讓房裡下人去請個大夫,卻連尤老爺也給驚動了,結果這尤老爺自是與尤夫人一道兒去了尤姑娘院裡。
等到大夫替尤姑娘把完脈,卻連連衝著尤老爺作揖道恭喜,直把各人弄了個莫名其妙。大夫將話說完整後,各人才是喜上加驚了,這尤姑娘——有喜了!
尤老爺聽了大夫的話兒愣在當場,還是尤管家連連咳嗽了四五聲,才把他給喚醒了過來。緊接著尤老爺便大賞了大夫,及尤姑娘院裡所有的下人們。不過尤老爺在弄清楚事情原委後,臉色立刻沉了下去。
這幸好是尤管家知事兒,沒接著把板子給打下去,否則他這孫子還有命在?尤老爺當時那是一個惱怒,拍桌便讓尤管家派人去把肇事的尤子君及沈姑娘給找來,大有責難之意。
這當口尤姑娘是最大的,不過她還在昏迷之中,便也不知這外頭的情況。所以除了她,那是沒有一個人敢在這時候求情什麼的,畢竟尤老爺心裡,這孫子差點被打掉是多大一件事兒啊。
尤子君帶著沈姑娘匆匆趕到尤姑娘院裡,見了這陣仗都是吃了一驚地。這到底是生什麼事了?
其實尤子君若這會兒在秦漫院裡,那尤苦與月成定是已將這邊情形給稟報了,可惜他在沈姑娘院裡,那自是收不到消息的。所以他一見自己父親那是許久沒見過的怒衝冠了,心裡頭還有些個忐忑。
「父親,這是——」尤子君行了一禮,視線往屋裡轉了一圈後問道。
沈姑娘也輕聲地與尤老爺、尤夫人請了安,便安靜的待在一旁不說話了。不過她心裡頭是不安的,總覺得尤老爺要責罰少爺,甚至要責罰她。若只是為了尤姑娘暈倒的事兒,那尤老爺完全沒有必要點了她的名兒,讓她同少爺一道兒來的。
再者,她也從其他幾位姑娘——特別是潘姑娘臉上,瞧見了一些幸災樂禍的意味。她心裡想,這回恐怕事情有些大,也不知這尤姑娘究竟怎麼了。
尤老爺冷著一張臉,問道:「今個兒這些姑娘,是你下的令讓尤管家打板子的?」
尤子君也不遮掩,實話實說道:「回父親的話,確是兒子吩咐下去的,只因——」
「胡鬧!簡直是胡鬧!」尤老爺重重的拍了桌子一下,驚得茶水四濺,而一屋子的人都跪了下去。
尤子君雖是不解原委,卻也是跪在地上低著頭,聆聽父親教誨。在他看來,父親極少這般怒,必定是他做錯了什麼,才惹得父親這般生氣。他心裡一歉疚,便先請罪道:「兒子若做錯了事情,父親儘管責罰便是,莫要因為兒子的錯而使父親氣壞了身子,那就是兒子的不孝了。」
尤老爺聽了他這話,心裡的怒氣稍微平復了些,不過仍是餘怒未消地道:「你可知尤姑娘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你胡鬧著要打她的板子,若是今個兒真打了,那你好不容易得來的兒子便要被你親手給害了!」
尤子君驚愕的抬起頭來,但見父親一臉嚴肅,且還氣憤非常,所以這事兒——假不了。他朝內室望了過去,那裡邊兒躺著尤姑娘呢,她竟有了他的骨肉!
半晌兒後,尤子君才轉了頭,恭恭敬敬地朝尤老爺磕了三個響頭,又道:「是兒子疏忽了,請父親責罰。」
尤老爺哼了一聲,瞟了兒子身旁的沈姑娘一眼,道:「這事兒總有個起因,我兒子也不是胡亂罰板子的人。事情原委我也聽尤管家說了,不過就是幾位姑娘關心沈姑娘身子,一齊去探望她罷了。這原本是好意,怎地卻還要被罰板子?」
「事情都因賤婢而起,請老爺罰賤婢便好,莫要怪罪少爺了。」沈姑娘知道尤老爺心裡是對她有了誤解,不過她這副殘軀,她卻是不在乎任何事了的。
尤老爺也沒理會沈姑娘,繼續沖自家兒子道:「子君,不是我要在這麼多下人跟前兒讓你失了臉面,實在是你這次做得太欠考慮了。你原本也不是這般糊塗的人,如今卻——唉!我真真不知要說你什麼好了。」
「這都是兒子一時糊塗才犯下的錯,沈姑娘當時也是攔了的,不過兒子沒讓她把話給說下去,姑娘們也都聽見了的。父親切莫罰沈姑娘,有什麼罰,兒子承擔了便是了。」尤子君自是聽出父親話裡的意思來了,便急忙將罰給攬了。這要是罰到沈姑娘身上,那還不是直接要了沈姑娘的命嗎?她那身子骨,哪兒經得起一點點罰呢?
其實尤老爺也並不是要罰沈姑娘的,畢竟他與沈姑娘的父親六王爺當年交情也深,否則不會將自己唯一的兒子送去六王爺身邊。不過兒子這麼多年來就寵沈姑娘一個,也確實讓他有些頭疼,畢竟沈姑娘不是為兒子誕下子嗣的最佳人選。
這一回他之所以要把事情攤開了來說,也正是在暗示兒子不要太過迷戀一人而誤了其他事情。今天是未出世的骨肉,明天呢?後天呢?他這個做父親的,也不過是時時的提醒一下兒子罷了。
「沈姑娘身子弱,這我是知道的,你倒不用擔心我會罰她。」尤老爺瞧了沈姑娘一眼道:「沈姑娘,你起來吧。管家,讓她去那邊兒坐下。」
沈姑娘只得謝著去一邊兒坐下了,在這裡尤老爺說話最管用,她是想替少爺擋了去——也擋不著。她只在憂心著,少爺若是因這事兒被老爺給罰了,那她往後可怎麼面對少爺吶。可她只能是急在心裡,以她的身份她是不能說任何話的,何況說了也沒用,尤老爺哪兒能聽一個姑娘的話兒呢。
其他人都讓尤老爺給命令著起來了,唯獨剩下尤子君一人還跪著。姑娘們這會兒的心思倒是往一塊兒去了,都怕老爺把少爺給罰了。自從少爺回來尤府,那是每個人都寶貝著,少爺還不曾受過皮肉苦呢。
尤老爺看著兒子,硬了心道:「子君,今個兒的事我還得罰你,這長房子嗣的事兒可不小。這一回,我也就是讓你長點記性,你明白嗎?」
尤子君點頭道:「父親都是為了兒子好,兒子明白的。」
「那好。」尤老爺讚許的看了他一會兒,心道畢竟是他的兒子,那是一點也不貪逸怕疼,便轉向尤管家道:「管家,去讓下人到這裡來打,這也是讓其他人看著,咱們尤府是有規矩地。」
尤管家卻是明白老爺這般做不過是為了要給尤夫人與尤姑娘一個交代罷了,尤夫人與尤姑娘想要老爺罰的只怕是沈姑娘,但沈姑娘那孱弱的身子……老爺又不能去罰,便只好忍痛讓兒子頂了這罪了。他躬了躬身問道:「老爺,這該打多少板子?」
「還能多少?子君不是讓你打姑娘們十板子?」尤老爺瞪了尤管家一眼,心想這也還要問他,難不成要把他兒子給打死?
尤管家垂下眼:「是,那就十板子。」他轉身去門口讓跟了他一道兒來的下人們去搬家法過來,又悄悄地吩咐了一個下人如此這般,才回了屋子。
不多時,尤管家手裡的下人便搬了家法進屋,又唯唯諾諾地請了尤子君趴上長凳上去,而後便手持板子等待老爺下令開始行罰。
有不少個姑娘眼裡都冒出淚花兒來,這會兒她們是不約而同的想起少爺的好處來了,說起來這頓打,還都是她們給害的。潘姑娘甚至幾次沒忍住想去跟老爺求情,被許姑娘給拉住了。許姑娘倒不是心疼潘姑娘,而是怕潘姑娘這幾句話下來,老爺還會加個十幾二十板子在少爺身上。
尤老爺心裡其實還有點希冀,希望這尤姑娘這會兒醒過來,便能替兒子求了情去。尤姑娘是聰明人,自是知道有肚裡孩子作保,她是說什麼都能成的。不過他是望了幾眼,也沒見尤姑娘從內室裡出來,只得作罷。
「打吧。」尤老爺心裡歎氣,對尤管家揮了揮手道。
尤管家得了令,便對打板子的下人吩咐了一聲。那兩個下人便舉起手裡的板子,開始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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