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疑惑地轉身,卻看到了一個不願意看到的人。
高舉的琉璃宮燈下,衣袍上金絲銀線織就的鳳凰圖案清晰可見,頭上鳳釵垂下的流蘇,隨著燈光輕輕搖曳,光影投在她明艷的面容上,時明時暗。
縱然比起一年多前,她清減了不少,但我仍然認得出來,她就是——師青青。
怎麼可能是她?這裡離她住的宮殿甚遠呢,她如何會到了這裡,。而且若真是她,又怎會用這般語氣叫我?
莫非是醉得起了幻覺麼?我使勁地眨了眨眼,又甩了甩頭,可是她仍然那樣清晰的站在那裡。
那雙原本十分明媚的眼眸中,此刻竟透出些寂寥。她也不等我回話,只幽幽歎了口氣:「剛才那曲子,是大人唱的麼?」
不知道她葫蘆裡裝的什麼藥,但我不想來惹你,你也莫要來惹我:「是。」
「唱得真好。」
「……」
她有些期盼的望著我:「大人可以唱給我聽麼?」
聽了她以上的語言,我從驚愕變得有些抓狂。什麼跟什麼啊,我們是冤家,是冤家知道不?你可以跟我作對,但不可能讓我唱歌給你聽!
她的眼神一黯再黯,末了又輕輕一笑:「是了,大人是不會唱給我聽的。因為我曾經……」
知道就好,少裝模做樣囉哩八索的繞彎彎!我又沒惹你,你想惹我的話,有種的放馬過來,今日趁著酒醉,我可沒有那日那麼好說話!
「娘娘叫住下官到底有何事?沒事我走了。」
她突然揮手屏退左右:「你們都下去等著。」
我正以為她這時候開始要露出真面目的時候,她卻仍然禮貌客氣得讓人生疑:「大人,本宮……可以跟你說會話麼?」
既然不想直接找茬,本姑娘就不奉陪了。我轉身就走:「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吧?」
她在我身後輕輕說了一句話,聲音雖然不大,卻足夠我聽見,然後我便如釘子一般釘在了當場。
她說的是:「你喜歡他麼?」
我心中一陣紛亂,我喜歡他麼?呵呵呵……我想笑。喜歡他麼?竟然有人問我,喜歡他麼?
從我來到這個時空,他就是我最重要的人,最親近的人,最不可缺少的人……不應該問我喜不喜歡他,而應該問我喜歡他到底有多深。
她低聲道:「一定是喜歡的吧。他……也很喜歡你。」
這句話就算從情敵口中說出來,也仍然足於攪亂我的心緒。
師青青啊師青青,你今晚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不凶狠狠的跟我作對,來罵我啊,來打我啊,為什麼要這樣跟我說話?這樣的口氣我真的很不習慣呢,我們是冤家,是情敵,請凶一點行嗎?
如果是想腹黑一番,你的轉變也太突然了不是?
我咳了兩聲:「王后娘娘,你到底想說什麼?」
她慢慢走近了些,明艷的臉上帶著一絲無奈,一絲茫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她用沒有一點惡意的眼光看著我:「我睡不著,所以一個人出來走走,聽到這邊有歌聲,很好聽,所以就過來聽了。然後……就看見了你,忍不住想和你說會話。」
唉,她哪裡還有當初的氣勢,怎麼看也就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到底,我的心還是有點軟了,好言好語的跟她說:「這麼晚了,你還是早點回去吧。」
「大人知道我住在哪裡嗎?「
「鳳儀殿吧?」毒殺**王后那會我去過一次的。
「大人又可曾知道,自從大婚之夜後,王上便再也沒有去過鳳儀殿?那裡一直冷冷清清,我……不想去那裡。」
武成南……唉。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跟我說這個。如果是真的,看她說得這麼可憐兮兮的,我真的已經不恨她了。其實本來也不恨她,只是不想見到她而已。
「大人可知道,我是多麼羨慕你,可以得到王上的心……而我……」她微微低頭。鳳釵上的流蘇輕輕在面前搖動,顯得那樣楚楚可憐:「他現在連看都不願意看我一眼。」
是麼?不至於吧?以前看他對她還挺客氣的啊,再說就算不喜歡她,不和她圓房也罷了,但看在師家的面上,他怎麼可能如此冷淡這位王后?他……應該不會這樣做才對。
莫非是因為她打我那一耳光麼?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師青青也只是個可憐之人。
她突然抬頭道:「蘭大人,對不起……我真的很後悔打了你,你可以原諒我嗎?」
真的想不到她會親口向我道歉,無論她出於何意,我還搖頭道:「過去的事……就算了吧,其實也沒什麼的,說到底,我也有對不住你的地方。」
「那大人願意去我的鳳儀殿陪我說說話麼?」
這麼晚了,去她的鳳儀殿?先不說我們還沒有熟到哪個地步,再者我一個「男子」去了哪裡,以後傳出什麼話來我可說不清。
「多謝王后厚意,可是下官不大方便去,請娘娘先回去吧,我也要走了。」
她失望地道:「那好吧……大人慢走。」
之後我回想起她當日的轉變,其實有些太過突兀。但身為一個女子,對另外一個可憐的女子,總是會懷著比別人更甚的同情心。更何況……我們的心病都是來自同一個男人。
過了兩天,師青青突然派人來請我去為她醫病。
我很是詫異,王宮那麼多太醫,我現在又不是大夫了,為什麼還要找我?
但人家是王后,又有那一夜的說話緣分,而且始終還客客氣氣的,我推托了幾次,最終還是去了。
去了之後才現她身體確實有點弱,但並未到了太醫都治不好的地步,只要稍加調理就好了。
然而就是這麼點小問題,她傳了我幾次去。而且我每次去她都很高興,一定要和我說好一陣的話。
我想她大概一個人太過寂寞了吧。既然她都不計前嫌,我也沒有那麼小氣,自然也就陪她說會。
也奇怪,我好歹是個「男人」她也不避嫌,莫非她已經把我當「姐妹」看待?
但不知道怎麼的,總覺得她的熱情讓我有點難以消化,而且因為心裡頭始終有塊疙瘩,就算不恨她不討厭她,甚至可以同情她,理解她,但要我們很親近的做朋友,我覺得還是不可能的。
不知道她為什麼還樂此不疲,非得幾次來請我。
每次去她還會賜給我一些禮物,我不收她還會生氣,我只得帶回家去,不過也是隨手丟在一邊了事。
其實我真的很想告訴她:不要再這樣了,如果覺得悶,有很多侍女,或者其他王公大臣的女兒,為什麼就跟我這個「男人」,而且還是情敵老見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