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混亂中,契丹士兵蒙頭蒙腦,只覺四面八方都是漢人軍隊,似乎是從地下冒出來的,絕望之情不可遏制的漫延開來,他們很難組織起有效的抵抗,迅呈現崩潰之勢。
屠殺一直持續下去,天上圓月也躲進了厚厚的雲層裡,似是不忍看見地下血腥的一幕。
到第二天天明時分,戰鬥漸漸平息,華軍將士正四下裡追殺殘敵。只見地面上死屍盈野,血流漂杵、血腥味濃烈得嗆鼻,蒼茫大地染成一片觸目驚心的暗紅色……有若般若地獄。
一隊御林軍簇擁著皇帝,緩緩馳過,巡視戰場。
「痛快!真是痛快!」秦義揚鞭遙指戰場,哈哈大笑,眉飛色舞道:「要是讓這些侵我疆土,屠我百姓的狗韃子回到草原,我們華夏男兒顏面何存?就要殺他個片甲不留,叫侵略者匹馬不歸!哈哈,哈哈,哈哈哈……」情緒相當亢奮。
一旁南昱也呵呵直笑,道:「自契丹人倔起於大漠以來,數十年間不斷犯我疆土,我朝屢屢喪師辱國,長城以外的土地一塊抉淪陷,打得我們炎黃子孫顏面喪盡,韃子甚至輕蔑的稱我天朝為南朝,呼我百姓為漢狗……直至今日,方才出了這口惡氣,殺盡韃子侵略者,一雪前恥。」
劉破虜接道:「常言道,胡虜無百年氣運。雖說如此,若非吾皇英明神武,御駕親征討滅敵寇,焉能有今日?」
素義與南昱齊聲稱是,轉頭卻見皇帝面色不豫。三將對視一眼,一齊住口。
面對這個前所未有的輝蝗勝仗,蕭若心中卻殊無樂意,輕歎了一聲,道:「我們與契丹人雖然勢不兩立,有敵無我,可是……可是我們的手段似乎有欠光明正大,朕……朕有些於心不安。」
劉破虜恭聲道:「皇上無須不安,遊牧民族人面獸心,從來不講信譽。和約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張廢紙。半文錢也不值,通常用來擦屁股。就說千年之前,大漢初立國時,於匈奴議和。屈辱地又送公主又送錢財,到頭來怎樣?還不是年年犯境。一有機會就屠滅邊關一城,飽掠而去;唐時突厥亦是如此,我朝契丹韃子也大同小異。當年先帝爺在位時,與契丹人議和不下五回。哪回不是被她們狠狠敲詐一筆之後,轉身就背盟毀約,該怎麼打還怎麼打,契丹人背地裡笑我們漢人是傻瓜……對於這些個無信無義的野獸,我們就該用野獸的方法對待他們!」
蕭若心生感慨,想必在一般漢人眼裡,遊牧民族就是殘忍嗜血地野獸;而在遊牧民族眼裡,文弱的漢人只怕也是「兩腳羊」。要不然他們不會動不動就屠城,自古以來都是如此。兩個民族壓根兒就沒把對方當成同類。看來在這個時代,民族和睦共處是不可能了,除非一方臣服於另一方。
這一戰,契丹人全軍崩潰。陣亡過七成——傷而未死的打掃戰場時也被解決了,另外約有兩成多人放下武器投降,只有一些零星騎兵被打散,逃得不知所蹤。十幾萬騎兵可以說全軍覆沒,契丹族能上戰場的成年男子,基本上被掃蕩一空。
契丹主要王公大將都死在亂軍當中,包括耶律罕牙與蕭如晦,其中蕭如晦的級是韓穿提來的。耶律罕牙登上汗位——或者帝位——還不滿一月,事實證明,他的稱帝建國只是一個笑話。
只有契丹二王子耶律石鷹的屍體沒現,也許被他僥倖逃掉了。
契丹一干重要人物的屍體擺在蕭若面前,他沉思半晌,朝身旁賈續道:「賈愛卿,敵人有生力量已被消滅你說接下來怎麼辦?」
「乘勝追擊!」賈續想也不想便道,眸子裡閃爍著陰冷的光芒,「派遣主力騎兵出塞,直奔契丹人王庭。攻破王庭後,把所有契丹貴族殺盡,然後一把火燒個精光。再兵分幾路,向草原四面八方掃蕩,見人就殺,見牛羊就搶,見牧場就焚燒……不停地來回掃蕩,不管是女人、還是老人、還是孩子通通殺光,總之不讓視野中存在一個活人!」
周圍眾將聽得背心寒氣直冒,雖然明知道打仗就是這麼回事,但被賈續以莫名興奮的語氣說將出來,還是感到毛骨悚然。
賈續見皇帝兀自遲疑不決,下馬翻身跪倒,大聲道:「皇上,如今韃子只剩下婦孺老弱,正是成就千古不世奇功之時。只要派兵北征,就能打得遊牧民族永世不得翻身,即便將來我朝出個庸碌之君,遊牧民族百年內也恢復不了元氣,我朝盡可從容收復失地。如若不然,等契丹人留在草原上的孩童長大,不消十幾二十年,又將是我們的心腹大患!皇上啊……皇上……」
賈續說到後來,聲淚俱下,動情已極。眾將為他一腔謀國赤誠而感動,對他的厭惡之心不由大減。
蕭若輕歎一聲,喝道:「南大營副將秦義、御林軍萬戶南昱、劉破虜接旨!」
秦義等三人精神一振,一齊下馬跪倒.屏氣凝神聽皇帝下旨。
「命你三人即日領兵北征,三萬御林軍鐵騎一分為二,由御林軍萬戶南昱劉破虜各帶一萬五千人。秦義則率兩萬禁軍騎兵。你們兵分三路北征,目標是契丹王庭,分進合擊,在王庭會師,消滅契丹人最後的抵抗力量,攻佔王庭後將其夷為平地。然後你們分頭突入大草原深處,來回掃蕩……」言及此處,蕭若似乎有點難以啟齒,「今趟北征距離太遠,朕難以給你們運送糧草……嗯,你們帶點乾糧在身上就可以出了。」
三員大將高聲領旨。他們為將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自然很清楚不運糧草遠征意味著什麼,戰爭就是這麼回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契丹人南侵時也是不運糧草地,如今一報還一報,正好以相同的手段對付敵人。
秦義等三人正要轉身而去時,皇帝忽然又出聲把他們叫住,他們當即站定,靜候皇帝吩咐。
蕭若略一猶豫,淡淡笑了一笑,道:「你們此去,朕自不會迂腐到要求你們不殺人。不過上天有好生之德,能少殺時還是盡量少殺。你們碰見韃子老人時。有威脅地格殺勿論,沒有威脅只知求饒或逃跑的,那就讓他們逃了吧,畢竟他們也活不了幾年了;要碰見韃子婦女,反抗地直接殺卻,不反抗的就少殺幾個吧。搶來給將士們當老婆也是可以地;至於韃子孩童,懂事的殺掉。實在太小一兩歲的嬰兒,你們可以少殺幾個帶些回來,朕會當作漢族孤兒撫養……這些你們到時候看著辦吧!」
三人點頭稱是,記在心裡。各自去點兵出征。
契丹人屍橫遍野,挖了好幾個萬人巨坑才掩埋完畢。自契丹人身上搜出來的金銀財物堆集如山,這些都是奪自河北百姓的財產。
蕭若與眾將商議一番,決定將這些財物分成兩半,一半用來犒賞三軍將士,一半沒入國庫。同時下詔,整個河北免稅三年,以便河北大地戰後恢復。考慮到兵災過後生產破壞巨大,糧食短缺,由朝廷出錢,在江南購買一百萬石糧食,通過槽運輸送到河北。救濟廣大災民,好讓河北百姓不至於餓肚子過冬。
戰爭結束,皇帝詔告天下,同時派快騎返京報捷。另一方面,在河北各地放榜民,告訴所有老百姓入侵異族巳被徹底殲滅,戰事結束了,讓逃入山林避難的百姓回歸家鄉。
三軍將士的戰功都在功勞薄上記錄著,待班師回朝之後論功行賞。此外,燕京、鄴城、冀州這三座河北大城沒有被異族攻陷,三座城池的知府只怕都是難得地軍事人才,保全一城百姓,免遭異族屠戳,功莫大焉。尤其是燕京,從胡虜南侵開始,硬撐了幾個月,直到敵人敗亡前一刻,楞是擋住了敵人無休止的猛攻,最終屹立不倒,使契丹人傷亡慘重,鈍兵銼銳,碰得頭破血流,該城知府居功至偉。
皇帝下旨,讓三城知府安撫好百姓後,進京述職。可想而知,屆時將有極大封賞。
當日除北征的三支騎兵外,全軍原地休息一日,次日一早,旌旗南指.全軍拔營浩浩蕩蕩南返,計劃與喜峰口以南的另一半軍隊會師,然後凱旋還朝。三軍將士興高采烈,士氣高漲之極,沿途百姓自的聚上來,革食壺漿,以迎王師,場面無比感人,「萬歲」「萬歲」之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大軍行動遲緩,走了兩天,才行軍五六十里,蕭若漸感不耐,當初率兵北上迎敵時是沒有辦法,如今敵軍已滅,天下太平,軍中有沒有皇帝無關緊要,他就不太願意隨軍行動了,畢竟大軍從北方邊關返回京城,少說要兩個月。
此時是正月二十一,蕭若心中默算,皇后懷孕已將近八個月,生產應該在三月中旬地樣子,隨大軍返京地話,勢必不能在皇后生產前趕到京城。
如今戰爭結束,國事轉危為安,他的心恩逐漸從戰事上收回,只要一想到大腹便便地皇后,就心焦如焚,恨不得背生雙翅飛回京去,回到天仙般的皇后身邊,把她們母子——加上尚未出世的寶寶——一併摟進懷裡,呵護憐愛,纏綿繾綣……
這日夜晚,月黑風高。
蕭若留下一封信,換上一身玄白色儒服便裝,牽著寶馬雪麒麟,一個人悄悄溜出大營。
沒人現,蕭若心頭暗樂、正要翻身上馬……猛聽身後「哇」的一聲嬌呼,然後是一串銀鈴般地嬌笑,「抓到你了!咯咯咯咯!」把他嚇了老大一跳。
蕭若歎了口氣,轉過身來,面前是個身著漢家少女裝束的美麗少女,笑靨如花,一副逮住了某人做壞事的神情,樂得合不攏嘴兒。卻不是小公主耶律紅纓是誰?
「你怎麼在這兒?」蕭若好不鬱悶。
耶律紅纓嘰咯一笑,脆聲道:「在這等主人咯!嘻嘻……」
蕭若奇道:「那你怎麼知道朕今晚要離營?」
耶律紅纓更得意了,纖腰扭扭,在他面前大模大樣掐了幾下指頭,嬌笑道:「因為人家能掐會算啊!今晚掐指一算,算出主人晚上要離營開溜,然後呢,就提前來這兒等主人咯!厲不厲害?咯咯咯……」
「哇例!你要能掐會算,那朕就是太上老君了!」蕭若一副要昏倒的表情,丟給她一個白眼。
耶律紅纓嬌笑著挨上來,抱著他手臂撒嬌,「主人是不是要一個人去遊山玩水?帶人家去嘛,好不好?主人!」
「不帶,不帶!」蕭若氣道:「朕哪裡想去遊山玩水啊?朕是為了快回京城,不想在路上浪費兩個月時間!而且,就算朕一個人出京,那也是微服私訪,為了體察民情,絕不是什麼遊山玩水,你以為人人都像你呀!朕又不是無道昏君,哼哼!」
耶律紅纓笑道:「好嘛好嘛,那就算微服和訪體察民情好了。人家也要去,主人帶上人家好不好?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相遇的那天晚上,你答應要帶人家去中原花花世界遊玩的。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蕭若被她纏得不行,也狠不下心拒絕這天真可人的美少女,只得道:「那好,不過你得聽朕的話、不可以到處惹事,不然朕可不管你了!」
耶律紅纓歡呼一聲,點點連頭,這會兒什麼條件都能答應他。
她含著嬌笑,從山石後牽出一匹通體純白地駿馬來,竟是另一匹雪麒麟。
蕭若奇道:「敢情這小丫頭早有準備啊!」
「因為人家能掐會算啊!」耶律紅纓神秘一笑。
兩人各自上馬、還沒馳出多遠,忽見路旁一棵大樹後有個男裝美少年踱了出來,手上牽著一匹駿馬,笑道:「皇上微服出巡,怎能不帶上臣妾這貼身保膘?」卻是女扮男裝的玉妃鐵寒聖。
蕭若苦笑道:「愛妃怎麼也來了,難道也是能掐會算?」
鐵寒玉抿唇一笑,「皇上難道忘了,數月前皇上御駕親征追擊耶律石鷹那次,取勝之後,皇上就是這麼與臣妾離開軍營,單獨趕回京城的……」
原來鐵寒玉心思縝密,皇帝每回御駕親征都帶她在身邊,她對皇帝的性情自然再清楚不過,今日覺皇帝有點心不在焉、神不守舍,就知皇帝又要離營了。
而蕭若的心已經不在這裡,沒有注意到這些。
鐵寒玉也想跟隨在皇帝身邊,然而又擔心他不肯帶自己一起走,靈機一動,慫恿耶律紅纓在這等皇帝,情知耶律紅纓纏人地本事天下無雙,只要皇帝肯帶上耶律紅纓,那就沒有理由拒絕自己了。
「你們既然這麼想跟著朕,那就上馬吧!誰要你們吃準了朕心軟呢。不過……嘿嘿,有一件事朕要先說好,你們與朕同行,每晚留宿時,我們三人只能睡一間客房!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