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無因和尚縱出崇聖寺高高的院牆,冒雪向三里多外的大理城走去.
盞茶時分,無因和尚已隱身於城西牆腳下,看著一隊巡邏的士兵挑著風燈縮頭聳肩地從城牆頭上梭巡過去。略待片刻,他目中精光一閃,身形象箭一般向上升起,足有兩丈高下,眼看去勢將盡,他伸出如鉤十指,往城牆磚縫裡一摳一按,身形再起,悄無聲息地落在牆頭,輕輕一蹤,已跳進城去,沿著房舍陰影,別看他身材魁偉,活脫脫《三國誌》中跑出的猛張飛,行動起來卻十分敏捷,靈豹似的身影無聲地向前竄去,三折兩轉,便已來到土牢對面,隱伏在暗影中向對面注目窺探。
只見五、六個清兵手執刀劍擠在土牢大門瓦簷下烤火;土牢門扉略啟,可見院內風燈高懸,幾個清兵的身影在院內來回晃動。
無因和尚忖道:「不知師兄關在院內何處?如若莽撞衝入,只怕難以得手。須得想個法子抓個小兵盤問清楚。」他抬眼四下望望,貓腰繞過拐角,輕輕一下躍上一幢民房屋頂,往西移了幾步,看準兩丈外街對面的土牢院牆,身形一閃而沒,已悄然跳進了土牢院內暗處,立於貼牆根處。他屏息靜氣,雙眼向那一排牢房看去。
不一刻,一個獄卒提著大刀踏著細碎的腳步走了過來。好像覺得有麼麼東西,他探頭往房屋拐角無因和尚藏身處瞄了一眼,轉身剛欲離去,突然只覺喉頭一緊,已被無因和尚鐵爪卡住,手中大刀也被奪去,往暗處一拉,嘴巴大張,卻是叫不出聲來,只好瞪著雙眼,驚怖地呆看著眼前這個豹頭環眼、狀如煞神的光頭和尚。
無因和尚兩眼一瞪,將奪來的大刀往他脖子上一架,低聲道:「小心回話,如若敢叫一聲,洒家便結果了汝之狗命!」
這獄卒早嚇得半死,使勁地點了點腦袋。
無因和尚將手略略鬆開,低聲問道:「崇聖寺和尚關押何處?」
獄卒用手往懸著風燈的那一邊指了指,結結巴巴地回答:「那、那、那邊,風、風燈、燈下第二間、間牢房裡。」無因和尚看了看牢房,又問道:「有幾個人看守?」
獄卒道:「原本有、有五、五個,和尚關進來、進來,又加派了十、十多個弟兄。」
無因和尚聞言,眉尖稍稍一動,略一思忖,陡然出手,手指往獄卒後腦勺上輕輕一點,那獄卒輕哼一聲,癱軟如泥,昏倒地上。
無因和尚將大刀往獄卒身上一放,輕身飛上屋頂,躡足往關著無忌和尚的第二間牢房頂上隱聲躥去。
他心道:「十多個看守,若動起武來,雖不費多大功夫,但若他們叫喊起來,勢必引來援兵,反而於事不妙。倒不如悄悄揭開瓦頂,人不知鬼不覺地將師兄救將出來……」他不及往下再想,院內忽然有人大聲呼叫:「那邊屋頂上有人!快點火把!快點火把!」
頃刻之間,十來支大火把熊熊燃起,土牢大院上下通明如晝,無因和尚一時閃避不及,明晃晃現身於火光之中。
無因見暗取不行,心道:「洒家便硬打過去,看你又拿我怎辦?」思定形動,雙眉一豎,暴喝一聲,從房頂上撲將下來,如猛虎下山,身形閃動,拳腳齊飛,只聽得幾聲慘叫,三、四個士卒已倒在地上,餘下的那些個一邊大叫著一邊向四周退開了去成了個圓圈,將無因圍困在正中央。
無因眼中精光暴閃,一邊揮拳向離他最近的士兵撲去,一邊大叫道:「無忌師兄!無忌師兄!師弟來也!」
一陣鐵鏈聲響,無忌已走近牢門,他知道除這十多個獄卒之外,附近還駐有提督張國柱手下之大隊清兵,無因貿然劫牢,必是凶多吉少。他焦急萬狀,大聲叫道:「無因快快離此!遲則難以脫身!無因師弟快走!」
無因自恃武功高強,加上救人心切,豈肯輕易退走?只見他怒目立眉,身形閃動,暴喝聲中,那些兵卒手中的兵器「叮叮噹噹」落到地上,慘叫連連,已有五、六人倒在院中。他一腳飛起,將擋在他面前舉刀欲砍的獄卒踢得飛起丈多高,又「砰」地一聲撞在牆上昏了過去。他一個箭步,已撲到無忌牢門外,立掌如刀,「咳嗨!」一聲暴喝,揮掌朝牢門鎖砍去,大聲叫道:「師兄,洒家救你來也!」
不料那牢門和門鎖用料均厚重粗實,甚是牢固,竟是紋絲不動!
無因大怒,鋼牙一銼,運足十成功力,一掌又一掌接連砍去,直砍得掌緣血紅,手掌隱隱作痛,而那門鎖卻只是搖晃幾下,依然緊鎖如故。無因怒極,大叫一聲。急退一步,正欲一腳爆踢向牢門,猛聽得無忌在牢門後高聲吶喊:「當心身後!」
無因猛一回頭,只見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已迎面劈來!他大吼一聲,閃開半步,避過刀鋒,就勢飛聲一腳,踢向那人的腰間,只聽得「啊」地一聲慘叫,那人一個倒翻斤斗跌回院中,大刀脫手,倏地飛插牆上,濺起塵土點點。
無因反手接下大刀,卻見院門早已大開,「呼啦啦」一下子衝進來七、八個黑衣人和二十多個清兵。那些清兵手中已抬起了強弓,搭箭張弦,正瞄準了自己!
無忌大急,隔門高叫道:「無因休要管我,快走!快!」
他一懍神,心念急轉,自知今日已救人無望,遂高聲回道:「師兄稍耐幾日,洒家定當再來!」身形展動,猛地一躍而起,拔高數尺,搶圓了大刀,朝房頂上竄去。
不料幾聲弓弦連響,十多支快箭已向他飛來。他只覺左臂一陣劇痛,身形不由一滯,心知已被射中,鋼牙一咬,猛提一口真氣,堪堪躍上屋頂,不敢稍待,提足沿屋頂向城邊掠去。
待院內士兵追出,早已不見了他的身影,便分作幾撥人馬,手持火把四下搜尋了過去。
無因三蹤兩蹤,轉眼已來到城邊,只覺得左臂受傷之處越來越痛,有一陣陣又麻又燒的灼燙之感,心頭一驚,已知箭頭上染有巨毒,遂緊行幾步,尋了個隱蔽遮風之處站定,將手中大刀往腳邊一放,自己快連點了幾處**位,封住了左臂上行的血脈經絡,頓感疼痛驟減。他一咬牙,將毒箭拔出,從僧袍上撕下一條帛布,將傷口裹住,復拎起奪來的大刀,身形連閃,跳出城去。
他看著黑沉沉的夜空,心道:「師兄不曾救出,卻已驚動官府,此事如何是好?露了身份,官兵定會四處搜捕,崇聖寺已斷斷不可回去,這大理地面上的寺院僧剎亦不能輕入,不如就……」他雙眼一閃,自語道:「不如前去雞足山,慧燈庵碧煙神尼武藝高絕無匹,乃敢作敢為之人,將實情一一告她,她必定仗義下山!」
心念一定,他抖起精神,手提大刀,衝進茫茫飛雪之中,向著漫漫黑夜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