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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五回 普陀波尚惡 峽谷風猶寒 文 / 點蒼狂劍

    且說那日夜裡,雷電交加,風雨大作.

    高一鵬運足十成掌力,一招「神風浩蕩」,迫得劉百嘯騰身避讓,只聽「轟然」一聲大響,西窗下持炬站立的王府侍衛與破碎的窗框一同向屋外飛去。那侍衛尚未落地便已氣絕身亡。高一鵬伸手抓住韓風後領對鳳姑道:「鳳兒快走!」揮手一擲,風兒只覺耳中「嗡」地一聲,身體懸空,箭一般向窗外飛去,嚇得幾乎閉過氣去。他不敢睜眼,只聽得耳畔「呼呼」作響,似有勁風狂吹。

    突然,風兒只覺身往下墜,一顆心幾乎跳出嗓子眼,「咚」地一聲,渾身一涼,方知已落入海中,身子直往水底沉去。他急忙睜開雙眼,身形一卷,將身子調轉過來,雙足一蹬向水面鑽將上去。

    剛一冒出水面,也分不出東西南北,只覺黑沉沉一片,雨點「唰唰」地落在海中。他心中又急又怕,大喊道:「爺爺!鳳姐!」無奈風急浪大,雷雨聲中,他的喊聲直如蚊語!

    他轉頭四望,猛然間似見六、七尺外有一黑影浮來。電光一閃,一張滿是鬍鬚,吊眉豎眼的臉孔,閃現在風兒眼前,正是那躍入水中追蹤而來的王府侍衛!

    那侍衛也借電光一閃之際現了風兒,他身形猛地一掙,半截身軀冒出水面,手中大刀一掄,便向風兒撲將過來。

    風兒大驚,轉身一個猛子,屏息潛入水中,拚命向前游去。

    別看風兒年僅十四、五歲,他四歲起便跟著高一鵬,幾經周折,自五、六歲時便定居在洱海邊上。因是友人遺孤,高一鵬又一生未娶,自然對他十分鍾愛。平時除了管束他讀書識字之外,就連教他習武也是寓於玩樂之中。空閒之時,他便與海園村中的白夷小童一起上樹捉雀,下海摸魚,一身水性已少有人及。到得十歲左右,潛入水中急游,已不知不覺間,用上了高一鵬教給他的吐納屏息上乘心法,一去便是二里有餘方浮出水面。村中大小眾人見他一躍入水,盞茶時辰,仍不見露面,皆急於入水撈救。殊不知他竟一手捏著一尾七、八寸長的弓魚,大呼小叫地鑽到岸邊。問他何以去之許久?他卻茫然不解,大搖其頭回道:「喘息之間,如何便謂之許久?」眾人見他不信,便在岸邊沙堆上燃香計時,待他入水歸來,一柱香只剩寸許,他方知確是「去之許久」了。可自己為何只覺是「喘息之間」?竟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風兒滿腹疑問,去問爺爺。爺爺卻撚鬚笑答:「其水深深,其色昏昏,無日無月,時辰滯也!」爺爺的話他素來奉若書典,雖不甚了了,卻也信以為真,未作他想。

    且說風兒見那虯鬚大漢一刀揮來,大駭之下,不知不覺間用上了吐納屏息之上乘心法,一扭身鑽入水中,急急如漏網之魚,沒命地向前游去。

    水中視物,本就模糊不清,況此時已是深夜,儘管風兒雙眼圓睜,四周仍是漆黑一團,只覺得時而鑽入水草叢中,纏纏絆絆;時而前方空空蕩蕩,一無阻礙。

    待得憋悶已久,風兒一仰頭猛蹬兩下,已鑽出水面。放眼四望,只見四周渾然一片,鐵幕一般,不知何處是海?何處是岸?猛然想起已是孤零零一人漂浮在海中,村中白夷老嫗所言吃人眼睛之羅剎水怪那森森獠牙長長血舌陡然浮現腦際,風兒不禁一陣毛骨悚然!他踩水原處轉了幾圈,又急又怕,放聲喊道:「爺爺!鳳姐!」

    童音尖細,未傳多遠便已被海風吹散,消失在夜空之中。他不禁大哭起來,胡亂認了個方向向前游去。

    不一刻,只覺渾身上下越來越冷,手足僵麻,划水之力大不如前。他拚命咬牙將越來越重的腦袋使勁抬起,可剛一會兒又漸漸地往水中沉下。此時此刻,使他恐懼的已非羅剎水怪,他只怕就此淹死,永遠沉入水底,不得再見天日,不得再見爺爺、鳳姐!他心道:「我不要死!我不能死!爺爺姐姐正等我回去呢!」一咬牙,勉強抬起頭來划動手臂,忽沉忽浮地向前游去。

    正當風兒已經精疲力竭,就要沉入水底之際,忽然手掌似碰到了硬物,他心頭一動,拼足最後一口氣力猛蹬雙腿,身形向上,雙手沿硬物往上一抓,竟是一塊巨石,半截立於水波之上,他不由一陣狂喜,用盡最後一點點力氣,猛地一撲爬上礁石,卻不料渾身乏力,雙手一鬆,「啪」地一聲,腦門正砸在石頭上,頓時人事不知,昏了過去……

    洱海中部略靠東岸處有一小島,此島全為石頭組成,方圓不過百丈。日久天長,風化雨蝕,石縫間也有了些許泥土。

    水鳥來去,遺下些草籽果核,兀自芽生長。

    碧水碣石,青草黃花,確是一個極好去處。

    大理一帶,自古乃崇佛之國。不知是哪一代人見這小小石磯生得玲瓏剔透,綠水環抱,樹影搖曳,水鳥翻飛,魚蝦跳躍,白帆點點,雲蒸霞蔚,意趣天成,大有經文中所載南海普陀聖地之神貌,便在其上以純白大理石砌階造欄,建了一座小小佛堂,供奉的乃是南海觀世音菩薩金身,並冠小島以「小普陀」之名。堂中自來未有僧尼,但過往船隻、漁夫商賈只要得便,總會帶些香紙供品入堂一拜,以求觀音菩薩保佑,故而香火也還旺盛。更有虔誠教徒不時出資添磚加瓦,延聘匠人修葺拾綴,佛堂雖歷經數百年,仍是碧瓦朱牆,華光四射。

    韓風一頭撞在礁石上暈死過去,悠悠醒來時,已是次日清晨。他只覺渾身如割,手足癱軟,腦袋瓜昏昏沉沉,脹痛難當,幾欲炸裂!他使勁睜開雙眼,環顧四周,方知自己竟俯臥在一塊草坪上,四周靜得出奇。太陽尚未升起,茵茵小草尖上清露欲滴,晶瑩閃爍。

    風兒不知身在何處,昨夜之事若有若無,似真似幻,宛如夢中。他費力地支起上半身,抬頭向前望去。這一下,竟又把他唬了個魂飛魄散!

    只見五步之外,站著一個人!那人白蒼蒼,皺紋滿面,顴骨高聳,嘴角下塌,高鼻如勾。真個是:細眼如縫,但射出股股寒光,白眉稀疏,卻抖出一派威風!

    原來竟是一位老嫗!她身軀佝僂,穿一襲墨綠拖地長裙,高不滿五尺,雙手拄一根烏沉沉龍頭拐枚,正一瞬不眨地看著風兒。

    風兒見怪異至極的老嫗兀自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以為尚在夢中,遂用力咬了一下舌尖,一陣鑽心疼痛襲來!他不禁渾身顫慄,怪叫一聲:「媽呀!鬼!」一掙而起,拔腿要跑。不料剛踏出一步,腳下一軟,「噗通」一聲跌坐地上。

    那老嫗陰陰地開口道:「小小孩兒,胡言亂語!鬼自何來?」

    聲音不大,有如刀鋒相礪,入耳直如針刺。

    風兒自幼在村中聽多了鬼怪故事,此刻早已認定這老嫗非鬼即妖,說不定便是那吃人眼珠的羅剎水怪,故事裡又沒說他是男是女,這一下真是唬得他腦袋裡剎那間空空如也,一片空白!他木瞪瞪地看著老嫗,深恐被她一口吞下肚去。

    那尖利之聲又再響起:「你是誰家小兒?為何來到此地?」

    風兒怔怔地坐在地上一語不。

    老嫗陡然喝道:「呔!老身問話於你,你卻為何一言不?」

    風兒渾身一震,似清醒了許多,結結巴巴地說道:「鬼……神仙婆婆……我……你……你不吃我?」

    老嫗聞言一怔,突然抬頭「嘿嘿」地怪笑兩聲說道:「你這孩兒倒也好笑!老身非妖非怪,吃你作甚?」神色之間竟和藹了許多。

    風兒疑惑地看著老嫗,心有餘悸,顫聲問道:「你不是妖……妖怪?」

    老嫗一聽,竟忍不住大笑起來,笑聲有如鴉噪一般。笑聲一止,她大聲說道:「姑娘們快來,聽這小孩兒妙語!」

    話音剛落,一陣衣袂帶風之聲響過,四個身穿綠裙,腰懸長劍的少女已立在老嫗身側,向老嫗垂恭容道:「娘娘呼喚,不知有何吩咐?」對坐在地上的風兒竟視而不見。

    老嫗一擺手道:「沒事沒事!老身是叫你們來聽聽這小孩兒的妙語。」

    四個姑娘聞言臉色一緩,轉身向坐在地上的風兒看去。

    風兒見四個姑娘一個個如花似玉,這才放下心來,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突然間想起自己尚坐在地上,急忙搖搖晃晃地掙扎著站起來,胡亂扯了扯皺巴巴的衣服,抱拳施禮道:「姐姐們好!」

    四個姑娘見他這不倫不類的狼狽樣,忍不住吃吃地笑起來。其中一個笑道:「哪兒來的傻小子?難怪逗得娘娘如此高興!」,

    老嫗道:「老身今晨起早了些,到石欄邊散步,見這小孩兒伏在那塊平礁之上,額頭青腫,昏迷不醒,便將他拎到草坪上,給他塞了一粒『大還丹』。等他醒來,要問問他家在何處,來此作甚?不料他醒來看見我,竟說『神仙婆婆,你不吃我』,哈哈哈……」鴉噪般的笑聲又一陣響起。

    四個姑娘聞言一齊笑了起來。

    老嫗又問道:「小孩,你叫什麼名字?家在何處?是誰把你弄到那礁石上的?」

    風兒此時已清醒許多。只是昨夜又急又累,加上怕得要死,後來又一頭撞在礁石上,腦子受了巨震,再被這鬼怪似的老嫗一唬,記憶錯亂,昨夜生的事竟有許多想不起來。恍恍忽忽,只記得有人尋爺爺打鬥,「轟隆」一聲響後,自己便如騰雲駕霧般飛進洱海之中,不知怎麼,醒來便已伏在草坪之上……

    他還使勁回想,不料一個姑娘已等得不耐煩了,厲聲叱道:「小孩,我們娘娘問你話呢,你啞巴啦?還不快快回答!」

    風兒一驚,暗忖道:「如此好看的姐姐,竟也這樣凶狠!」腦子裡倏地閃過「碧龍教」三個字,依稀記起曾聽爺爺說起江湖上有個「碧龍教」,教中全為女子,綠衣綠裙,行事頗為陰狠歹毒,近幾年好像已侵入洱海地區……風兒年紀雖小,腦筋卻也非常靈敏,暗道:「萬一她們真是歹人,我可不能太過老實了。」遂開口結結巴巴地答道;「我叫風兒,昨天傍晚在海邊與……與……與幾個小夥伴玩耍,突然……突然……打雷下雨,只聽得『轟隆』一聲,我便掉進海裡。後來……後來…後來就不知道了。」

    老嫗道:「聽你口音不是大理人,你家住哪裡?」

    風兒答道;「我很小的時候就跟爺爺逃荒來到大理,住在海……海林村。」

    老嫗沉吟有頃,突然問道:「你爺爺是幹什麼的?」

    風兒答道:「教書先生。」

    老女嫗微微點頭道:「怪不得調教出如此一個傻小子來。」她頓得一頓又問道,「你爺爺叫什麼名字?」

    風兒道:「我爺爺名叫高…高華。」

    一個綠衣少女笑道:「高華就高華嘛,還高、高地沒個完!」

    老嫗眼珠轉了幾轉,略一思忖,扭頭對一個綠衣少女說道:「翠羽,這小孩兒有趣得很,就留他在島上解解悶,平時教他幹點劈柴燒水的活兒。我累了,要回去歇息一會兒,沒事別來攪我。」言畢轉身緩緩走去。將進佛堂,忽又話道,「傳我的話,叫紮在文筆塔的青兒派人去查一查這小孩兒的來歷。不許放他出島。俏牡丹的事叫她們查訪,但有消息,即刻通報!」

    那個叫翠羽的少女拱手斂容道:「謹遵娘娘法旨!」

    原來,小韓風猜得一絲不差。他正是一頭撞進了碧龍教主玉芙蓉孫百媚手中!

    五年前,為爭教主之位與她反目成仇的同門師妹俏牡丹呂月娘趁她偶離出山之機,隻身闖進貴州雲霧山碧龍宮中,力斃十數名教中好手,將鎮教之寶《青蛇追魂譜》搶走。待她得訊趕回,呂月娘已易容潛去。

    《青蛇追魂譜》乃是一部記載碧龍教獨門武功「青蛇追魂掌法」心訣技要,以及五種配合該掌法施用的奇毒秘方之秘藉,素為該教教主代代單傳並保存。當初孫、呂爭位,只因一招不慎,呂月娘落於下風,雖含恨而去,卻時時窺視教主之位,對《青蛇迫魂譜》更是耿耿於懷,夢寐以求;孫百媚當了教主,已將譜中掌法及五毒中之二毒「摧心散」、「至陽丹」煉成,還欲鑽研「迷智丸」、「九陰粉」、「追魂無影」三毒,不料秘藉竟被那小妖婦盜去!她師姊妹二人武功本在仲伯之間,孫百媚陰沉狠毒,呂月娘百變妖媚。秘藉落入誰手,誰便穩佔上風。孫百媚自秘藉被盜便食無甘味,以呂月娘之精明機巧,不出十年,定將研透秘藉,捲土而來。那時,自己定是死無葬身之地!故孫百媚明查暗訪,一路追蹤而來。

    不料踏入洱海之地,那呂月娘便如土遁了一般,了無蹤影!孫百媚思之再三,料定呂月娘並未遠去,遂佔了小普陀以為根據之地。

    幾年來,眼見點蒼派群龍無,勢力日見衰微,中原武林各大門派又多因參與反清復明之舉而屢遭清廷圍捕,一時無暇顧及門派在江湖中的地位;近來又風聞平西王吳三桂隱有稱尊之意,四處招徠江湖中人。玉芙蓉孫百媚心中竊喜,計上心來,便在大理亮出了碧龍教的旗號,只要一舉鎮住已成教派的武林大幫點蒼派,碧龍教便可在江湖中聲威大震!孫百媚久歷江湖,深知單憑自己實力尚難以降服江湖中各路豪傑,尚須借取朝廷之力翦除敵手。小康熙初臨朝政,鞭長莫及。平西王甲兵數十萬,威震朝野,現又請隱士,舉逸民,正當用人之際。孫百媚便親選了數名教中絕色少女,授與「至陽丹」施用手法及柔媚挑逗的功夫,又親自悄悄送進吳三桂府中,那個以絕世美色令那吳三桂一見傾心,不忍猝離,竟將舊時愛妾陳園園放逐於蓮花池畔當了尼姑的狐媚子八面觀音,便是孫百媚手下的親隨侍女。吳三桂大喜之下,與孫百媚訂下密約。此事一成,孫百媚有了靠山,心中暗道:「天助我也!如此雙管齊下,何愁不能稱霸武林,獨步黑白兩道?」

    雙峰夾持,亂雲奔湧,濤聲震耳,江風呼嘯。

    一塊巨石凌空飛架,將兩壁懸崖連接,滔滔西洱河水怒吼著在數十丈之下翻滾而過,直下幽深險絕、一望無盡的峽谷之中。

    這便是古來進入南詔腹地的6上通道之咽喉——龍尾關天生橋。只為其地勢險峻雄奇,又是北進大理,西去永昌之要衝,歷來是各朝官軍重兵把護的軍事要地。多少商賈掮客、遊人軍土、馬幫貨品皆從這長不足兩丈,闊僅五尺的光溜溜巨石上頂著四季不斷的江風戰戰兢兢,提心吊膽地越過天塹。古人曾有詩讚道:

    洱海西流勢莫回,天生橋外更奇哉。

    驚濤碧水晴翻雪,觸石洪濤晝起雷。

    自從上游龍尾關處架起了石橋,這天生橋才漸漸冷落下來。駐守的軍隊撤了,便成了無人問津,強人出沒的荒郊野嶺。

    一陣刀劍交鳴之聲夾雜在風濤聲中,一場力量懸殊,勝敗已定的撕殺正在南岸巨石上進行。

    只見人影錯動,刀光劍影,鮮血飛迸!

    五名黑衣人手持刀劍,正團團圍住兩個青袍高髻的道士,刀招劍式無一不攻向道士的要害之處!兩個道士顯然都已負傷,道袍上數處開口,血跡斑斑,兩人以背相抵,手中長劍拚死抵禦著黑衣人如浪而至的陣陣攻勢。

    不一刻,只聽一聲悶哼,一個道士前胸中了一掌,「叮噹」一聲,手中長劍跌落,在巨石上一彈,掠起一道白光直向深澗中落去。

    另一名道士怒喝一聲,一氣攻出四、五劍,逼退了兩個黑衣人,反身一把摟住站立不穩的同伴,悲聲叫道:「師兄!師兄!」

    為那名黑衣人一擺手,另四個黑衣人都停住攻勢,虎視眈眈地看著兩名道士。

    那個前胸中掌的道士兩眼暴凸,直瞪瞪地看著同伴,使勁抬起血淋淋的右手,往北指了一指,嘴角**幾下,欲要講話,剛一開口,「哇」地一口鮮血狂噴而出,他急忙緊閉雙唇,鼓起殘存的全部氣力,猛地一掙,脫出同伴的懷抱,雙臂大張,向離得最近的一名黑衣人奮身撲去。

    另一名道士大叫一聲「師兄……」欲伸手去拉時,已是不及。

    黑衣人見道土冷丁撲來,大驚之下不及閃避,急挺手中長劍刺出,只聽得「噗」地一聲,長劍竟從道士肚腹間一穿而過!那道士中劍之後,前撲之勢卻毫不見緩,直到連劍柄也幾乎沒入身體時,他雙手一合,將那黑衣人緊緊抱在懷中,雙足猛然再一蹬,只聽黑衣人喪魂落魄地一聲狂叫,兩人同時飛出,直向深澗中滔滔翻滾的西洱河中落去,瞬息之間便聲影全無!

    剩下的這名道士眼見師兄與敵同歸於盡,一時間心膽俱裂。他雙目血紅,牙關緊咬,奮力將手中長劍一揮,舞起一片冷森森的光影,狂叫著向為的黑衣人撲去。

    黑衣人見他狀若瘋虎,出手之時已全無招式,只求拚命,一時也不敢抵近出招。

    突然,只見青袍一閃,斜向竄去,道士手中長劍陡地變向,往據守於巨石北端的另一名黑衣人攔腰削去,其勢之猛,志在必得,於自身並無半點防範!

    那個黑衣人若出手反擊,必弄個兩敗俱傷;但如後躍避讓,一旦拿捏不準,一腳踏空,定將葬身於深澗之中!

    急切之間,黑衣人只得將身往下一蹲,頭一縮,同時右手舉刀向上擋去。不料忙中出錯,手伸得略高了一些,只聽「嚓」地一聲輕響,緊接著」哎呀」一聲慘叫,凌空飛起一串血珠,黑衣人右手自手腕被齊齊削斷!他左手下意識地一把捏住斷臂,慘叫著倒地掙扎不止。

    那離體的手掌兀自緊緊握著大刀向半空飛去,帶起一串腥紅的血珠……

    道士一擊得手,膽氣大振,運氣一躍,便欲向天生橋蹤去。不料惡戰半日,身負數傷,動作慢了一慢,只見寒光閃處,道士大腿上又中一劍,四、五寸長的傷口鮮血迸射。他膝間一軟,單腿跪地,回狠狠地瞪著為的那個黑衣人,緩緩抬起右手,手中長劍向自己頸項間移去。

    為那個黑衣人嘿嘿冷笑著向前走上兩步。

    陡然間,那道士手腕一扭,接著使勁一抖,長劍脫手而出,直向為的黑衣人飛去!

    黑衣人斜跨一步,避過飛來的長劍,卻聽得「噗」地一聲,長劍正刺中他身後另一個黑衣人的咽喉。那黑衣人悶哼一聲,雙手在空中胡亂抓了幾下,「咚」地一聲便倒地身亡。

    道士見未刺中為者,但也殺死了另一個黑衣人,眼中閃過一絲亮光,仰天一聲大笑,便欲向深澗中縱身躍去。不料為那名黑衣人似早有所料,踏上一步,一伸手抓住道士後領使勁一拉,道士翻跌於巨石中間,掙扎著剛坐起來,三名黑衣人已將他圍在核心。

    為的黑衣人冷笑道:「臭妖道,快把金八卦交出來,我留你一具全屍!」

    道士咬牙道:「金八卦巳隨師兄沉入澗底!」

    黑衣人斷然道:「你騙得了別人,休想騙得了我!」

    道士暗忖道:「自己已身負重傷,萬一對方強行搜身,自己也抗拒不得,我南全真掌門信令豈不落入賊人之手?三師兄四師兄他們幾個豈不得要聽令於妙林那個背祖離宗惡徒?如將金八卦沉入澗底,雖未能完成大師兄之囑托,但妙林得不到金八卦,則三師兄四師兄如雲遊歸來,定能看出端倪!」他心念急動,左手緩緩向懷中伸去。

    為的黑衣人見狀微露笑意,劍交左手,右手摸到腰間黑綢腰帶系結之處,陰陰說道:「要想活命就快點交出來,何須如此扭扭捏捏!」

    道士眼中星芒一閃,喝聲道:「拿去了!」左手向外猛地一揮,一道金光自他掌中飛出,金牌破空而去,帶起一股尖厲的嘯聲。

    就在他手臂一揮之時,只見一條尺許寬窄的黑影激射而出,金光僅飛出丈許便被黑影吞沒,金牌破空之聲也嘎然而止。

    那黑影一卷,倒飛回來,黑衣人一伸手,只見一塊徑有三寸的八角形金牌,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金光閃爍,已穩穩地托在黑衣人掌心之中!

    原來,那黑衣人早料定道士縱然一死,也定然不會將金牌交出。伸手取牌,定是要將其拋落澗底,故已將腰帶暗暗解開拿在手中。這黑衣人極善登高攀險,其腰帶乃特製的攀越工具,以墨蠶絲精工編織而成,闊一尺長兩丈。他見道士目光一閃,便已將黑綢帶以內力拋出,手腕一抖一帶,便將飛到空中的金牌捲了回來。他手托金牌,掂了掂道;「臭妖道,死到臨頭,還玩什麼把戲!我叫你死個明白:你那二師兄早就與我們劉爺約法三章,劉爺助他做了南全真掌門,南全真通聽劉爺號令!哼哼,記住了,明年今日,便是你的週年!」話音剛落,左手一挺,那冷森森青晃晃的長劍便往道士心窩刺去!

    道士見計算落空,已心如死灰,長歎一聲,竟一動不動,閉目等死。

    猛然間聽得一聲怒喝道:「住手!」一條白影自山澗北岸閃電般射來。

    喝聲剛止,一個目如朗星,身材高挑的俊美少年已立在道士身旁,用帶鞘的寶劍輕輕一隔,擋開了黑衣人刺向道士的劍鋒。誰也沒有看清他是怎麼站到三個黑衣人中間,又怎麼隔開那刺向道士心窩的長劍,身法之快,令人目瞪口呆。

    三名黑衣人驚得各自倒退一步。

    為的黑衣人喝道:「你是何人?竟敢橫插一槓?」

    白衣少年朗朗一笑道:「這位朋友,得饒人處且饒人。以三對一,本就下作,何況人家已重傷在身。」

    黑衣人道;「不關你事!這妖道今天我是殺定了!」

    白衣少年劍眉一楊道;「燦燦驕陽,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之下濫殺無辜,試問王法何在?」

    黑衣人冷笑道:「哼哼,王法,我正是奉了王法行事!瞧你細皮嫩肉的,還是去吟詩作賦罷,休得多管閒事!」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氣定神閒,悠悠說道:「若是我非要管呢?」

    黑衣人冷冷地道:「連你一起殺了!」

    白衣少年朗聲道:「只怕不易!」

    黑衣人緩緩將腰帶繫好,長劍一抖,挽了個劍花,暴喝一聲道,「找死!」陡然間一劍刺出,一招「青蛇出洞」直取白衣少年胸前要**,其力道之猛,去勢之疾,帶起尖厲的破空之聲,在震耳的風濤聲中竟大是分明!

    二人間距離本已非常相近,眼看長劍便要在白衣少年身上洞穿而去。

    突然,只聽「噹」地一聲,長劍卻從白衣少年身側三寸之處滑過。

    黑衣人一招落空,用力太猛,收勢不及,跨了一步方站穩身形。他眼珠一轉,見白衣少年左手仍然握著連鞘的長劍,正笑意盎然地看著自己,心頭一懍,竟不知他是如何隔開了自己這致命的一劍,急忙倒退兩步,一擺手,另外兩名黑衣人一個揮刀,一個挺劍,三般兵器一齊向白衣少年攻來。

    白衣少年不慌不忙地說道:「子曰:來而不往,非禮也!」身形一晃,斜跨半步,左手捏住劍柄與劍鞘結合處,一抬手,劍頭懸空指向地面,眼看三件兵器堪堪地就要刺到前胸。忽見他眼中精芒一閃,左手向下連點三次。只聽得「當、當、當」三聲脆響,那三個黑衣人頓覺一股大力撞來,手指麻,虎口裂痛,手中兵器竟一齊掉落在地。白衣少年悠而閒之,朗朗吟道:「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今種下刀劍,如能收穫桑谷,則民喜也,國安也,豈不美哉?」

    三個黑衣人武功皆不弱,那為者在江湖上列算,也入得一流高手之列,卻在一招半式之間便兵器失手,處於敗勢,甚至連對方的手法招式都未看清,若這少年要取自己的性命,本已易如反掌!三人一個個嚇得面如土色,鬥志全喪,一步一步向後退去。

    為那人退了兩步站定,拱了拱手道:「在下彭明炬,今日有眼無珠,冒犯虎威,請多多包涵。不知小哥高姓大名!」

    白衣少年掃了三個黑衣人一眼,道:「我已記住你等三人!今後再叫我碰上你等濫施淫威,定不輕饒!」言畢,用劍將地上的三件兵器一攪一排,兩劍一刀竟向三個黑衣人輕輕飛去。他又開口道:「武功者,健身扶弱之技也。若非如此,動輒殺人,與劊子手何異?你等快快離去,休要教我見了心煩!」

    三個黑衣人伸手接過輕飛過來的兵器,互看幾眼,心驚膽戰,轉身低頭急步鼠竄而去。

    白衣少年自懷中摸出一粒藥丸,遞給坐於地上的道士,開口道;「這位道長,你已負傷,先吃了這粒藥丸,快到前邊龍尾關內尋個郎中上點藥,免得傷口潰爛,不好救治。」

    道士跟見黑衣人快步離去,急道:「他們搶了我的金……」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道:「出家之人,竟也如此愛財!」他伸手自懷中掏出一錠銀子道,「金子我沒有,銀子也可將就了。」說著將銀子塞到道士手中,隨手一把將道土扶了起來,伸手在他受傷的腿上點了幾下又道,「你快走吧,快走吧!」邊說邊推。那道士已踏上了天生橋的石面。

    道士見這白衣少年年紀不過十六、七歲,處事卻如此怪異,搖搖頭,無可奈何,對白衣少年單腿跪下道:「大恩不敢言謝,今後如有用得著的地方,請小施主到點蒼山三陽峰硯雪宮找妙華便是。」

    白衣少年臉一沉道:「你這道長如何也這般煩人,還不快快去治傷?此等大好風光,你便偏要在一旁聒噪擾人!快走,快走!」

    道士見他實在不可理喻,起身稽道:「貧道告辭了。」轉身踉踉蹌蹌,過橋而去。

    那白衣少年見道士離去,跨步立於天生橋巨石中央,一把解下腰帶,拉開衣襟,任由峽谷疾風吹得白袍翻飛,嘩嘩作響,口中喃喃說道:「啊,啊!迎風獨立,一快披襟,此言不謬也!」

    他環顧四周,喜形於色,大張雙臂,開口吟道:「山石崢嶸兮嶺亦奇,濤聲雄壯兮風相激。松柏搖曳,雲奔霧起,故國美兮今猶在,我欲因之跨鵬翼!」

    只聽他嗓音清亮,激越高吭,聲動雲表。

    有道是:江河後浪推前浪,自古英雄出少年。

    欲知白衣少年究竟何許人也?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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